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南的一座大型軍營內,槍炮聲陣陣齊鳴,白色的硝煙瀰漫四野。
李軒正在此視察,只覺這股濃郁的硝煙味刺鼻之至。
不過似他這樣的修為,已經可以任意調節自己的五感。
李軒一邊想着那無煙火藥不知何時才能量產,一邊將自己的嗅覺調節到最低。
所謂的『無煙火藥』是到了近代才發明出來的一種火藥,爆炸威力一般是黑火藥的兩到三倍,而且能迅速燃燒,幾乎沒有煙霧。
這不但可以讓火槍的威力大增,還有利於將士們瞄準射擊。
像他們現在用的黑火藥,往往幾輪射擊之後,將士們就沒法看清楚前面的情況……
他們只能排隊齊射,形成密集彈幕。至於射不射的中,全看天意。
可如果換成無煙火藥,那就沒問題了。
這東西製造起來,其實很簡單的,
李軒以前看過一個科普視頻,只需將一團上好的脫脂棉花放到1:2的濃硝酸與濃硫酸的混和液中,浸泡個二十分鐘後,再將棉花取出洗滌至中性晾乾,就成了硝酸纖維。也即火棉,是第一代的無煙火藥。
這無煙火藥其實已經被李軒製作出來了,不知是否這個世界較為奇怪的關係,威力非常強大,是黑火藥的五倍。
可李軒還沒能將之量產,他不知道濃硝酸與濃硫酸的大規模製取方法。
冷雨柔的專長是機關器械,在化學方面也是兩眼一抹黑。
李軒沒辦法,只好高薪聘請了幾位散修煉丹師,幫他研究這東西,可到現在都還沒出成果。
正一教與全真教那邊其實有更好的丹師,李軒卻不敢用。
李軒對薛雲柔自然信任無疑,他卻信不過整個道門。
無煙火藥這東西還是很重要的,可以打造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槍炮,李軒必須牢牢掌握住無煙火藥的配方。
就在李軒思忖之際,旁邊的少傅於傑拂須道:「郡王殿下以為如何?」
李軒當即醒過神,他往前面看了一眼,就微微笑道:「陣列嚴整,變化自如,只以戰陣而論,已經不遜於神機營了!可見少傅大人治軍有方。接下來十團營可多在裝彈速度上下功夫,如果要在草原上列陣野戰,他們的射速還稍微慢了點。
再從三千營抽調一些騎軍過來,讓他們體會一下騎兵沖陣的感覺。還有,儘量讓他們加強一下騎術的練習,本王不求他們能御騎沖陣,可藉助騎馬急行軍的本事必須得有。」
此時他視察的並非是神機營,而是少傅於傑掌控的十團營。
兩個月前,神器盟又向朝廷交付了四萬四千杆『符文燧發線膛槍』,還有三百二十門『野戰滑膛炮』。
此時神機營所有的槍炮已經裝備齊整,這些槍械就被兵部撥給了十團營。
少傅於傑當即就裝備出了四個全火器團營,然後緊鑼密鼓的操練。
他今日請李軒過來,就是讓李軒為這四個全火器團營查漏補缺的。
畢竟當今之世,李軒才是公認的兵法大宗師,全火器戰法的鼻祖,有着莫大的權威。
「射速?」
於傑蹙着眉:「我已經讓他們在努力練了,可一直沒能達標,不知可有什麼秘訣?」
他也感覺十團營裝彈速度太慢了,一百個呼吸才九發的裝彈速度,遠遠沒達到李軒定下的標準。
李軒聽了之後,卻哈哈大笑:「哪裏能有什麼秘訣?無非是孰能生巧,實彈射擊。我們神機營在練習裝彈的時候,一天就要發射二十發,十團營這邊五天才一次吧?少傅大人你還是捨不得錢。」
於傑若有所思,心想這槍彈可貴得很,而且膛線磨損後也要錢修復。
不過最近朝廷有錢了,而且是很有錢。
於傑也就不在意的微微頷首;「我省得了。」
他隨後又神色異樣的問:「這次請汾陽郡王過來,其實還有一事。我聽說工部那邊每天的銀元產量,已達三十七萬枚,戶部每日從市面上收回白銀三十八萬兩,銅錢一百萬斤?」
李軒就有些不解的側目看着他:「少傅大人有話直說。」
於傑也就真的直話直說了:「於某以為,朝廷或可追加訂單,再訂購二十萬杆『符文燧發線膛槍』,還有相應的火炮。」
這麼大的軍備採購,於傑肯定沒法獨吞的。可哪怕只拿到其中的一半,就可將他手下的『十團營』與『五軍營』全部火槍化了。
他以為李軒一定會同意,可李軒的面肌卻微微一抽:「二十萬杆?那就是一億二千萬兩,朝廷現在哪裏還能拿得出這筆錢?」
「如何就拿不出來?」於傑的神色有些不虞:「讓工部與內官監多買兩個鑄幣機,想要多少銀元就有多少。你們收了那麼多的銅,正可用來鑄槍鑄炮。」
這個時代鑄槍鑄炮,最好的材料就是銅。
青銅雖然比鐵更重,卻不易生鏽,且延展性好,不容易炸膛,而且加工方便。槍管炮管也可以做得更薄,大幅度的減輕重量。
即便是神機營打造的『符文燧發線膛槍』與『野戰滑膛炮』,也是內嵌銅胎,外裹鋼鐵。
當然他們使用的青銅與鐵,都是特殊的工藝與配方。
李軒聽了之後就哭笑不得,心想朝廷自然是想印多少銀元就能印多少,吃虧的卻是我家『神器盟』啊。
他這也算是搬石頭砸自家腳了,從新年之後開始,戶部就開始拿『銀元』來支付神器盟的賬單了。
朝廷明旨詔誥,維新銀元當銀一兩,神器盟不能不認。
可李軒當初設定銀元成色的時候特別心黑,銀元裏面的銀只有七成五,其他兩成五都是鋁與銅。
然後當戶部給神器盟支付銀錢的時候,李軒就感覺特別的彆扭。
感覺是自己薅了自己的羊毛,他與冷雨柔還不能不認,如果連神器盟都不認朝廷的銀元,那麼這銀元哪裏還有通行天下的可能?
不過短時間內,冷雨柔是不打算再接朝廷訂單了,她準備先將手裏的上千萬枚『銀元』花出去再說。
否則這生意怎麼看都是虧
何況神器盟現在的產能,李軒另有用處,而且十萬分的火急。
李軒嘆了口氣:「少傅大人,帳可不是這麼算的。如果少傅有暇,或可讀一讀本王寫的《政論》。」
其實是亞當·斯密《國富論》的古文版本,不過李軒沒有照搬。
他認為《國富論》裏面有許多不對的地方,不能完全走資本主義那一套。
還有一些理論在這個時代不合時宜,甚至驚世駭俗,所以在言辭中稍加修飾了一番,甚至是直接省略了。
「少傅大人如果讀懂了,就可知這錢幣不可濫發,否則這錢就會越不值錢,昔日大晉寶鈔之所以貶值到一文不值,就是因朝廷濫印濫發之故。而錢幣貶值,也不利於新幣發行,終究還是百姓受累。」
李軒的想法是在這三年內,將朝廷的銀元發行量限定在兩萬萬元,各種幣值的鋁幣則是總計四萬萬元左右,由此保持民間對新幣的饑渴。
雖然朝廷已經明旨詔誥,說是要在三年之內廢除銅錢與銀兩,可李軒知道以大晉現在的交通條件,是不可能做到的。
這封詔書只是為製造民間的緊迫感,幫助他們發行新幣。
等到三年之後,民間適應了銀元與鋁幣,這套貨幣體系就可以穩定下來。
少傅於傑的臉色,頓時就微微一沉。
他自然拜讀過李軒的《政論》,也驚嘆於李軒的才華,更知錢幣濫發,對天下百姓沒有好處。
可他一來認為以神器盟的體量,完全可以吃下這筆錢;二來他之所以這麼急於將十團營與五軍營全數武裝,是有其緣由的。
「我聽監國長公主說,郡王殿下認為今年蒙兀人與我朝必有一戰?」
「是有此事。」
李軒神色淡淡:「這不是顯而易見?今年天寒地凍,蒙兀人不南下的話,這日子可就難過的很。也先忍了第一年,忍不了第二年。他若不來,這瓦剌大汗的位子就坐不穩當。」
也先這個瓦剌大汗,蒙兀國師,其實就比部落盟主強一點。
此人的戰略決策,必須在很大程度上考慮眾意。
當草原上的大小部落都有了南下搶一波的想法,即便也先再怎麼不願,也必須遵從部眾們的想法。
「何況他若不能再取得一場類似土木堡一樣的大勝,又如何能重建威望,幫助他篡奪大位,成為全蒙兀的大汗?
我聽說去年四月也先退回草原之後,一直都沒有立新的蒙兀大汗,韃靼瓦剌二部之政,悉由其決。可這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草原當中有許多人心存不滿。」
於傑不由微一頷首,他認同李軒的判斷。
一年前李軒雖然大勝蒙兀,生擒脫脫不花。可當時參與此戰的,基本都是韃靼部與朵顏三衛。
那些瓦剌人部族不是很服氣,他們認為晉人之勝,更多是因脫脫不花這個大汗的愚蠢,是晉人取巧所致。
這些瓦剌人,還沒領教過全火槍戰法的威力
「以於某猜度,這必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也先一定會全面動員,規模也必定遠超於去年的大同之戰。可也先深悉兵法,他絕不會與我軍決戰,必定是以四面侵襲,迫我分兵為主。」
於傑面色凝冷:「如果沒有三十萬火槍兵,我們如何保障城牆之外那麼多的新建衛所,還有那些投靠我朝的牧民?」
如果這一戰,大晉只是防禦,那麼長城之內應該是能安然無恙的。
可長城之外的態勢,又將回到一年之前。
於傑不到不得已,絕不能接受這大晉的新復之土,又從他手裏失去。
「所以我讓神機營與十團營都操演騎術,準備將他們當成騎馬步兵使用。屆時他們的機動力,應當不在蒙兀鐵騎之下。」
李軒想了想,感覺這言辭,還不足以說服於傑。
於是他又屏退了左右,讓所有人都退出到了五十丈之外。
李軒這才拿出了一件器物:「說來也巧,我正想讓兵部下一筆訂單給軍器監與內兵杖局,定製這種槍械。」
於傑接過之後凝神細觀,然後現出了惑然之意。
李軒拿出的這把槍很短,還不到人的小臂長,槍把前還有一個奇怪的輪子。
就在於傑仔細研究的時候,李軒的唇角微揚道:「我把它叫做左輪,這把槍針對第二門武修的有效射程只有不到十丈,卻可在一瞬之間連發六槍。它的價格就便宜多了,只需要八十兩紋銀。」
由於槍身更短,也不需要高達幾百丈的有效射程,所以造價就便宜的多了。
且製造的工藝也簡單得多,軍器監與內兵杖局那邊就可以造,不過造槍的材料得從神器盟拿。
於傑的瞳孔中現出了一抹亮色,他沒有輕信李軒之言,而是一顆顆裝好了彈藥,親自走到靶場裏面試驗。
就在於傑手中連續六聲槍響之後,這位當朝少傅就面現異澤的看向李軒:「你準備下多少訂單?」
「十五萬!」
李軒比了一個數字:「需要銀元一千二百萬,我認為這個數字,朝堂諸公更能接受。」
於傑心領神會,這十五萬把左輪槍剛好能裝備『三千營』的三萬騎軍,還有北直隸與大同,薊州的十二萬衛所騎軍。
「太少了!」少傅於傑搖着頭:「就定在二十五萬!於某以為,神機營與十團營也可以裝備一些!」
他認為這種左輪槍,不止是適合騎戰,也尤其適合近距離的步戰。
李軒面色就有些異樣,雖然他把這生意甩給了軍器監與內兵杖局。
可問題是這左輪槍的關鍵材料,還是得由神器盟提供。
於傑這邊看來是心意已定,不會再退讓了,可他該怎麼忽悠冷雨柔與自家大嫂接下來那上千萬成色七成五的銀元?
李軒又想到自己手中的那數千萬兩現銀,不禁暗暗一嘆。
心想自己為國為民,大公無私到了這個地步,也真是世間少有了。
他現在只想全力穩住物價,只要物價不降,那麼這筆銀錢的實際價值就不會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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