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如何?」
「為何沒有回稟消息?」
「去個人看看,看看小賈。」
後方,被百騎保護着的許敬宗焦躁不安。
衛無雙也在焦躁不安。
出發前,宮中的交代就是讓她盯着賈平安,至於旁的,啥都不用管。
可就在先前,當她看到少年漲紅着臉要跟着去廝殺時,腦海里嗡嗡作響,懵了。
賈師傅的性子如何?
有些賤賤的,壞壞的,但再壞也壞不到哪去,能恪守底線。
她覺得這等少年面對戰陣該畏懼不前。
可他卻毫不猶豫的請纓……
這是為何?
為了大唐。
賈平安說出這句話時,任何人都感受到了他那發自內心的情感。
可……
「萬勝!」
前方一陣歡呼,衛無雙不禁歡喜的踮腳看去。
「快去看看。」許敬宗已經等不及了。
晚些,一隊隊的軍士回來了,人人喜笑顏開。
「是吐谷渾的叛軍。」
「被咱們一舉滅了!」
眾人不禁歡呼了起來。
衛無雙並無喜色,她和許敬宗一起往前。
「賈文書!」
前方有人在喊。
「好漢子!」
「好漢子!」
這是歡呼。
許敬宗罵道:「膽大妄為,也不怕死在戰陣上。」
衛無雙身體一松,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眾人的簇擁下過來。他在眉飛色舞的和眾人說話,眾人也在含笑傾聽着,仿佛這是自己的將領。
他果然是走到哪都會光芒四射啊!
「俘虜呢?」
有人問道。
包東搖頭,「全數……」
衛無雙心中一寒。
「這是賈文書的建議。」雷洪與有榮焉的道:「賈文書說了,以其抓俘虜,不如全數殺了,隨後築京觀,用於威懾吐蕃人。」
許敬宗愕然。
衛無雙愕然。
這是那個初次上陣的賈師傅?
怎地那麼老練?
包東看了和袁晨在說話的賈平安一眼,心道這人就是主意多,不服不行啊!
「賈文書建議把京觀築在吐蕃使團的必經之路上……」
這些叛軍是吐蕃人驅使的,那麼吐蕃人定然在等着他們把大唐使團嚇走的好消息……
期待啊期待,就在這種期待的心態中,當他們在半路遇到這個京觀時……
一個字在眾人的心頭盤旋着。
騷!
……
清晨,百餘人的營地收拾完畢,祿東贊(噶爾·東贊)站在營地前,銳利的雙目透過時空,仿佛看到了長安城。
他是大唐人民的老朋友,當年出使長安時就深得太宗皇帝的讚許,說他有宰相之才。
如今他再度出使,卻是為了弔唁當年那個讚賞自己的皇帝。
「歲月無情,縱使你無敵於天下,最終卻只能化為灰煙,所以……爭什麼?斗什麼?」
祿東贊回身,眯眼看着已經就緒的使團,微微頷首。
「那些吐谷渾人出動了嗎?」
他上馬,有人圍攏過來聽令。
「大相,吐谷渾人傾巢出動。」
「很好。」祿東贊看着陽光在東方升起,含笑道:「這般好的天氣,為何要人來迎接?」
眾人不禁大笑起來。
「大相先讓唐人來迎接,可他們卻沒想到有吐谷渾人在伏擊他們,領隊的不管是誰,怕是會嚇壞了,隨後就會逃竄,丟盡了唐人的臉面。」
「不止如此!」一個官員用崇敬的目光看着祿東贊,「大相此舉還有一層意思,唐人迎接咱們的人跑了,咱們到了長安之後,就能據此斥責唐人無信。」
「這是一箭雙鵰啊!」
眾人不禁歡喜不已。
祿東贊沉聲道:「李世民去了,李治如何,這是我們需要確認的。若是他軟弱,若是大唐因此而陷入內部爭鬥,那麼就是我們的機會。」
隊伍出發了。
不斷有官員來請教問題,祿東贊也很是寬容的一一解答。
「……吐蕃身處高地,土地貧瘠,而低處就是吐谷渾等國,滅了他們,不但能獲取田地,更是能獲取人口。」
「大相,那要如何才能讓唐人放棄警覺呢?」
這是個好問題。
祿東贊遙望着長安方向,腦海里萬般昔日過往閃過,「第一就是示威。記住了,不可一味軟弱,此次咱們先是讓唐人來迎,隨後用吐谷渾叛軍來恐嚇他們,當我站在長安城中時,就能據此質問唐人君臣,為何言而無信。如此先聲奪人!隨後再粉飾和平,唐人君臣自然不疑。」
歷史上的大唐君臣確實是放鬆了對吐蕃的警覺,導致被他們步步蠶食,最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這也是兵法呀!」
祿東贊點頭。
他是吐蕃有名的智者,也是最有名的政治家。
贊普離不得他,未來的贊普……也將會如此。
想到這裏,祿東贊微微一笑,姿態從容,「給長孫無忌等人的書信已經在路上了,贊普和李治是親戚,贊普為李治出頭呵斥長孫無忌等人,這是何等的自然。」
「斥候回來了。」
這裏是三不管地帶,雖然沒誰敢來截殺強大的吐蕃使團,但祿東贊依舊謹慎的派出了斥候。
「大相!」
斥候的臉本是紅黑色,此刻全成了紅色。
「何事?」祿東贊見狀不禁怒了。
軍中何為先?
穩重!
這斥候漲紅着臉,看着就像是被嚇壞的模樣,如何能擔當斥候重任?
想到這裏,他眸色深沉,準備回頭建議贊普清理一下軍中將領。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斥候張開嘴,嗬嗬嗬的叫了幾聲:「有……有山……」
「走!」
祿東贊打馬而去,眾人趕緊跟上。
有人追問道:「什麼山?」
斥候恢復了些,面色竟然漸漸轉為慘白,「人山。」
眾人打馬跟上,前出兩里地,就見前方的道路中間多了一座山。
「是土山。」
眾人訝然:「這是何時出現的?」
祿東贊近前,隨即勒馬。
「咿律律……」
戰馬在不安的嘶鳴着,想掉頭回去。
眾人近前,眼前這座人山現出了原型。
巨大的封土邊緣,稀稀拉拉的露出了些人體。
一個腦袋灰濛濛的垂落在封土邊緣,臉色慘白,無神的雙目在看着吐蕃使團……
一種恐懼在瀰漫。
巨大的封土周圍全是這等場景。
一個軍士怒吼道:「這是什麼?」
他打馬繞着封土轉了一圈,再回來時,面色慘白,「大相,都是……都是屍骸!」
「這是……京觀。」祿東贊的嘴唇顫動了一下,「我們……失敗了。」
……
轟隆!
西北的雨會帶來降溫,在這個炎熱的季節,當天空中烏雲密佈時,疊州軍民都歡喜不已。
王德凱和周果在值房裏坐着喝茶。
「某這幾日盤算了一番。」王德凱放下茶杯,順了一下鬍鬚,眉間多了些輕鬆之色,「吐蕃人確定不敢動手,他們調動叛軍的目的就是為了恐嚇許使君他們。」
周果點頭,眉間卻多了鬱氣,「但許敬宗……下官就擔心他故態重萌,貪生怕死,若是如此,發現叛軍威脅時,他定然會力主撤回,到時候大唐顏面全無……」
「顏面全無……那就殺回來。」王德凱眼中多了煞氣,「兩國相爭,終究是要靠刀槍來斷定高下。」
「可這也是一種廝殺,不見血的廝殺。」周果摸摸眉心,卻抹不去心中的陰鬱:「許敬宗若是迴轉,大唐丟人不說,吐蕃使者還能據此斥責大唐言而無信,說好的去迎接使團,可人呢?」
王德凱一拍案幾,鬚髮賁張,「這是算計!」
「沒錯。」周果冷冷的道:「這等算計,就一個字,陰!」
「去查探!」
王德凱再度派出了快馬。
「轟隆!」
「下雨了!」
雨水終於落下,與此同時,一騎飛速進城。
站在院裏仰頭看着天空的王德凱聽到了腳步聲。
「何事?」他抹去臉上的雨水,低頭就看到了周果。
一臉狂喜的周果。
「都督!大喜!」
「哦,是何喜事?快快說來。」
周果一邊走一邊說道:「剛才咱們派出去攔截的信使帶來了消息,五日前,使團發現三千餘敵軍蹤跡……」
「這就是恐嚇。」王德凱沉聲道:「若是敵軍想突襲,就不會故意露出痕跡讓咱們發現。咱們的人可是回來了?罷了,回來就回來吧,就如同某說的,兩國相爭,終究要用刀槍來說話。」
「他們並未回來。」
周果興奮的道:「他們派出斥候尋到了叛軍的蹤跡,隨即發動夜襲。」
王德凱一怔……
「什麼,夜襲?」
「對,就是夜襲。」周果笑道:「我軍一戰滅了叛軍主力,斬殺兩千餘人。」
王德凱以手扶額,「這……這般果決,這般機敏,是誰?可是許敬宗?」
周果搖頭,「是那個賈文書。」
王德凱一愣,「那個文書……就是許敬宗看重的那人?」
「是。」周果說道:「那賈文書建言夜襲叛軍,隨後更是跟隨衝殺……」
「一個文書,還是個少年,這是做樣子?想要立功?」
王德凱見多了這等刷功勞的年輕人,家裏背景深厚,跟着衝殺不過是做樣子而已。
「他斬殺三人!」
周果正色道:「最要緊的是,袁晨傳話,說賈平安此人可惜不是武人,若是,將來不可限量。」
「賈平安……這不是那個掃把星嗎?」王德凱倒吸一口涼氣。
「竟然是他?」周果卻笑道:「這掃把星卻帶來了福氣。」
「是啊!」王德凱扼腕嘆息,「百騎有這等人……真是浪費,該送到疊州來,只需五年,某敢斷言,大唐就會出現一個名將胚子!」
……
熟悉的京觀業務上線了啊!支持越多,京觀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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