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喜歡按資排輩。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看起來都需要先獲取資格的,但要獲取資格,需要跨越極多的障礙。
因此腐朽更近永存。
這像是個矛盾,更像是笑話。
沉約見夜星沉滿是譏誚之意,內心微動。
――那些骨子裏腐爛的人,若能長生,豈不是世間最大的諷刺?
這本是夜星沉憤世嫉俗的一句話,可落入他腦海,卻引發了他太多的假想。
黃帝那些人創造了長生香,長生香卻不穩定,這是本來的bug,還是黃帝他們有意為之?黃帝他們是世間少見的人類,有着卓越的認知,他們會讓腐朽的東西獲取長生嗎?
夜星沉看起來卻沒想到那些,「失去了徐福、劉武的冥數,也近腐朽。」
這是必然趨勢。
當腐朽鎮壓新生的時候,他們覺得會因此千秋萬世的存在,可一切不過是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在崩潰。這是個簡單的現實,但沒落勢力卻從不懂這個道理,或者說――他們掩耳盜鈴的無視這最基本的道理。
徐福、劉武可說是給冥數注入了活力,可惜的是――冥數自毀了這股活力。
沉約想到這裏,微有遺憾。
夜星沉那面道,「劉武有了對付老實人的經驗,更知道怎麼對付腐朽,他輕易的掌控了冥數。」
二次來到冥數的劉武,對冥數的了解,還要超過那些留守冥數的人。
「可劉武也悲哀的發現,哪怕他掌控了冥數,哪怕他再是努力,可他再無見到婉兒的機會,因為冥數的無間香,已然用盡。」
夜星沉說到這裏,神色悲哀。
沉約無話可說。
劉武再次面對讓他自身絕望的境地,這一次,哪怕劉武能夠長生,他也不可能見到婉兒了。
「劉武改名夜星沉。」
夜星沉看向沉約,「他改名的時候,想的和你一樣,既然一切都該腐爛、註定要腐爛,那不如就由他來親自摧毀。」
帶着哂笑,夜星沉眼有寒芒,「親自摧毀這個醜陋的世界!」
絕望導致毀滅。
有希望的時候,世人多想着苟且。
聰明的國家機器對此心知肚明,因此他們哪怕再是獨斷專行,終究還會給很多人一個希望。
只有那些腦袋有草的統治者,才會斷絕根基最後的希望。
沉約望見夜星沉的蕭殺,並沒有牴觸,反倒有些同情。
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任何堅定的信念,都是有原因的。
世人的念頭如同海上的波浪般,起伏不定。但一個真正堅定的念頭,一定是經過太多的因素積累,最終才能形成。
夜星沉在改名的時候,真正的絕望。
哪怕在秦朝,他終究還有個希望――藉助長生香多活幾年,再見到婉兒,質問她為何背叛,順便除去劉啟。
劉武不想永生。
對很多人來說,永生是個美夢,但對劉武這種人來說,永生卻是噩夢。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永遠活下去的,不然也不會有生不如死這種成語的誕生。
劉武活下去,只為了心中的執念。
可二度穿越到漢末的劉武,卻連最後的希望都被斷絕,經歷太多打擊的劉武,想到毀滅這個世界,反倒變得理所當然。
「可是……你終究還是留下了這個世界,甚至拯救了這個世界。」
沉約輕聲道,「能讓我知道原因嗎?」
君子的隱惡揚善,反倒讓這個世界益發的沒落,因為對惡的寬容,本來就是對善的殘忍。
當世界用太多資源去縱容惡人的時候,你讓那些勤勉的善良情何以堪?
此消彼長,方讓惡肆無忌憚的佔據了上風。
夜星沉恢復了常態,緩聲道,「當然可以。不過……」
看着沉約,夜星沉凝聲道,「你這般頭腦,想必知道了徐福如何破解了長生香的奧秘?」
沉約思索道,「我只是有個想法,卻不能肯定。」
「說來聽聽?」夜星沉有絲熱切道。
沉約腦海中閃過個問題――他看得出,夜星沉不是個惜命的人。
釋迦以涅示現人間,不過是告訴信徒一個道理――塵世如幻,肉身如幻、貪戀一個臭皮囊而背離永恆真意,本是蠢不可及。
不然以釋迦的修為,多活幾年是沒有問題的。
沉約不是妄斷,他是修行人,知道修行的真諦。
在這世上,生是身不由己,死同樣是難以控制!
高僧的圓寂和死絕不能等同視之。
正常人的死,是由醫生判斷的,是在某段時間游離的,哪怕是醫生,雖能知道某人會死,但無法斷定那人究竟會在什麼時候死。可高僧圓寂,卻可以肯定自己會在某時某刻一定離去。
圓寂本來也是一種神通。
有個笑話曾言,有人羨慕高僧圓寂之法,給自己斷定了死期,然後宴請親人朋友過來吃席給他送終。可酒席都吃了一半,那人仍舊死不了,怕酒菜吃完,跳出來參與吃席的行列,徒惹笑話。
知道死期不是通過算命之法、妄想得知,而是由深厚的修行決定。
當體內的明點可隨心所欲的脫離身體的時候,高僧方能圓寂。
知道世間玄奧的人,絕不會貪生怕死。
沉約看得出來,夜星沉不是尋求長生之輩――從他是劉武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長生。
可夜星沉為何仍想知道永生之法?
夜星沉處於絕對清醒的狀態!
心中存疑,沉約解釋道,「你迴轉冥數,憑藉對冥數的認知,絕對掌控冥數不足為奇,因為冥數的那些人,本是無能之輩。」
夜星沉心道,對你我來說,他們的確無能,可對世人而言,那些人多半和神仙彷佛。
雖是這般想,夜星沉仍舊道,「不錯。」
「無能之人,貪嗔痴三毒厚重。」
沉約沉聲道,「當年他們點燃無間香,送你們離開,想必以為長生秘法是緩慢的加量三香,等待實驗者頻臨死境的時候,那三個明點就會出現,只要他們複製徐福當年的操作,可得長生。」
夜星沉目光閃動,「正是如此。」
「可他們都死了。」
沉約凝聲道,「這又說明他們無法複製徐福的方式,為什麼?」
夜星沉澹然道,「應該由我來問這個問題才對。」
沉約目光咄咄,「我不能斷言,卻是因為你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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