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言是否真的用言語揶揄自己,陳勝吳曠肯定是沒法求證,只能權當啥也沒發生。
六大長老互相對視一眼後,作為長老之首的歷師率先表態道,「我對田言所說,沒有異議。」
「諸位呢?」
其餘六位長老自然也沒有異議,田言作為俠魁,在事實上非常合格。
全體達成一致後,歷師長老拿出了一樣東西,隔空送到了田言手中。
此物正是代表着農家俠魁身份的九星珠草。
珠草並不像神農令一樣世代相傳,損壞丟失的情況時有發生。
畢竟江湖人舞刀弄槍是常態,珠草也不是什麼堅固的玩意,出個意外是常事。
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沒了重新做一個就行。
田光的九星珠草早就跟着他一起失蹤了,歷師此時拿給田言的,是他們最近剛做的。
這玩意一般都是由前任俠魁傳承給後繼者,若是前任俠魁不在了,就改由他們六大長老轉交。
看着握住九星珠草的田言,六大長老齊聲高喊道:
「地澤萬物!」
「神農不死!」田言舉起九星珠草,非常識相的慷慨激昂的應和道。
簡單的宣誓完成,歷師長老給他們的新俠魁安排了一個活兒:
「作為俠魁,你有一個任務——確認失蹤的前任俠魁田光的情況。」
「堂堂俠魁,絕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永無音訊。」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農家的俠魁可以死,但不能死了都沒人知道!
任哪個大勢力都不會放任自己的領袖莫名失蹤,墨家這些年也沒少尋找六指黑俠的消息不過燕丹本人知道怎麼一回事,所以他沒怎麼下力氣而已。
「田言領命。」
田言一邊將九星珠草系在自己手腕上,一邊毫不猶豫的接下了任務。
反正完不成也不會影響到她,況且她如果想,還真的可以完成。
「以後農家若有重大事務,我六人願聽俠魁調遣。」歷師繼續說道。
「謝過六位長老。」田言抱拳一禮,並沒太在意這句話。
因為六大長老已經太老了。
他們本就是『上一任』的六大長老,按理說這個時候早就該退休了。
是當年田光接私活給農家玩了把大的,害的人家六個老人家不得不長期延退,苦哈哈的一直捱到現在。
以幾位老人家的高齡來說,他們還保留着幾分戰力很難說。
更重要的是,說不定哪天人就噶了。
這種不確定性極大的後援,是不能指望的,否則關鍵時刻坑你一把能坑死你。
歷師的目光最後在田言幾人身上掃過,接着嘆聲長吟道,「山河歲月,豪傑代出,以後,是你們的江湖了。」
話音落下,六位長老直接從石台上緩緩下落,離開了這裏。
這地方還設置的有機關,也是希奇。
嗯考慮到農墨之間曾經有過相當一段時間的蜜月期,有點高科技也正常。
六位老爺子退場,只剩下田言三人氣氛還有僵硬。
直到現在,陳勝吳曠對田言仍舊抱有不小的偏見哪怕朱家都未必比他們倆更排斥田言。
也不能說他們過分針對田言,實在是對羅網有ptsd。
只有真正加入過羅網的人,才知道這個組織有多離譜。
對於和羅網關係有些不清不楚的田言,他們當然不放心。
不過考慮到人家剛帶着農家給了帝國一方一記狠的,也不好強行提出質疑。
吳曠輕咳一聲,主動開口將話題轉到熒惑之石上:
「咳這顆石頭怎麼辦?」
陳勝聞言一把握住巨闕,「當然是直接毀了它!」
扶蘇死不死的不關他事兒,但農家不該再被莫名其妙牽扯進去。
陳勝雖然堅定的反帝國,但並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反。
就算要跟帝國開戰,主動權也得在自己這邊!
「我來砸碎它!」
說着,他提劍就想上去掄。
田言見狀急忙阻止,「不可以。」
陳勝一回頭,冷冷的盯着田言,「這塊石頭是陷害農家的罪證,難道還留着?」
田言不慌不忙的越過陳勝,走到熒惑之石邊上:
「農家死了這麼多人,才得到這件東西,當然要留着。」
「不僅要留着,我還要把它交給羅網。」
聽到這話,陳勝倒也沒直接急眼,還是按捺住了性子,先問了一句,「為什麼?」
「還是那句話,欲取先與。」田言轉過身朝向陳勝吳曠,淡定的解釋道,「羅網是什麼樣的組織,兩位應該很清楚。」
「他們想要熒惑之石,就一定得得到,否則等待農家的只會是又一次天兆,又是極端不可預測。」
「不如就直接交給他們。」
這話說着不能說沒道理,但也不多。
給了他們,然後呢?讓農家繼續被他們往水底下拖?
「你效力羅網,到底是真是假?」拿不準田言想法的吳曠只能如此問道。
「兩位不都為羅網效力過?」田言反問。
「我」陳勝頓時啞口無言。
他加入羅網,嚴格來說沒什么正當理由,就是破罐子破摔,為了找回吳曠的一線希望而去搏一把。
有理由,但不夠正當。
吳曠就比較理直氣壯了,直言回道,「我是受俠魁田光老大之命,擔負着特殊使命。」
田言再反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你也」吳曠把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質問咽了回去。
田光失蹤時,田言人還沒多大呢,不可能被派遣執行什麼密令。
呃也可能是她後來又見過田光?
總之話吳曠沒說,但意思很明顯。
田言輕笑一聲,十分果斷的回應道,「我就是俠魁!這就是我的決定!」
田光作為俠魁可以命令你潛伏進羅網,我作為俠魁自然也可以選擇和羅網假意合作。
田言這時抬起盒蓋,將熒惑之石豎直起來,對陳勝二人說道,「看清楚,我只演示一次。」
說着,她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塊看着材質和熒惑之石一模一樣,只是小了許多的殘塊,然後將之拼到了熒惑之石的右下角。
隨着這個缺口被補上,整個熒惑之石瞬間看起來就完整多了。
同時,上面的字也變多了。
變成了『扶蘇立,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也』。
孟姜所說的『亡秦者胡』變成了小字再次出現在熒惑之石上,同時多了一個『也』字。
「亡秦者胡也?」吳曠有些疑惑的念了一遍這多出來的五個字,有些不明所以。
多出來這幾個字有什麼意義?讓帝國更多把矛頭指向北邊的狼族嗎?
即使是吳曠,看到『胡』字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狼族。
田言提醒道,「這不是『也』字,而是兩個字——十八!」
順便她還在那個字上比劃了一下——構成『也』字的筆劃,可以強行拆出『十八』這兩個字。
然後這句話就變成了:
「亡秦者胡十八?」吳曠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
畢竟是在羅網內部混了這麼多年的老人,政治敏感度遠比農家的人要高,第一時間猜出了胡十八指代的是哪一位。
他也知道這位胡十八,正是羅網首領趙高的學生。
田言這時得意的笑着說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羅網既然喜歡玩文字遊戲,那就讓它玩個盡興!」
陳勝看着兩個謎語人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他完全不知道這個胡十八是什麼玩意,兩個謎語人又不說清楚,他也不好貿然打斷他們倆。
吳曠沒有理會自己兄弟的『哀怨』,先向田言問道:
「那你知道前任俠魁田光老大,他的具體下落嗎?」
田言看着陳勝二人,先反問道,「這是最後一個疑問嗎?」
吳曠毫不猶豫的回道,「可以是!」
只要能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其他問題,他都可以拋下不管。
「嗯」田言微微頷首,稍作沉吟後又問道,「那如果田光老大身處險境,你們會怎麼做?」
「自然是救人!」陳勝迫不及待的開口。
吳曠緊隨其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當真?」
「當真!」
「很好!」田言抿嘴一笑,邁步朝六賢冢出口走去,「兩位跟我來。」
三人順着出口通道走了一段距離後,田言停步,抬手扳動了牆壁上的一個火把。
機括運轉的咔咔聲響起,旁邊的牆壁立刻升起,露出後方黑黢黢的空間。
田言一抬手,「兩位,前任俠魁的線索就在這扇門後,請吧。」
陳勝二人對視一眼後,小心翼翼的一同走了進去,然而進去沒走兩步,只聽又響起了機括運轉聲,兩個長方體純鐵盒子從天而降。
陳勝二人完全沒反應過來,人就被大鐵盒給套了進去。
這玩意也不知道有多重,砸在地上後仿佛嵌進去了似的,哪怕是天生神力的陳勝從內部也沒能撼動。
整個鐵盒如同棺材,只是空間更逼仄狹小,而且不是木製的,不過在二人腦袋,或者說臉對應的位置開了柵欄小窗。
嗯或許不應該說棺材,而是小巧便攜式牢房。
伴隨着陳勝咚咚的沉悶砸鐵聲,吳曠怒目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田言面對二人,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我有一個計劃,早有構想,但只有我真正當上俠魁才能實施。」
陳勝不管這些廢話,大叫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田言沒搭理他,繼續說道,「作為俠魁,我將安排你們去執行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
「這個任務極端危險,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但我認為你們是最合適的人選。」
一個被最心愛的人背叛,假死藏身,潛伏羅網多年,隱姓埋名,只為等候時機歸來。
一個被算計,被流放,又被七國關押,最終不得不屈服羅網,嘗盡人間苦難。
這兩位,在田言看來是農家內部最能抗壓的人了。
「管你什麼狗屁計劃,不能放我們出來說!?」陳勝很乾脆地罵道。
吳曠理智一點,稍顯平靜的問道,「什麼任務?」
田言含蓄一笑,卻沒正面回答,「我不能說,需要你們等到合適的時候自行領會。」
話落,田言拉起了柵欄小窗外的擋板,徹底封死這個大鐵盒,沒有在理會困在盒子裏的人的質問與怒罵。
大澤山,春分澗外。
王離從和掩日會談的地方返回趙部這邊,就看見章邯來了,正在和趙部說話。
剛跟別人聊過殺章邯的事,這正主就找上門了,讓他下意識的有些心虛。
不過馬上又調整過來,快步上前質問道,「你來幹什麼?」
「自然是幫你。」章邯回身看向王離,平靜的回道。
王離一聽不由冷笑起來,「呵呵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這麼多人都要幫我!」
章邯眉頭一挑,反問道,「哦?還有什麼人要幫將軍你?」
趙部低着頭,都沒眼看王離。
這特麼哪有人上來就自爆的?
王離也知道自己講漏嘴了,不願正面回答,直接轉移話題質問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我同為帝國軍人,我看什麼笑話?」
反駁了一句後,章邯提醒道,「農家的主力部隊正在向這裏合圍,影密衛已經探出了一條小路,可以脫離險境。」
之前風林火山在追擊陰豺他們幾個,現在陰豺等人已經率部逃回了大營,風林火山自然就調轉矛頭,過來對付王離了。
之所以會把更重要的王離放在後面處理當然是韓信故意安排的。
就那群叛逆分子,也都是湊不出來多少完整大腦的人物。
哪怕知道王離是不能死的,也難說會不會有愣頭青胡來,所以穩妥起見,讓他們趕個晚集就最好。
面對章邯的提醒和指點,王離愣了一下,旋即試探着問道,「在醉夢樓讓你身陷危局,你不恨我?」
章邯不咸不淡的回道,「我就算恨你,也只針對你一人,這些帝國士兵可是無辜的,我不能讓他們命喪於此。」
「況且,你作為通武侯之子,帝國上將軍,有問題也只能交由皇帝陛下處置,我不能坐視你死於叛逆分子和江湖流寇手中。」
章邯說話的語氣很不客氣,也很難聽,不過這反而讓王離聽了進去。
章邯要是對他特別殷勤,他反而得擔心對方是不是打算公報私仇,挖坑等他跳。
就這種恨不得親自掐死他的態度,味兒最正!
「你說得對,我們跟你走!」
王離雖然還沒下定決心要殺章邯,但不管殺不殺,他麾下的士兵是真的不能再死了。
就算要殺,也得等脫離危險了再說。
「事不宜遲,趙部將軍請立刻集結部隊,整肅隊形,準備出發。」
「是!」趙部領命下去。
章邯又看向王離,「將軍請隨我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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