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就在這。」榮陶陶興奮的抿了抿嘴唇,「而且根據內視魂圖提供的量詞,虛空至寶只有兩枚。」
榮遠山心中訝異:「只有兩枚?數量這麼少?」
「數量少,集齊的難度相對也就少一些。」徐風華看向了丈夫。
榮遠山心中一動:「你想?」
徐風華手指揉捻着無形的裙擺,若有所思的說道:「既然淘淘只能通過蓮蓬一途去往世界的盡頭......」
說着,徐風華轉眼看向了榮陶陶:「這枚至寶,給我吧。」
值得注意的是,徐風華是要,而不是說從她手裏過一遍!
榮陶陶心中有些詫異,母親大人從來都是不斷的給予、默默的付出,她從未有過向孩子開口討要的時候。
而今天......
榮陶陶心中念頭急轉,配合着母親的話語,似乎也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徐風華的想法很簡單,孩子無法通過其他至寶去往世界的盡頭,但是她自己可以!
無論是去陪伴高凌薇,還是去給榮陶陶探路,徐風華都打定了主意,要將這枚至寶收入囊中。
神明的無聊遊戲也好,培養繼承人的戲碼也罷。
最終,她要陪伴在榮陶陶、高凌薇身旁,面對那未知的前路。
「咔嚓!」「咔嚓!」
徐風華腳下冰花炸裂,行走在傾斜的寒冰隧道中,站到了榮陶陶的面前:「這是你安河叔的遺物,我來收吧。」
事實上,徐風華並不需要說任何理由,只要她開口,榮陶陶不可能說半個「不」字。
榮陶陶側過身,讓出了眼前的球型冰壁,輕聲道:「卑微。」
「嗯?」
榮陶陶:「至寶的情緒是卑微,是切身意識到自身的渺小。那夜,你們仨通往龍河的路上,安河叔曾告訴我的。」
「呵呵。」徐風華卻是笑了,冰涼的手掌攬住了榮陶陶的後腦,向自己身前輕輕按壓。
她稍稍低頭,嘴唇在那佈滿了雪霧的天然捲兒上輕輕一印:「我知道。」
榮陶陶心中恍然。
也對,連自己都知道,媽媽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們三人才是真正的生死戰友,只不過......
榮陶陶轉頭看向了父親。
只不過有人獲得了的女神的心,有人默默的祝福、主動退出。
徐風華那冰涼的手掌撫上了冰壁,尋着榮陶陶手指戳碎的地方,她的手指也淺淺沒入一個指節。
卑微,渺小,對這神奇的魂武世界,抱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敬畏。
謝謝你,安河。
徐風華一雙鳳眸中帶着絲絲傷感。
幾年前你來到龍河之時,你曾對我說,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會再有更好的未來了。
你也曾說過,也許榮陶陶是破局之法。
所以你回去了,奔向了那必死的戰場。
事實證明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淘淘,的確是我們北方雪境的破局之人。
在你走後的日子裏......
淘淘殺穿了雪境旋渦,征服了雪境帝國,獲取了三片雪蓮,壓下了無盡的霜雪,也鎮壓住了我們頭頂懸着的利刃-雪境龍族。
現在的雪境,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百團、千山、萬安。
依舊佇立着的三面城牆,不再承擔抵禦外族入侵的重擔。
三牆內建起了一座座訓練營,魂武者們可以在其中安心訓練。
雪境旋渦內建起了一個個城市、一個個獸欄,馴養野生的魂獸,養殖魂寵,生產魂珠。
淘淘破局了,安河。
他把我接回來了,也把無數新鮮血液接來了雪境。
新時代的雪境人,再不像你我當年那樣在茫茫風雪掙扎求生,時刻提心弔膽。
雪境的雪小了。
安河,雪境的風雪,小了。
「呼~」
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動突兀傳出,扭曲的時空順着徐風華冰涼的指尖,湧入了她的體內。
與其說這是一次吸收至寶,不如說這是一次遲來的悼念。
儘管,徐風華一直在悼念這位戰死的英魂。
她自創的魂技名為安河祭、安河奠。
萬寧關的城門牌匾,也在她的極力主張之下改名為「萬安關」。
她一直在悼念死去的戰友,只是時至今日,她才找到了他在這世界上最後的遺物。
也才對着他的遺物,講述了這些年來榮陶陶的所作所為。
徐風華吸收至寶的過程異常順利,仿佛冥冥之中有神明庇佑。
她恐怕也是這個世界上,第一次通過吸收至寶來修行新魂法的人。
「咔嚓!」「咔嚓!」
榮陶陶急忙後退,只看到徐風華周圍空間陣陣扭曲,甚至她的手臂處,大臂與小臂之間竟然錯開了幾厘米?
在榮陶陶眼中看來,就好像是進入游泳池裏的人,發生了光的折射現象,猶如「身首分離」一般的畫面。
「媽?」
「風華!」父子倆齊聲開口,而在下一刻,徐風華的手臂處空間扭曲,竟然又拼湊回來了?
榮陶陶傻傻的看着母親,這......
吸收至寶,並沒有耽擱徐風華多少時間,畢竟虛空屬性對於她而言,完全是從零開始。
魂法晉級最多不過二星段位,也不存在長時間晉級這種情況。
徐風華稍稍抬起手掌,在瑩燈紙籠的映襯下,榮陶陶再次看到了她那錯位的指節。
一時間,榮陶陶的內心是崩潰的!
虛空屬性太過玄妙,他是真的害怕自己的母親,突然間身首分離,而後拼湊不上,就這樣慘死在這裏......
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雖然聽起來很是心酸無奈,但是對於一名英雄而言,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才是他們應有的榮光!
而不是在一個昏暗幽深的狗屁冰窟窿里,無聲無息的了卻餘生。
這一刻,榮陶陶連搶奪徐風華體內至寶的心思都有了!
他再也忍不住,他踩着冰壁,步步向前。
本以為,母親正在與天斗、與至寶斗,然而當榮陶陶在冰壁上蹲着橫行,看到她的側顏時......
榮陶陶似乎意識到自己關心則亂,陷入了思維誤區。
徐風華並沒有危險?
起碼她不認為自己的存世狀態不穩定,她只是靜靜的看着自己扭曲錯位的指節,眼中寫滿了哀傷。
「媽媽?」榮陶陶小心翼翼的喚到。
「嗯。」徐風華轉過頭來,看着身旁蹲在冰壁上的孩子,她突然笑了。
眼神傷感,笑容苦澀,那是一種雜糅的情緒,複雜到了極點。
「看來,我有資格陪伴你的分身前往虛空之地了。」徐風華輕聲開口,一手按向了榮陶陶的腦袋。
那伸直的手臂再次錯位,瞬間化作了三段,又在下一刻合成為一,冰涼的手掌最終按在了榮陶陶的腦袋上。
「呵。」徐風華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已經走了二十多年了。
而你留給這世界的最後遺物,依舊在幫助着我們,庇護着我們前行。
榮陶陶疑惑道:「什麼意思?」
後方,突然傳來了榮遠山的話語聲:「當年在戰場上,你安河叔也曾展現過這樣的存世狀態。
晶龍曾一口吐息,結結實實的噴在他的身上。
安河也是那片區域中,唯一一個沒有被冰封的人類戰士。」
榮陶陶怔怔的看着徐風華的手臂,似乎是在等着它再次錯位:「那他...安河叔既然能豁免傷害,他是怎麼死的?」
榮陶陶突然吃痛,咧了咧嘴。腦袋上按着的手掌微微握緊,攥住了他的捲毛。
「沒有人能殺死他。」徐風華意識到了自己失態,輕輕鬆手,歉意的對着榮陶陶點了點頭。
後方再次傳來榮遠山的話語:「安河是戰到了最後,力竭而亡的。」
徐風華笑了笑,默默垂下了頭:「相反,我本該死無數次。」
「我們...我們先出去吧。」榮遠山遲疑片刻,開口提議着。
畢竟周圍晶龍群環繞,此地兇險異常。
榮陶陶和徐風華有着絕對的武力,根本不在意這群宵小。但是對於榮遠山而言:晶龍,依舊是當年的晶龍!
榮遠山很強,但現實情況就是如此,如果沒有徐風華或是榮陶陶在此鎮着,他是萬萬不敢隻身闖入龍潭的。
他也許會殞命於此,尤其是對於雲巔魂武者來說,晶龍的星技簡直就是天克雲霧。
而且榮遠山認為,離開這幽深昏暗的冰窟隧道,也許對妻子的情緒能有所緩解。
「走吧媽媽,我們先回望天缺,先去找何司領匯報。」榮陶陶也開口提議着。
原來這樣的錯位扭曲是至寶的特性,這無疑讓榮陶陶心裏的石頭落地。
「嗯,好。」徐風華邁開了腳步,卻是稍稍轉頭,用餘光看着冰窟隧道的盡頭。
她望着遺物曾經遺落的方向,似乎是在做最後的道別。
敏銳的榮陶陶,自然察覺到了這一切。
他忍了又忍,還是小聲說道:「媽媽,你不用留戀這裏,也不用道別的。」
「嗯?」
「因為安河叔的遺物已經在你手裏了。」
榮陶陶小聲安慰着:「你已經找到它了,它屬於你、也一直會陪伴你左右。」
「嗯......」聽着孩子寬慰的話語,徐風華輕聲應着,腳下的步伐漸漸加快。
三人組走出冰窟之時,駐守在外的夭蓮陶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直升機準備就緒,直抵望天缺城,去找何司領匯報。
隆隆作響的軍機上,榮陶陶看着對面坐着的沉默父親,忍不住開啟了松雪無言:「爸爸很大度。」
「什麼?」榮遠山回過神來,好奇的看着對面的孩子。
榮陶陶猶豫片刻:「媽媽對安河叔的情感。」
「呵呵。」榮遠山卻是笑了,揮散了黃雲至寶的他,情緒也漸漸恢復如常。
年輕時,萬安河對徐風華的追求從來不加掩飾。
一家女,百家求。理應如此。
只是徐風華選擇了榮遠山,兩人早早定下了終身,她也在第一時間,明確告知了萬安河她的決定。
三人皆君子,無關對錯,只關選擇。
所以萬安河才會退出,獻上了他最後的祝福,只身前往虛空之地。
她對他的情感,和榮遠山對他的情感是相同的。
想着,榮遠山扭頭看向了窗外,心中同樣有些傷感。
大度?
何來大度一說。
他也是我的生死戰友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萬寧關不叫萬安關,而是叫遠山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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