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府。
會寧侯張溫悠閒躺在後院大樹下,四個侍女在不停的給他扇着扇子。還沒有來的時候,張溫只是從其他勛貴口中聽說過來南洋當總督的好處。但這只是他道聽途說,並沒有親身經歷,所以並沒有太深的感受。
等他來到安平之後,才發現這裏除了熱了一點之外,真是神仙待的地方。自從安南被秦王給佔據之後,安平就再也沒有像樣的威脅了。
張溫身為總督集軍政大權於一身,這在大明可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在這裏,他的一言一行都能夠輕易撼動整個安平,這種大權在握,沒有絲毫掣肘的滋味,讓他非常的迷戀。
更何況,安平盛產珍珠,又良田眾多。種糧食能夠一年三熟,他根本就不用為缺糧擔心。他每日就只需要盯着安平港,把稅收收起來,將珍珠從採珠女手裏把珍珠收上來就好。
就在張溫沉醉是溫柔鄉的時候,一個下屬急急忙忙的跑進來稟報:「侯爺~」
還沒有等來人說完,張溫頓時睜開了眼睛,神色陰沉的看着來人,說道:「本侯不是說了嗎?每天這個時候,沒有天大的事情不要來打擾本侯。」
屬下立刻抬頭,抱拳回道:「侯爺,就是有天大的事啊。」
「何事?」張溫聽了,沒有再責怪下屬,只是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沉。
屬下連忙回道:「侯爺,水師來了。而且......」
還沒有等下屬說完,張溫便隨意的揮揮手打斷屬下的話,說道:「不過是水師而已,看把你給緊張的。來的是誰?若是韓度的話,那老夫就去看看。若不是的話,那老夫就不去了,你去把他們安排好便是。」
張溫慢條斯理的坐起來,他是超品侯爵,一般的水師將軍自然不被他放在眼裏。但是韓度不同,韓度不僅也是侯爵,而且南洋這一片還是韓度打下來的。他現在能夠在安平坐享其成,自然對韓度有着好感。
屬下連忙回道:「侯爺,看水師的王命旗牌,來的是太子殿下。」
「什麼?太子殿下來了?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張溫一個激靈瞬間從躺椅上起來,居高臨下的質問道。
「千真萬確,屬下敢拿項上人頭擔保,來的正是太子殿下。」
張溫再無遲疑,立刻大喝道:「快,開中門,隨本侯前往迎接太子!」
由於天氣熱的緣故,張溫原本只是穿着一件白色單衣,現在要去覲見太子,他當然需要穿上侯爵袍服。
看着幾個侍女還呆呆的拿着扇子站在原地,張溫急的跺腳,立刻大聲喝道:「還不快去將本侯的袍服拿來為本侯更衣,你們還在等什麼?」
「是,侯爺~」兩個侍女急急忙忙的轉身進屋,拿袍服去了。
......
旗艦在前,兩艘戰船護衛左右,緩緩駛入安平港。
朱標站在船首上,一路駛來耳旁兩邊都是海商百姓大聲的高呼。朱標並不是沒有接受過百姓的跪拜,但是像這樣在海上接受如此百姓自發的跪拜,他還是第一次。
兩旁山呼海嘯的聲音跟着朱標的前進此起彼伏,朱標站在船首上如同一根頂天立地的長槍一樣。
「孤的到來,怎麼令他們如此高興?這不會是張溫故意弄出來的排場吧?」
靠後一個身位的韓度朝着兩邊看了一眼,笑着回道:「恐怕會寧侯還沒有這個本事,能讓這麼多人齊聲恭賀殿下,他們應該都是出於真心的。」
「哈哈,韓度你這樣說雖然讓孤很高興,但若是你沒有合理的解釋,孤可不會信。」朱標手指朝着韓度點幾下笑道。
韓度微微一笑,「殿下有所不知,這安平港根本就不算什麼大港,也不是海商的必經之路,他們可來這裏,也可不來這裏。會寧侯根本就不敢逼迫他們,否則若是這些海商都不來安平港了,那他的賦稅去哪裏收去?」
朱標聽了,贊同的點點頭,又問:「可是孤卻沒有為這些海商百姓做過什麼,他們為何如此對孤?」
韓度耐心解釋道:「不管是海商,還是百姓。既然他們來到這裏,那就說明他們是跑海路、靠着南洋這塊寶地吃飯的。以往朝廷雖然在南洋設立了眾多總督府,但還是不足以給海商和百姓十足的信心。因為他們會擔心,說不定將來那一天朝廷就會把總督府給撤了。這也導致了無論是海商和百姓都不怎麼敢打算在南洋長久的呆下去,他們也怕這一天早晚會到來,若是他們投入太多的精力物力在南洋,那時候恐怕就會血本無歸。」
「而殿下這次巡視海疆,卻給了他們一個明確的信息。那就是大明不會輕易放棄南洋,至少殿下不會。」
朱標點點頭,抬眼看向韓度,忽然問道:「其實你也和那些海商百姓一樣,也在擔心孤將來會放棄南洋吧?」
韓度笑着微微點頭,自己當然有這個擔心。畢竟朱標實在是太過仁厚,而且他對文官的意見又非常的重視和謹慎。韓度就怕有朝一日,那些文官聯合起來上奏的話,朱標還真的有可能被他們給帶到溝里去。
「那孤今日就給你一個承諾,南洋是大明的疆土,大明永遠不會放棄南洋。」朱標看着水道兩邊密密麻麻的商船和大明百姓,斬釘截鐵的說道。
「謝殿下。」韓度連忙躬身一拜。
就在韓度和朱標閒談的時候,戰船已經靠岸。
兩隊水師當先下船,將棧道位置全部清空,密不透風的守衛起來。
還沒有等朱標下船,會寧侯張溫便獨自上前,豁然朝一步一步走下來的朱標,拜道:「臣張溫,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迎接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朱標一步步走到張溫面前,親手將他扶起來,笑着說道:「會寧侯客氣,你遠赴萬里坐鎮海外辛苦了。」
「臣不辛苦。「張溫連忙回了一句,站起來。而且他這句話還真不是客氣,他的確是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或許在常人看來,來到海外之地,相當於被變相的發配,但是張溫卻反而有些喜歡現在的生活。
有人覺得擔任一任總督,就需要在南洋待上五年,十分的難熬。可張溫卻不這樣認為,才五年而已算得了什麼?他以往鎮守邊關的時候,那一次不是一去就是兩三年?現在也就是時間上長了一點而已。
但相比起鎮守邊關,南洋真的要好太多了。不僅大權在握,而且安平的繁華甚至要超過大明內絕大多數的城池,美酒、美食、美人樣樣不缺。相反,邊關不僅僅非常的苦寒,而且那裏才像是蠻荒之地一樣,除了軍城和屯兵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安平總督府對於張溫來說,就是一個安樂窩一樣,比待在京城都更加自在。
張溫笑着朝韓度微微點頭,算是見過。之後,便朝太子揮手,「太子殿下不遠萬里而來,一路辛苦。臣已經在府里設宴,為殿下接風洗塵,請殿下先行!」
「好!會寧侯有心了。」朱標臉上帶着微笑,背着雙手慢慢的走在前面。
張溫這才朝又朝韓度示意,「鎮海侯,請!」
「會寧侯,請!」韓度回禮。
張溫也不再推遲,當先一步跟在朱標左邊,而韓度則走在右邊,一行人在水師士卒的守衛下,朝着總督府走去。
朱標的到來讓原本繁華匆忙的安平港按下了暫停鍵,海商和大明百姓無不主動站在街道兩旁,滿臉自豪的朝着朱標跪下去。
而少有的一些本地土人,連跪拜朱標的資格都沒有,直接就被總督府的府兵給趕的遠遠的,嚴禁他們靠近。
等朱標走過之後,海商和百姓才滿臉笑容的紛紛交談起來。眾人不僅沒有因為朱標的到來,讓整個安平港暫時做不成生意而懊惱,反而一個個神情激動的談論着太子殿下巡視海疆帶來的影響。
在眾人談論的熱烈的時候,有土人忽然插話問道:「東家,這剛才來的是哪位大人物啊?這麼大的排場?」
被問的人回頭看了一眼,見是自己鋪子裏的夥計。而且這夥計平日裏也非常的激靈,很是得他的喜歡,便沒有朝他發怒,而是解釋道:「大人物?什麼大人物能夠比得上咱們大明的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殿下?」土人漢話說的很好,顯然也是聰明伶俐之輩。他在東家手下做事,自然對大明有着一些了解。在他的理解當中,大明皇帝陛下是天下的主人,統治着萬里疆域。而皇太子作為大明儲君,未來的皇帝陛下,這個身份震驚的他目瞪口呆。
喃喃自語的嘆息一聲:「難怪排場如此宏大......」
海商見這個土人夥計一臉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一股自豪的感覺油然升起,昂首挺胸道:「這算什麼排場?也就是這安平港太小施展不開。」
抬手朝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水師戰船一指,洋洋得意道:「看到沒有,那就是大明無敵的水師,那才是皇太子殿下真正的排場。」
上百艘各種船隻橫亘在海面上,連綿不絕如同一座海上巨城一樣......給土人夥計以極大的震撼。
......
次日一早,朱標拒絕了張溫的一再挽留,離開安平朝着安南而去。
這一次韓度提起派了快馬前去告知秦王,等到朱標還沒有走到一半的路程,就被急急忙忙趕來的朱樉給接到。
「哈哈哈,皇兄!」
遠遠的朱樉就翻身下馬,一路跑過來。
朱標也勒住韁繩下馬,迎上去。
兩兄弟抱在一起,狠狠的拍打着對方的脊背,以紓解兄弟情誼。
朱樉心情平復一點之後,抓住朱標的肩膀,一臉興奮的說道:「韓度派人來告知皇兄來了的時候,小弟都還不信,沒有想到皇兄竟然真的來了。父皇是怎麼答應讓皇兄出來的?」
朱樉對父皇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朱標想要說服父皇讓他來到這海外之地,肯定非常的不容易。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朱標下意識的看了韓度一眼,回頭朝朱樉笑着說道。掩飾了一下,並沒有繼續解釋下去。
朱樉也沒有再追問下去,隨後就將這個問題拋在一邊,滿臉笑容的朝朱標說道:「咱好久未見皇兄,實在是想念的緊。這次皇兄來了,無論如何要多留幾日。」
「好!」朱標連連點頭,笑着說道:「孤也想二弟的很。」
兩人邊走邊說,朱標與朱樉說京城裏的情況,而朱樉則與他說起這安南的種種趣事。朱標和朱樉兩人,好似有說不完的話一樣。直到來到朱樉的秦王府,兩人才意猶未盡的停下了交談。
「皇兄,看看小弟這王府如何?」朱樉馬鞭一揚,指着秦王府說道。
朱標仔細的看了一番,點頭贊道:「是不錯,不過是不是小了一點?」
朱樉是親王,他的府邸該有多大、多高、什麼樣的規模,這些在大明都是有着明確的標準的。現在眼前這座府邸雖然在這裏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和大明的比起來,至少是規制上有着不小的差距。
朱樉上前來笑着說道:「這原本是黎家準備給他們自己修建的王宮,被咱們給滅了之後,這裏就保留了下來。當時安南不穩,咱也不願意再勞民傷財的去大興土木,所以便將這裏當作王府了。」
「皇兄可別看它規制上不大,但其實它一點都不差,皇兄進去之後就知道了。」
朱標頗為意外的看了朱樉一眼,好奇的說道:「哦?這裏面有何不同,看來孤要好好看一看。」
一行人走進秦王府。
韓度剛才聽了朱樉的話,一進門就朝着王府裏面仔細看去,想要找到特別之處。可是看了一番,卻沒有找到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就現在看到的東西來說,這王府完全配不上朱樉剛才的得意表情,難道還有什麼自己沒看到的嗎?
等到走進大堂之後,韓度一眼就看到擺放在左右兩邊的椅子。
「這是?」韓度驚訝出聲,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
看了一番之後,抬頭駭然的朝着朱樉望去,澀聲問道:「秦王殿下,這椅子是紫檀的?」
「哈哈哈......」朱樉洋洋得意的笑了幾聲之後,才朝着韓度重重點頭,「當然。」
見韓度滿臉的震驚,朱樉更是出手指點道:「你再看看這地面上鋪的什麼,再看看這屋子的樑柱。」
地板是金絲楠木的,雖然金絲楠木在大明也有,但即便是以老朱的豪奢也只是拿來做紫禁城的樑柱,還沒有奢侈到用金絲楠木鋪地的程度。
這裏的樑柱也是金絲楠木,但是其他的木板卻是極為罕見的胭脂木。這種木料天然便會散發出香氣,這種想起不僅能夠讓人靜心安神,更是可以驅除蛇蟲。
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哪怕是再悶熱的天氣,也不會有蚊蟲打擾。
是,這大堂的確是沒有雕樑畫棟,但是就僅僅是這些木料,什麼雕樑畫棟都比不上。
「若是能夠把這裏的木料拆下來帶回大明,恐怕都能夠在京城買上幾處最好的宅子。」韓度兩眼放光,口水直流的說道。
「休想!」朱樉一臉警惕的看着韓度。
朱標見了,笑着打圓場拉了朱樉一把,說道:「他也就是說說而已,你理會他做什麼?」
隨後又嘆道:「不過你這裏的確是把孤都給震撼到了,孤只見過父皇用紫檀做龍床,沒有見過有人用它做椅子的。」
朱樉聽了,連忙解釋道:「這可不是小弟做的,是黎家的人做的,小弟接手這裏的時候,這裏就已經是這樣了。」
朱標點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
而朱樉也早就為朱標準備好了接風宴,宴席過後。朱樉一臉得意的表情,目光掃向眾人。
韓度見了,頓時有些意外的看着朱樉,試探着問道:「秦王殿下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要給臣長長見識?」
朱標聞言也笑了,說道:「二弟還有好東西?」
「當然。」朱樉點點頭。
然後拍拍手,朝着外面喊道:「拿進來吧。」
兩排侍女,每人托着一個精緻木盒走進來,站在堂內兩旁。
在韓度等人疑惑的目光下,朱樉大手一揮,「打開!」
隨着侍女將木盒打開,一抹翠綠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入眾人的眼帘。
光彩奪目,美輪美奐!
朱標和湯鼎還沒有什麼反應,但是韓度卻猛然站了起來。滿臉驚喜的說道:「王爺真的找到了?」
朱標奇怪韓度的反應和他說的話,便朝朱樉問道:「找到什麼?就是這個?」
朱樉點點頭,但是沒有和朱標有過多的解釋,反而示意朱標有問題問韓度,因為他也是在韓度的要求下才派人去找的,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但是這個東西雖然看着的確是非常的美麗,但是究竟有什麼用,他卻是不清楚。
今日拿出來,也不過是想着韓度在這裏,好讓他解釋解釋。
朱標瞭然的點點頭,轉頭看向韓度,見韓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些東西上面,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便清了清嗓子,問道:「這些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
韓度這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眾人疑惑的目光,韓度這才語氣急促的解釋道:「這是一種世上極為稀有的寶石,是非常難得的珍寶。」
見眾人還是不理解,韓度便繼續解釋:「大家都知道玉石吧?一塊美玉,價值萬金。這種東西也是一種玉石,但是它和咱們平常見到的玉石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一聽到韓度說這是一種玉石,朱樉頓時就眼睛一亮。要知道玉石價值不菲,而且這東西還是在他的地盤上,若是真的價值巨萬的話,那他豈不是發財了?
「咱們平常看到的玉石,以以溫潤、油膩、白皙著稱。而這種玉石,則以其玻璃般的光澤著稱。」韓度語氣激動。
湯鼎疑惑的問道:「這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去了。」韓度出自己腰間解下一塊玉佩,舉着朝湯鼎說道:「這是和田羊脂白玉的,入手溫潤油膩,適合把玩。」
韓度又拿起一塊料胚,這塊料胚雖然大部分都被石皮所覆蓋,粗陋的很。但是上面已經有鵝蛋大小的一塊石皮脫落,露出裏面深綠的色彩出來。
「你再看看它這裏的光澤,是不是和玻璃很像?」
見湯鼎點頭,韓度才繼續說道:「這種玉石做出來的東西,流光溢彩美輪美奐,非常的適合觀賞。和咱們常見的玉石,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能賣錢嗎?」朱樉才不管這東西究竟哪裏好,他現在只想知道這東西能不能賣錢,能不能賣上大價錢。
韓度嗤笑一聲,說道:「能賣錢嗎?把嗎字去掉好不好?」
朱樉頓時高興起來,拱手朝着韓度致謝:「哈哈,多謝你解惑,要不然本王還真的要入寶山而空手而回啊!」
韓度眉頭一皺,抬眼盯着朱樉問道:「秦王什麼意思?難道王爺想要獨吞這買賣?」
朱樉施施然的笑道:「這怎麼叫獨吞呢?這本來就是本王封地里的東西,天生就是屬於本王的。」
朱樉的意思很明確,這是本王的東西,和你韓度天生就沒有關係,和其他人也沒有關係。既然沒有關係,那當然說不上獨吞。
就連朱標對此也沒有表示,在他看來這東西就是朱樉的。能夠賣成錢,那自然也完全屬於朱樉。
可是韓度萬分的不甘心,別人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但是韓度卻是一清二楚。只要這東西出世,就肯定會受到世人的追捧。朱樉坐擁的不是寶山,而是一座實實在在的金山,這是富可敵國的財富。
這樣龐大的一塊肉當前,自己若是不咬上一大口,韓度都覺得會對不起將來的子子孫孫。
朱樉見韓度滿臉的不忿,故作大方的說道:「不過你放心,你為本王找到這寶貝,本王不會虧待你的,回頭本王就寫信回京,一萬貫送到你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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