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光影在流轉。
白楓在雲海號中有自己單獨的一個房間。
這三艘戰艦里裝載着大量的軍人和相關專家,卻也有一些非戰爭人員,比如白楓,以及那個至今昏迷不醒的半植物化生物。
沢河人對它很有興趣。聯邦艦隊找不到原因,據那頭晶簇推測,大概是為了弄清楚坦旦人的實驗。而這也是肖平不惜將它帶上這三艘戰艦的原因。
聯邦艦隊的籌碼有限,而且是十分有限。肖平要儘可能把它們抓在手心裏。
白楓這些天的狀態並不好。連番的大戰結束,他像是從一個極端變到了另一個極端,一直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勁,但他不知道該如何改變。
蘇晨不見了、黯沒了,洛根十七號一行喚醒了他塵封的記憶,但這些記憶又轉瞬即逝,到了現在就只剩下支離破碎的片段。
深空的逃亡飛船中,那一天他忘記了那個人的名字,卻記得自己要尋找一個人,跌跌撞撞奔跑在黑暗的廊道里,扭過頭來,正看見背後的女人張開雙臂擁抱死亡。
但她沒有死去。
然後就是一片血與火,像是有一隻大手將運輸船撕裂,然後是無窮無盡的逃亡。
再然後……
再然後……
房門被敲響。
白楓騰地站起身來。
訪客是老熟人喬正。
喬正臉上甚至留了些淺淡的鬍子,但他的到來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只是來看看老朋友。
其實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並不長,除了白楓自來熟,喬正一直對白楓有些牴觸,但現在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
兩個人聊了很長時間,很多無意義的話題,白楓最後道:「是那頭晶簇讓你來的吧?」
喬正看向他。
白楓笑了笑:「放心,我好着呢,讓他也放心。」
喬正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
白楓道:「我聽說趙苗苗得到了沢河人技術的幫助,可以為她3d打印一副新身軀。」
趙苗苗算是他們之間少數共同的熟人之一,白楓那會兒還專門拿趙苗苗來捉弄喬正,喬正知道白楓是故意的,其實也沒有放在心上過。
「嗯。已經初步完成了,她的身體復原度很高,就是還不太適應,需要一段時間的磨合。」喬正點點頭,「等這一次回來,就能看見站起來的她了。」
「恭喜。」
「謝謝。」喬正微微頓了頓,道,「你能找到那個人的。」
白楓怔了怔,搖頭失笑。
喬正扭頭走出白楓的房間,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工作——提審呂安邦。
這同樣是那頭晶簇提出的,在赫特三號、洛根十七號的時候,雖然都是一片混亂,幾乎沒有誰顧得上誰,尤其是呂安邦這種頹廢的中年人,更是如此,甚至死在哪都沒有人會管,但那頭晶簇是個例外,它有足夠的能力與精力觀察到每一個人的狀態,包括發現呂安邦的不同尋常。
但它沒打算自己出馬,而是讓呂安邦接觸相對較少的喬正來。
呂安邦每天都是醉醺醺的,今天的提審亦是如此,小艙室里只有喬正和呂安邦。
喬正微微皺了皺眉,對方身上的酒氣兒幾乎要衝垮他的感官。
呂安邦卻不大在意的樣子,喝得多了,他的酒量早就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說是第四種姓也不為過,酒氣衝天還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屈起眼睛打量對面的喬正:「最開始你們只是僱傭我的飛船,後來連我的人都綁架了,現在還打算審問我嗎?」
這個搶答讓喬正有些啞口無言,在道理上他們確實什麼理也不佔,但這就是星空,文明和大勢力不需要對個人講理。
但喬正也不想太生硬,他今天來之前已經做出了一定程度的調研,他將手中的平板架在桌子上,調出全息投影。
呂安邦哼哼唧唧地說:「你們的技術真的太差了,我真沒有想到我之前竟是被一群土匪僱傭的。」
「你想要激怒我……這說明你大概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了。」喬正也不生氣,指着投影上出現的畫面,道,「這應該是你吧。」
呂安邦只掃了一眼就移開目光。
全息投影里的是另一個「呂安邦」,他全副武裝,精神矍鑠,是一位真正的軍人。
那裏面的呂安邦,和現在坐在喬正面前的呂安邦簡直判若兩人。
呂安邦垂下眼帘,不再開口。
喬正則也熄滅投影,道:「我們沒有其他的意思,也沒有惡意,在之前的戰鬥中,你一直在幫助我們,幫助蘇先生,從沒有背叛過我們,而相反,我們一直給你的是不公正的待遇。
「所以,我們想要幫助你。
「根據我們從赫特人以及沢河人處獲得的、關於你的資料,你在成為今天的廢柴酒鬼之前,是帝國鎮南軍團的一位地面登陸作戰黑武士機甲小隊的隊長,擁有十五年的戎馬人生,為帝國鎮守南疆立下過汗馬功勞,曾經是帝國最忠誠的戰士。
「在你們的部隊中,你受人尊敬、是戰場上的指揮家,生活中每個人口中的好隊長,甚至有點老好人的意味。
「但在三年前。
「你……呂安邦,這樣一個戰地英雄,奇蹟般地從鎮南軍團消失了。
「不,這樣說也許並不準確,你不是從鎮南軍團消失了,你是從帝國消失了,而你的妻子和孩子、父母和兄弟……」
「夠了。」
一聲大響。
呂安邦重重拍桌。
喬正發現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氣質有一剎的變化,如劍般的氣質從他的身上升起,他的眼神在那一剎那變得極端凌厲,腰杆在那一刻挺的筆直。
喬正抿了抿嘴唇:「對不起。」
他不是害怕這個男人身上的氣質,他是在為自己的冒犯而道歉,因為他已經看過這個人的資料,知道他遭遇了什麼,剛剛說的那些不過是循循善誘罷了。
而呂安邦則向後靠去,身軀幾乎癱軟在椅子裏。
他平靜地說道。
「有一天在戰場上,一位天啟騎士被殺死在我的面前。
「而他的戰甲流動我的身上。
「我因此家破人亡。
「我因此成為帝國的叛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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