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大型打臉現場
楊顯的開口比誰都有說服力。
「先前一直沒有拷打。」
百騎顯然並不知曉楊顯突然招供的原因。
沈丘點頭,「那便是撐不住了。」
「我招供。」
楊顯開口就很爽快,但交代出來的東西卻令人觸目驚心。
「收受賄賂……為將領考核說假話……為了爭奪一個升遷的資格,他把有本事的壓住,把給錢的提起來……」
「查!」
帝王震怒,宮中的瓷器又少了一些。
旋即百騎如狼似虎的衝進了楊家,各種錢財拉了數十車,另有各種商鋪契約,田地契約。
武媚此次並未出面。
她坐在室內,醫官低聲道:「皇后身體無礙。」
武媚點頭,有人帶着醫官出去。
「楊顯交代了,他收受錢財田地為人作假,以至於無能之輩升遷順暢,有本事的卻被打壓。」
邵鵬帶來了最新消息。
武媚不禁鬆了一口氣,「我就知曉五郎是個好孩子,對了,楊顯先前咬死不說,為何交代了?」
「說是在百騎心中煎熬。」
「人心吶!」
武媚歡喜的道:「叫人弄些好酒菜,晚些請了陛下和五郎過來。對了,上次平安說的梅菜扣肉和八寶飯他們可學會了?」
「學會了。」
「那就做了來。」
武媚喜上眉梢,外面來了一個內侍。
「賈郡公托人傳話,請邵中官去。」
「平安就是會作妖。」武媚點頭,「去吧。」
邵鵬出去許久才回來。
「皇后。」
邵鵬放低了聲音,「從楊顯被拿下開始,賈郡公就令包東二人去查了楊顯的身邊人,他們剛查到把柄,就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現,幸而他們帶走了那人,隨後拷問出了楊顯許多事……」
武媚冷笑道:「那些人便是想滅口嗎?」
咦!
武媚突然覺得不對,「既然如此,為何早些時候平安沒說出來?」
邵鵬有些糾結,「賈郡公說……那時候攻擊太子的人還不多,既然要撒網,那就弄大些,先讓箭矢再飛一會兒……等那些人都站出來了再把消息往楊顯那裏透露一下,外面那些人的臉都腫了。」
武媚咬牙切齒的,「可他為何不說?」
皇后這次氣壞了。
「來人,去拿了他來,速去!」
完蛋!
邵鵬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
竟然哄騙一個有孕的皇后,不當人子啊賈平安!
賈平安被兩個內侍麻溜的押解着進宮。
一個內侍來稟告,「陛下,皇后震怒,踹了賈郡公數十腳,又令人把他吊在了寢宮的大門上。陛下……再不去……賈郡公危矣!」
李治也傻眼了。
他剛接到楊顯交代的消息,沒想到賈平安卻不知為何得罪了皇后,被吊打……
「咳咳!」
那個悍婦果然是兇悍……李治乾咳着,「朕渴了,去泡茶來。」
王忠良一怔,隨即令人泡茶。
陛下這是何意?
賈郡公危在旦夕……懷孕的皇后最近很不講理,一旦她發怒了,賈郡公說不得會成為炮灰,被折磨的體無完膚。
只是想想賈平安被抽的渾身血印子的模樣,王忠良竟然……
咱怎地就興奮了?
這不對。
一定是早飯吃少了。
於是他泡茶的速度也慢了些。
等皇帝緩緩喝完茶,這才慢條斯理的道:「去看看。」
一路走在宮中,皇帝贊道:「往日都未曾發現宮中處處皆是美景,可見俗事勞心,以至於忽略了五感。」
「是啊!」王忠良諂媚一笑,心想周圍都是宮殿,哪來的美景?想看美景得去禁苑,那裏面才叫做美景。
一行人緩緩到了皇后寢宮外面。
「嘶!」
王忠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賈郡公……」
你好慘吶!
賈平安就被吊在了大門上,捆綁的手法不錯,很是牢固。風吹過,賈平安隨着風輕輕擺盪着……
賈平安頂在大門下面飄蕩,進出都不方便。
「陛下,恕臣不能行禮。」
賈平安挨了幾鞭子,衣裳都破了,頗為悽慘。
李治板着臉,「為何惹怒了皇后?」
「臣……不知。」
賈平安當然知曉……他壓住了楊顯的把柄,就是為了把那些人勾出來,隨後再把把柄丟出去。
現在外面多少人覺得臉腫了?
堪稱是大唐開國以來最大規模的打臉現場。
太壯觀了有沒有?
可這事兒他也犯了忌諱,沒能及時和帝後匯報,阿姐此刻收拾他就是在為皇帝出氣。
你看我都處置過平安了,此事你看是不是就這麼……算了。
賈平安覺着自己能瞞住皇帝,但阿姐顯然覺得這等隱瞞風險太大,所以果斷出手,於是他就悲劇了。
「不像話,解下來。」
皇帝冷着臉,讓賈平安覺得阿姐就是扔阿斗的劉備,皇帝就是把阿斗撿起來的趙雲。
賈平安下地,自己掙扎半晌沒能掙脫身上捆綁的繩索。
「別動,這東西你不會。」
邵鵬親自出手,輕鬆解開。
「老邵,東廠需要你這等人才。」
這繩藝出神入化啊!
邵鵬冷着臉,「你還有心思調侃?趕緊走,皇后還得為你擦屁股!」
賈平安溜了。
皇帝進去。
「你有孕在身,莫要急躁,更不能發火。」
李治坐下,見武媚余怒未消,難免擔心她肚子裏的閨女。
武媚怒不可遏的道:「五郎被人攻訐時平安頗為惱火,就去查了楊顯的家人,最後查到了楊顯的把柄,只是……」
李治瞬間就明白了,淡淡的道:「這是他覺着出來的人太少了些,於是便把把柄壓了下來,直至連山東士族的人都跳了出來,這才用把柄讓楊顯崩潰交代……」
國子監的士族三劍客最後也忍不住公開抨擊了太子和賈平安。
皇帝……果然睿智啊!
王忠良想讚美,但看到皇帝面色不好看,就忍住了。
「打得好!」
李治惱火的道:「要如何操弄朕自有方寸,哪要他來做主?」
糟糕了……
武媚一邊作生氣狀,一邊說道:「平安當初令人去查探,剛拿到人,就有一些人出現……」
「滅口。」
李治起身,「楊顯全家入獄。」
能被滅口,說明某些人知曉楊顯,不,楊顯分明就是某個勢力的人。
「一條毒蛇隱藏在兵部,若非五郎此次查出了問題,他還要作惡多久?」
李治越想怒火就越盛,「任雅相無能……」
「陛下,任雅相乃是老臣,在邊塞出生入死多年,堪稱是忠心耿耿。楊顯任職於他就任兵部尚書之前,此事他是有關係,可關係不大……若是換掉他,誰更好?」
這話勸住了李治。
「如此,明日朕親自安撫他。」
轉瞬李治就恢復了帝王的冷靜,找到了利益最大化的手法:安撫任雅相,任雅相必然會感激零涕。
這個男人並非天生就是帝王心性,武媚對此很清楚。
他是臨危受命,在上面的幾位兄長打的你死我活後,被先帝立為太子。隨後還未來得及建立自己的威信和班底,先帝就去了……
朝中有權臣,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在裝作柔弱的模樣,直至手中抓住了更多的權力……在這個過程中,他漸漸蛻變了。
武媚心中轉動着這些念頭,「他倒是坦誠,尋了臣妾坦白,說是不敢告訴陛下,怕被責罰……」
李治冷哼一聲。
「臣妾大怒,想着他多年未曾被教訓過了,就吊着狠抽了一頓。」
才三鞭,這叫做狠抽?
「楊顯就算是不交代,朕也能通過清查諸衛查出來。」李治淡淡的道:「膽大妄為!」
可要查清楚很慢,速度越慢,對軍隊的影響和破壞力就越大,所以此刻楊顯的交代就顯得格外的恰當。
危機消除……武媚笑道:「他這是憋着壞想為五郎出氣呢!」
「說起五郎,那孩子如何?可曾驚惶?」
李治想到了自己當年的經歷。
那時候他就是個小透明,兄長們你爭我奪,沒人把他放在眼裏。
如今的太子卻不同,至少有着父母的疼愛。
但疼愛太過會不會驕縱了?會不會因此失去了勇氣?
「五郎?」武媚掩嘴輕笑,「臣妾悄然去看過了一次,他正在忙碌整理自己讀書的筆記。」
有膽有識,不錯!
李治眯着眼,「五郎此次去了六部,引發了不少反彈。這是一次考驗,五郎做的不錯。可外界卻頗多誹謗,頗多微詞。這幾日堪稱是烏煙瘴氣。」
武媚冷笑道:「那些人就該收拾了,臣妾覺着抄家最好,主犯流放,家眷抄沒為奴。」
一旦動手就不要給你的對手有任何反覆的機會!
李治微微頷首,「沒必要。」
你太優柔寡斷了!
武媚默然。
李治走到了門外,說道:「讓太子去盯着他們審訊那些人。」
武媚眼前一亮……
這是活生生的打臉。
「快令人把太子叫來。」
邵鵬親自跑了一趟。
「殿下!」
李弘正在整理筆記。
「何事?」
邵鵬恭謹的道:「皇后召見。」
李弘看着整理到了大半的筆記,痛苦的道:「幫孤看好,誰都不許動。」,他起身感受了一下,「就怕有風,找些雜物壓着,不能亂了,否則……」
否則他想死。
一路到了皇后那裏。
「五郎,楊顯交代了。」
武媚很是歡喜,「你阿耶很是歡喜,說你出息了。對了,你且把手頭之事放下,去盯着他們審訊那些人犯。」
她起身,兩個強壯的宮人左右扶着。
「對了,記得……要昂首挺胸。」
武媚目光中帶着期許。
太子出宮了。
此次他還帶着不少侍衛,浩浩蕩蕩的到了兵部。
兵部和吏部,外加一個百騎正在訊問相關將領。
「太子殿下來了。」
眾人起身相迎。
李弘走到了門外。
從任雅相開始,眾人依次行禮。
「見過殿下!」
聲音依次在兵部迴蕩着。
李弘微微昂首,神色從容。他緩緩走了進去。
郝米從他的身後看去,看到了欠身的重臣,看到了太子那筆直的腰。
有了楊顯的交代,這件案子進展很快。
「九成之多!」
程知節咒罵着,「一群賤狗奴,兩百餘中竟然有九成證據確鑿,這些賤狗奴在軍中廝混不打緊,可一旦有了戰事,難道大唐就依靠這等人去率軍廝殺?」
他後怕的道:「當初太子清查此事時老夫還不以為然,覺着太子多事,如今看來老夫錯了……」
梁建方沒好氣的道:「軍中這等爛事早以有之,只是我等並未管罷了。那時候如何管?將領那麼多,拉一個出來就是響叮噹的名將,他的親朋故舊想升遷難道不給辦?那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這些年下來……越發的不得了了,成了禍害。」
程知節閉上眼,良久睜開眼睛,「老夫對不住先帝。」
梁建方嘆息,「是。」
隨後程知節和梁建方進宮請罪。
「老臣當年受先帝所託……這些年卻對軍中的一些事不聞不問,老臣罪該萬死……」
程知節痛哭流涕,「老臣無顏去見先帝……」
程知節死後定然是要陪葬昭陵的,這是臣子的殊榮。此刻他說無顏去見先帝,便是一種自我懲罰。
梁建方同樣時涕淚橫流,兩位老帥的哭聲震動着宮中。
皇帝動容,起身把兩位老帥扶起來。
「這些年若無程卿和梁卿的忠心耿耿,大唐和朕如何安穩?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來人,快扶着。」
君臣一番交心,出宮後,程知節坐鎮皇城,梁建方親自出手清查諸衛……
老帥出手,百騎遭遇的阻力蕩然無存。
當他們不再顧忌什麼潛規則時,這些規則就是個笑話。
一個個將領被揪出來,梁建方只是按着刀柄,都爭先恐後的交代着自己的升遷之路。
「朝中有人好做官,軍中有人好升遷。」
賈平安『遍體鱗傷』回到了家中,隨即告假。
狄仁傑來看望他,提及此事時也頗為震驚。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些人便是蟻蟲,在挖大唐的根基,虧得那些人還說什麼軍中的規矩,不過是你為我,我為你,大家互相遮掩分肥罷了。」
狄仁傑如今的見識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和賈平安朝夕相處也學會了許多。
「軍中清理乾淨才好迎接下一次大戰。」
賈平安眼神灼熱,「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希望去倭國,但唐旭等人估摸着才將到達海邊,至於找到銀山……再把消息傳回來,賈平安覺得今年下半年有戲。
一旦找到了,不用他催促,朝中君臣會兩眼發綠,戶部竇德玄會抓狂,誰敢阻攔出兵他就敢捶死誰。
「據聞今日不少人在咒罵。」
狄仁傑笑的很是幸災樂禍。
當初那些人非議太子時的意氣風發,此刻都化為了羞辱。
山東士族在國子監的三人組就發現情況不對。
走在國子監里,盧順義發現幾個學生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對勁。
「竟敢鄙夷老夫?」
盧順義大怒,剛想喝問,邊上兩個學生在嘀咕……
「盧先生他們不是說太子年少輕狂嗎?還說此事定然是賈郡公的攛掇……此刻也不知他們的臉疼不疼。」
「疼什麼?當初他們得意洋洋,說定然要讓算學走投無路,如今呢?算學如日中天,他們卻夾着尾巴……也沒見他們臉紅過。」
「他們就會儒學,儒學之外一概不通,見到新學出頭就要打壓……賈郡公還進宮教授太子,不用想定然也是新學。於是他們就恨之入骨……」
「賈郡公戰功赫赫,難道對軍中之事沒他們知曉的多?太子得了他的教導,此次定然是有的放矢,可他們……哎!這次算是把人丟大了。」
「可也不見他們羞愧。」
盧順義面無表情的轉身回去。
路上他遇到了一個小吏,以往這個小吏見面就會諂媚幾句,可今日小吏卻目不斜視的過去。
回到值房,王晟正在發牢騷,「那些學生看着老夫的眼神都不對了,特別是原先算學轉過來的那些學生,看着老夫就如同是看着仇人似的。」
李敬都從外面進來,一進來就把書卷丟在案几上,難得的罵人,「賤狗奴,竟敢偷偷的誹謗老夫!」
盧順義平靜的道:「本以為此次太子要栽跟斗,沒想到卻是立下大功,我等不該表態……」
「盧公此言不對。」王晟苦笑道:「這是國子監,你不表態學生也會問,難道閉口不言?」
作為先生,若是盧順義等人對此一言不發,學生們就會認為他們是老古板,膽小鬼,遇到事兒不敢表態……
師道尊嚴啊!必須要靠着一言一行來積累。
「總好過今日被人鄙夷。」李敬都老臉通紅,「還有人說咱們教授的學問毫無用處,最讓老夫怒不可遏的是……有人說賈平安比老夫高明百倍……」
士可殺不可辱啊!
呯!
李敬都拍了案幾,臉色漲紅。
盧順義輕聲道:「國子監中都是高官權貴的子弟,咱們在此教授就是拉近了彼此的關係,士族需要我們的存在,所以……」
「忍辱負重!」
一個小吏到了門外,說道:「宮中剛才有人去了賈家,陛下說賈郡公教授太子得力,重賞!」
盧順義的臉繃不住了。
「呼!」
一口鬱氣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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