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余火 第六章 高興

    647層，14號房間。

    蔣白棉處理完今天需要提交的貢獻說明，站起身來，揉了揉肩膀，對龍悅紅和白晨道：

    「閒着也是閒着，去訓練房活動一下。」

    「好啊！」回答她的不是龍悅紅，也非白晨，而是門口突然冒出來的商見曜。

    蔣白棉掃了這傢伙一眼，嗤笑道：

    「你不是說要體驗董事會專屬食堂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這還不到中午啊！」

    據她所知，根本沒有所謂的董事會專屬食堂，只有管理層專屬食堂。

    當然，董事們去任何一個管理層專屬食堂都有特殊待遇，相當於開小灶，給包廂。

    商見曜失望地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太早了，我只能蹲在5樓走廊上等，那些警衛們嫌我有礙瞻觀，破壞環境，一直催我離開。」

    「盤古生物」地下大樓第五層屬於「管理區」。

    如果你不是「心靈走廊」的覺醒者，有足夠的地位，那些警衛肯定不會只勸和摧……蔣白棉笑道：

    「你就這樣回來了？」

    「不然呢？我一向遵紀守法，是模範員工。」當前這個商見曜確實是這麼自我認知的。

    蔣白棉笑了一聲：

    「那你再去第五層就難了，沒有那裏的高管們邀請，沒提前獲得允許，你根本進不了門。」

    這還是相對寬鬆時的情況，遇到有事，警戒級別提上來了，沒得到允許的員工想去第五及以下樓層，連按亮對應的電梯鍵都辦不到。

    至於消防通道，彼時必然會被封閉，而且這有很多條，普通員工和管理層用的根本不是同一座樓梯。

    「沒事，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到時候會給我開門的。」商見曜得意笑道。

    「說好了？」龍悅紅疑惑出聲。

    商見曜一本正經地點頭：

    「對啊，我在那裏交了不少朋友。」

    交朋友……龍悅紅應激般嘴角略微抽動了一下。

    蔣白棉則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

    「你都交上朋友了，為什麼還回來，直接賴在第五層不就行了？」

    商見曜坦然回答：

    「他們說的確實有道理，蹲在那裏等有礙瞻觀，破壞環境，我也這麼覺得。」

    合着你交上朋友是為了被他們說服啊？蔣白棉往上轉了轉眼珠，放棄了跟上商見曜思路的想法。

    她指了指更衣室方向：

    「去訓練房吧。」

    「你指的位置好像不對。」誠實的商見曜指出。

    蔣白棉惱羞成怒：

    「合着你訓練前不換衣服啊？」

    「哦！」商見曜啪啪鼓起了掌，鼓得蔣白棉殺人的心都有了。

    龍悅紅和白晨不敢插嘴，不敢說話。

    等小組成員們都換好衣服，進了訓練房，蔣白棉沒急着找人對練，而是做起有氧，將肌肉一點點喚醒。

    練着練着，她瞄了不遠處一眼，調侃道：

    「你們兩個怎麼連互相拉伸都含情脈脈的，還我眼睛啊！」

    龍悅紅頓時不好意思了，白晨完全不受影響，反而回了一句：

    「你也可以找一個和你彼此拉伸。」

    蔣白棉張了張嘴，被堵得無話可說。

    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側頭對商見曜道：

    「來，咱們先打一場！」

    商見曜誇張地倒吸了口涼氣：

    「不准打臉啊！」

    兩人戴上防具和拳套，走到訓練房中間，開始做起對練。

    啪啪啪，砰砰砰！蔣白棉侵略如火，拳似蛟龍，打得商見曜抱頭鼠竄。

    「你今天為什麼用全力？」商見曜時跑時擋，不解問道。

    蔣白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今天高興！」

    說實在的，她心情確實不錯。

    因為她昨晚順利回到了家中，而且在面對薛女士「不知什麼時候又要外出執行任務你可別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抱怨時，主動提及接下來的任務只剩找到第八研究院所在，後續將交給公司，自己等人只需要做分派下來的其中一部分事情，不用總是外出。

    這讓她父母非常高興，蔣白棉見到他們高興，自己的心情也變得不錯。

    於是，她讓商見曜體會到了自己的開心。

    …………

    495層，c區，11號。

    晚飯之後，昨天沒回家睡覺的龍悅紅略有點忐忑地打開了自家的大門。

    龍大勇、顧紅、龍愛紅坐於各自的位置，看着牆邊電視柜上擺放的液晶顯示屏。

    這是龍悅紅上次外出執行任務前用貢獻點換來的。

    據說是某個行動大隊從沼澤1號遺蹟搬出來的，公司返還了他們好幾台。

    這玩意在「盤古生物」內部其實沒什麼作用，畢竟娛樂部最近才考慮組建電視台的可能性，之前公司活動中心的那些液晶顯示屏真的就只是用來展示一些信息，或者在有相應活動的周末，幫喜歡唱歌的人添加背景。

    極少數情況下，娛樂部會派專門人員來放舊世界的電影，豐富員工們的業餘生活。

    不過，龍家有龍悅紅帶回來的便攜式電腦，裏面裝着大量的舊世界娛樂資料，而比起便攜式電腦那個小屏幕，通過較大的液晶顯示屏將內容播放出來顯然更棒。

    「我回來了。」龍悅紅瞄了眼液晶顯示屏上閃動的畫面，辨認出是一部自己覺得婆婆媽媽的劇集。

    「嗯。」顧紅點了點頭。

    龍大勇側頭望了眼門口，隨口說道：

    「回來了啊。」

    說完，他又將目光投向了液晶顯示屏。

    龍愛紅眼皮都沒抬，一聲不吭，異常專注。

    雖然沒得到應有的重視，但龍悅紅反而鬆了口氣。

    他在客廳里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跟着家人看起電視。

    等到一集播完，顧紅才似乎醒悟了過來，責怪起龍悅紅：

    「你進門怎麼不聲不響的？」

    龍悅紅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來應對。

    他的經驗是直接略過。

    果然，顧紅的關注點迅速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方面。

    她堆起笑容，從衣兜里拿出了一個淡黃色紙張折成的不規則方塊。

    「給，多子多孫符！」顧紅望了眼窗口，壓着嗓音道。

    「什麼什麼符？」龍悅紅伸手接過的同時，一臉疑惑。

    顧紅笑道：

    「多子多孫符！

    「它能保佑你媳婦早點懷上孩子。」

    龍悅紅狐疑地看了老媽兩眼：

    「你從哪裏弄來的？」

    類似弄多子多孫符的風氣，他記得老一代才有，到了自己父母這一輩，基因改良技術已經成熟，許多不孕不育的問題完全沒有遺傳下來，也就不需要額外祈求庇佑了。

    不過嘛，任何事情都不絕對，基因改良也只能說提前扼殺了一些問題，但每個人調整的效果都不一樣，有好有壞，像龍悅紅自己，做了基因改良，身高也才一米七五。

    顧紅理直氣壯地回答：

    「從你奶奶那裏！」

    「好吧。」龍悅紅無所謂地收下了那個多子多孫符，隨手將它塞入了衣兜。

    因為白晨讓他今天待在自己家裏，他閒着沒事，決定去活動中心轉轉，找幾個月沒見的老同學老朋友們聊聊天。

    進了活動中心，龍悅紅目光隨意掃動間，心情突然有點低落。

    他看見了新調來的活動中心主管。

    這位女士本身不住在495層，只是每天到這裏來上班。

    哎，陳爺爺那麼好的人，怎麼就感染了「無心病」……禍從天降啊……龍悅紅暗嘆一聲，走向了活動中心角落。

    「舊調小組」現在已經初步確認495層活動中心前任主管陳賢宇之所以感染「無心病」，是因為最初城動亂，公司幾位「新世界」強者短暫回歸，提防萬一，這不可避免地導致部分「無心病」病毒從「新世界」泄露到了「盤古生物」內部。

    龍悅紅剛剛坐好，還沒來得及調整心態和尋找熟人，就聽到了商見曜的聲音：

    「各位，各位，你們想聽什麼歌？

    「迎新春歌唱比賽即將開始，我要多加練習。」

    龍悅紅表情呆滯地循着聲音望了過去，看見商見曜穿着深藍色的外套，拿着一個話筒，站在活動中心液晶顯示屏前向大家徵求意見。

    他的腳邊，那個藍底黑面的小音箱蓄勢待發。

    在活動中心打牌、下棋和閒聊的人們起鬨般回應道：

    「要喜慶一點的！」

    「要聽得大家高高興興！」

    ……

    商見曜認真聽完，揮了揮手：

    「等我一分鐘。」

    他蹲了下去，調整起小音箱的播放順序。

    沒過多久，他站了起來，音樂隨之響起。

    商見曜的身體開始跟隨節奏搖擺，聲音通過話筒傳向了四周：

    「我恭喜你發財，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請過來，

    「不好的請走開……」（注1）

    注1：《恭喜發財》，劉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