地處縣市交通中轉樞紐的太平也是個村。
只是較之周圍多數鄉鎮中心街更有商業氛圍。
大大小小怕得有二三十家快餐店。
看起來都不怎麼幹淨的樣子,不過俗話說得好: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怎麼也比後世外賣調料包要放心得多。
說是隨便對付一口,周鈺還是拉着周寬去了口碑和口味都最好的快餐店。
點了個肉菜,加送個蔬菜,一共7元。
周寬習慣性的落座等飯,周鈺則忙東忙西。
又是拿一次性水杯倒水,又是拿紙巾過來,又是打了點熱水洗了雙一次性筷子拿在手上。
這燙筷子的操作一看就是鵬城待過的——那邊廂飯店裏都專門給每個桌子配個盛放碗筷洗刷廢水的缸。
等周鈺忙活完在對面在坐下,周寬才笑着打趣:「在家你也燙筷子嗎?」
「討打!」周鈺丟了個白眼過來。
看着年輕且朝氣滿滿的周鈺,周寬不由得笑了起來。
心中再次輕鬆感嘆:「09年是真的好。」
上輩子最後那一年多時間,周寬背負的巨債遠不止讓他一個人背負壓力;
陳文茵女士迅速衰老,周遠初再無中年的輕鬆,周鈺擠出了每一分錢幫忙……
相比實際行動,精神上的壓力才是周寬帶給家人的最大傷害。
直到周寬債務很少很少以後,周鈺才重新鬆氣,有餘力來勸慰周寬。
現在,生活里的一切都那麼的年輕,那麼的擁有無限可能。
見周寬忽然笑起來,周鈺眉眼挑了起來,還沒開口,就聽周寬好整以暇的發問:「幾時到家的?」
「今天早上。」周鈺下意識回答。
於是,周寬一個又一個問題甩了出來。
「不困?」
「還好,車上人少,方便打盹。」
「昨前天周末,怎麼沒提前回來。」
「想在家多待幾天,乾脆加班把事情都做完先。」
「能待幾天。」
「下周六。」
「這麼久的嗎?」
「實際上才休了10天。」
說着說着,周鈺就反應過來不對勁:「誒誒誒,我說周寬吶,你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在關心你。」周寬樂了,他當然知道周鈺也被帶進了下意識回答的節奏中。
末了還故意調侃:「所以,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周鈺輕輕偏頭乜着周寬,就也不說話。
周寬:「……我錯了。」
接着輕輕一笑:「行,現在換你問我答。」
剛好這會兒快餐店老闆送上來一碗芹菜牛肉,一碗水煮白菜,一碗米飯。
也算是讓本來沒生氣的周鈺略過了這一茬。
將手上的筷子遞給周寬後,周鈺鬆了口氣,雙手撐在方凳兩邊,看着周寬,問:「你之前好像很希望我快點回來的樣子?」
「也沒有,剛才說了是關心你。」周寬埋頭乾飯,頭也沒抬。
既然周鈺要兩周才回鵬城上班,他倒也不着急提起內存條的事情。
接着周鈺果斷就進入了問話環節。
比起周寬,她心裏的疑問起碼有一籮筐。
「你是怎麼想到火車票代售點的?」
「網上看到的,順便提了下。」
周鈺看了眼周寬,擺明了不信:「媽媽可不是這麼講的,她講你思路清晰,條理分明;
聽她的複述,你明顯考慮到了投入成本、營業支撐、風險、淡季應對措施,而且你還考慮到了一個重要因素:
火車票是出門遠行的較多選擇,都不用宣傳就會有人來買,且沒有講價餘地,這大幅降低了初次開店的門檻。」
略頓,周鈺又說:「上午9點39分開業,煙花爆竹燃放了一陣,9點51分就迎來了第一個客人,也就是中午人少了一些。」
「媽媽還說你在知道有個副站長表舅外公後,特地提議讓爸爸年前就去拜訪人家,連怎麼送禮更合適都說了,這才能趕上春運高峰出行的尾巴生意。」
聽周鈺說完,周寬輕飄飄地說了句:「看來生意興隆啊。」
「這是重點嗎啊!」周鈺咬咬牙,要不是看在周寬還在吃飯的份上,就要動手了。
從小到大姐弟倆就沒少互相動手。
哪怕周鈺現在都工作一年多了,也仍舊保留着隨時動手的習慣。
抬頭看了眼周鈺,周寬一臉狐疑的樣子反問:「這不應該是重點嗎?」
「反正不是我想知道的重點。」周鈺心裏當然認同周寬。
但她是女生,天然可以不講理。
周寬扒拉口飯,漫不經心地說:「還能有什麼重點,早都跟你說了,多看書,多讀報。」
聞言,周鈺盯着周寬,片刻後展顏一笑:「好吧好吧,搞得像是審問你一樣,做得不錯,不愧是我周鈺的弟弟。」
接着話鋒一轉:「說起來我一直都沒意識到給家裏裝個熱水器能讓媽媽念叨了一上午。」
周寬就笑:「你上的是大學,現在又是在鵬城工作,也不再有小時候那種對冬天洗澡的感受;
媽媽用上熱水器洗澡後說了句:這輩子也只有今天洗澡感覺到了舒服。」
「……」
扯閒中,周寬也吃完了午飯,還沒等他去拿餐紙,周鈺已經摺疊了一下遞過來。
周寬嘴角微微上揚了下,心裏就很有些愉悅。
無論是陳文茵、周遠初,還是老人,又或是周鈺,這種平凡而自然的關心、照顧,才是讓周寬擁有勇氣的原因。
他周寬只是一個普通人,頂多是比普通人更抗壓,如果沒有這些樸素意義,真的很難有那麼多的自信來面對生活中慘澹無情的一面;
好比那些終究會到來的996福報……
…………
…………
再走回自家的店,還沒進門就聽到了裏面嘈雜的喧鬧與飄散出來的煙霧。
是混雜了不同品牌香煙燃燒後產生的二手煙氣。
周寬是抽過煙的人,都沒忍住咳嗽了兩聲。
周鈺就更是連續咳了好幾聲。
在農村,這種場面不可避免,不僅僅是開店的,過年過節家裏人多開牌桌也避免不了。
看着眼前烏泱泱好幾十號人擠成一團的場面,周寬很快皺起了眉頭:「得想個辦法,店內空間太小了,很難建立秩序,這樣下去只能是瞎耽誤時間。」
「怎麼做?」周鈺眉頭緊皺。
上午還好點,現在這場面實在太鬧騰了。
她都懷疑裏面名義上全職的售票員陳文茵女士能不能聽清楚每個人的要求。
周寬很快有了主意:「你見過外面銀行排隊叫號吧。」
「見過。」周鈺下意識的回答,接着眼前一亮。
周寬直接說道:「在門外擺個桌子,拿個便利貼挨個給號。」
「也不用喊,我去找個喇叭,錄一段話就好了。」
「其它零碎的事情我來搞定。」
聽周寬說完,周鈺豎起大拇指,不住點頭:「可以可以。」
「……」
現在店內的情況的確很混亂,有些正擠占窗口的人,表達的是無效訴求。
而很多後面擠着排隊的人,則無法表達出有效訴求。
這個時間節點正趕上了中年男女外出務工最頻繁、購票需求最旺盛的那一撥。
相對來說,中年一代更習慣在家門口把事辦好。
平時去縣城都覺得麻煩,更別說去需要說普通話的市里。
公允來說,這個時間節點外出務工的中年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去各類型工地上干體力活。
用白華一帶的說法是:做土棚子。
很形象的稱呼,源於早些年的工地連彩鋼房都沒有,隨便搭個棚子就休息。
相對來說,他們也更節儉,相比去南丘市裏的車費以及再從南丘市里去火車站的公交車費;
家門口的太平火車票代售點只需要5元手續費更省錢,以及交流更方便。
他們沒有年青一代想要去市里玩耍的需求,也不覺得市里更有樂趣。
當然,另一方面,他們更難聽從秩序安排,以及更難有效表達。
總是想着越擠越快,實際上是越急越亂。
現在的情況就是: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不好出來。
跟周鈺達成共識後,周寬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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