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馬猛地人立而起,慘嚎聲中,轉身就跑。
阿福露出了獠牙,衝着另一匹馬嘶吼。
這匹馬一聲長嘶,竟然軟倒在地上,屎尿橫流。
這一系列變化快若閃電,男子目瞪口呆。
鴻雁和三花抱着孩子後退,徐小魚衝上來,躍起一拳,把男子打下馬來。
後面還有三個男子。
陳冬策馬衝過去……
三個男子看到阿福走向了男子,不禁肝膽欲裂,「郎君快跑!」
男子抬頭,就看到了爪子。
蘇荷已經抱住了兜兜,趕緊把她的腦袋側過來。
「阿福!要看阿福!」可兜兜卻拼命的看……
「啊……」
……
賈平安道貌岸然的告假了,依舊是去『編撰新學』。
才將出了皇城沒多遠,就遇到了一行人。
一輛牛車緩緩而來,周圍簇擁着不少人。車上躺着一個男子,一邊的臉血肉模糊,沒法看了。
「這是遇到猛虎了?」
有人好奇的問道。
此刻的關中獸類真心不少,不時能聽到野獸傷人的消息。
賈平安搖搖頭,「下次出門定然要多帶些人。」
一路回家,才進家門,賈平安就發現不對勁。
徐小魚蹲在邊上,王老二在喝罵。
「但凡有人靠近夫人他們就該攔截,還等……等什麼?若是夫人和小郎君、小娘子他們出了差錯……剝了你的皮!」
「郎君!」
邊上蹲着的人都起來了。
「說。」
賈平安瞬間想到的是土地兼併的事兒。
陳冬說道:「今日去城外莊子,才將出城不遠,在水渠邊遇到了些人,有人辱罵郎君,二位夫人與他爭執,隨後他的人準備出手,阿福弄傷了數人……二位夫人,小郎君和小娘子無恙。」
「郎君,是黃家的人。」杜賀一臉糾結。
皇家?
賈平安一怔。
「被阿福抓傷的那人叫做黃雲……黃雲的父親致仕前在刑部任侍郎。」
這個算是大佬了。
「他家交遊廣闊。」
「這些權貴豪強誰不交遊廣闊!」
賈平安去了後院。
「阿福!」
阿福躺在屋檐下,見到賈平安進來……
它竟然傲嬌的不來迎接。
膨脹了!
「阿耶!」
兩個孩子和阿福膩在一起,起身迎了過來。
賈平安一手一個,「今日可被嚇到了?」
賈昱搖頭,兜兜卻趴在父親的肩頭低聲道:「阿耶,那些人……好兇。」
「不凶。」賈平安笑道:「阿耶比他們還凶。」
他必須要給孩子以安全感,至於什么正確的教育理念……得了吧,先讓孩子不做噩夢了再說。
衛無雙和蘇荷出來了,看着神色不對。
「夫君,今日卻是闖禍了,那黃雲的臉毀的厲害。」
衛無雙難得認錯。
蘇荷卻不忿的道:「夫君,咱們正在水渠邊玩耍,那黃雲帶着人堵着咱們,口出不遜,更是讓人準備動手……阿福眼疾手快,不然還不知會如何呢!」
會如何?
陳冬他們跟着,那幾人怕是還沒沾邊就被弄個半死。
「安心。」
賈平安把孩子放下來,「自己去玩。」
衛無雙低聲道:「黃家定然不肯善罷甘休。」
賈平安看着他,微微皺眉。
「夫君……」衛無雙低頭,有些忐忑。
賈平安淡淡的道:「如今不是黃家肯不肯善罷甘休的問題,而是賈家不肯善罷甘休!」
郎君竟然不怪我?
這年頭女人出門遇到事兒,回家男人先呵斥了再說。
賈平安安撫了妻兒,有人來稟告,「郎君,黃家那邊來人了。」
「讓他等着。」
賈平安過去,阿福嚶嚶嚶的爬起來,抱着爸爸的大腿表功。
我的崽,你越發的厲害了。
賈平安一陣揉搓,「洗爪子了嗎?」
蘇荷搖頭,「還要洗爪子?」
「阿福抓傷了人,誰知道那人身上有沒有病?」
賈平安叫人弄來一盆水,按着阿福洗爪子。
「晚些讓曹二給阿福弄些好吃的。」
賈平安隨後才去了前院。
黃家來的是個老人,不怒自威的模樣。
「老夫黃爽!」
你該姓好!
黃爽冷冷的道:「今日黃雲遇到了賈家女眷,不過幾句爭執,你那兩個女人就令隨行的食鐵獸下了毒手。黃雲如今容顏盡毀,再也無法出門見人……武陽侯,黃家要交代!」
「你想要什麼交代?」
賈平安譏笑道:「賈家婦孺出行,黃雲帶人堵截辱罵,更是令人動手……」
「未曾動手!」
黃爽冷笑。
賈平安起身。
黃爽起身,冷笑道:「奏疏已經進宮,此事……」
啪!
黃爽捂着臉……
「老狗!」賈平安一腳踹倒他,森然道:「你該慶幸黃雲並未得手,否則殺了你全家都不解恨!滾!」
作為原刑部侍郎的弟弟,黃爽從未被人責打過,更未曾被人羞辱過。
奇恥大辱啊!
「你!」
黃爽捂着臉,眼中儘是怨毒,「你且等着……」
呯!
賈平安隨手一個水杯砸過去,黃爽捂着額頭轉身就跑,「你等着……你等着!」
撒比!
賈平安坐下,「小魚!」
徐小魚進來,一臉羞愧。
「郎君,今日我沒護好二位夫人和小郎君他們。」
「去查黃家。」賈平安淡淡的道:「查清楚!」
「陳冬!」
陳冬進來。
「最近盯着些。」
賈平安伸個懶腰,「別慌亂,小事罷了。」
晚些一頓美食下去,蘇荷眉開眼笑,衛無雙也心情好轉。
……
「皇后,前刑部侍郎黃卓的兒子黃雲今日和武陽侯的家眷發生衝突,說是被賈家的食鐵獸一爪子把臉拍爛了。」
武媚抬頭,「阿福竟然這般了得嗎?」
那個萌萌的食鐵獸……竟然這般兇悍?
連邵鵬都頗為驚訝。
「此事……問清楚。」
武媚起身去了皇帝那裏。
「土地兼併之事,權貴豪族那裏不好動手。」武媚冷靜分析着,「寺廟裏也得緩緩而行。陛下此次的試探激起了他們的怒火,原刑部侍郎黃卓的兒子黃雲今日攔截平安的家眷,想動手,被阿福一爪子抓爛了臉。」
李治閉着眼,「那隻食鐵獸?」
武媚點頭,仿佛李治能看見般的,「此事臣妾以為,當壓下奏疏。」
「壓下奏疏,黃卓自然知曉朕的意思。」李治突然冷笑道:「許敬宗彈劾的人中就有黃家,他們卻去尋了賈平安的麻煩。」
武媚嘆息,「他們得知了平安的建言,說他才是罪魁禍首。」
李治勃然大怒,「王忠良!」
王忠良近前。
「陛下,奴婢在。」
李治指着外面吩咐道:「那日賈平安和朕說話時,在場的人,全數拿下問話!」
一番問話,竟然找不到根源。
「誰泄露了那日的話?」
「拷打!」
外面慘叫聲不斷,李治坐起來,依舊覺得視線模糊,「媚娘。」
「臣妾在。」
武媚握住他的手。
李治緩緩說道:「郝米!」
武媚一驚,「臣妾竟然忘記了郝米也說過一番這等話,邵鵬!」
「去,讓平安進宮,我有話問他。」
邵鵬一路去了兵部。
「武陽侯?說是去編撰新學了。」
陳進法吹捧道:「新學博大精深,武陽侯每日為此絞盡腦汁……」
賈平安巡街早退!
賈平安編書早退!
娘的!
邵鵬忍住罵人的衝動,心想這貨竟然到了兵部依舊如故,堪稱是滾刀肉。
陳進法問道:「可是有事?要不下官去尋武陽侯回來。」
邵鵬想了一下賈平安在家中被陳進法找到的場景,覺得那廝定然會隨口撒謊,比如說本來在睡覺,隨即弄幾張紙來糊弄人。
「罷了,咱自己去尋他。」
邵鵬出去,正好碰到武媚身邊的一個內侍。
「邵中官,李相出手彈劾了三名官員。」
邵鵬尖聲道:「讓那些人莫要得意,咱們往後看!」
李義府出手堪稱是快准狠,直接尋了幾個官員開刀,不但有兼併土地的事兒,甚至還有貪腐。
邵鵬到了賈家,開口就讓杜賀苦笑。
「武陽侯在玩什麼呢?」
「郎君在編書。」
杜賀苦笑。
賈平安出來時,杜賀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阿福的毛。
「皇后召見。」
……
一路進宮,賈平安發現宮中的氣氛不大對。
「老邵,這是啥意思?難道是陛下發怒了?那也不至於吧,皇帝發怒,大伙兒不往上湊就是了,何必戰戰兢兢的。」
「有人泄露了你和陛下說的那番話。」
賈平安詫異,「不會吧?陛下的身邊若是被人安插了奸細……」
李治能衝着宰相們咆哮。
「對了。」賈平安猛地想起一事,「郝米。」
見到武媚時,她端坐着,案几上一堆文書和奏疏。
她神色冷冷,聽到腳步聲問道:「可是平安來了?」
「阿姐。」
賈平安行禮。
阿姐竟然代理朝政了?
賈平安給邵鵬使個眼色,武媚抬頭恰好看到了,皺眉道:「郝米說的那些關乎財政與土地兼併的話,你給誰說過?」
這事兒竟然查到了這裏,由此可見李治和武媚是真怒了。
至於這等話……
「就和滕王他們說過,郝米在外面旁聽。」
隨即人渣藤等人被一一問話。
「本王發誓……當時先生授課時,壓根就沒注意聽。」
外面傳來了李元嬰賭咒發誓的聲音。
賈平安的臉有些黑。
武媚冷着臉,「看看你教的人!」
都是人渣!
「沒有啊!」
「從未說過。」
賈平安搖頭,「阿姐,這一課是去年上的,若是要針對誰,早就發作了。我以為……若是有人在陛下的身邊有眼線……」
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不可能會為了此等事暴露。」
就為了一個郝米和一個賈平安,值當?
武媚沉吟。
李治和她都把事兒往陰謀的方向去想,此刻賈平安一番話驚醒夢中人。
「來人!」
武媚一拍案幾,「查我這裏!」
邵鵬帶着人如狼似虎般的把當日在場的人弄了來。
「郝米的那些話是誰傳出去的?」
邵鵬冷冷的問道。
賈平安覺得這樣很無趣,「老邵,沒人願意說的。」
就像是後世抓了人犯,一問某某事兒是不是你小子乾的。
嫌犯肯定把腦袋甩的和撥浪鼓似的,誰認誰撒比。
你這是在拆咱的台啊!
邵鵬難免不滿,「你難道有法子?」
「當然。」
賈平安覺得邵鵬威脅的法子太沒技術含量了。
武媚淡淡的道「那便試試吧。」
賈平安走了出去,三個內侍,兩個宮女。
「誰識字?」
五人搖頭。
賈平安說道:「陛下和宰相們商議此事,消息傳遞不會那麼快,而事情就爆發在許尚書上疏彈劾之後,消息傳到宮中半個時辰……」
他目光掃過這五人,「此刻承認還能免死!」
泄露禁中語……哪朝哪代都是掉腦袋的事兒。
沒人應聲。
「這便是自尋死路!」
賈平安說道:「那人想到了郝米和皇后說的那番話,隨後那人……」
他盯着這五人,「那人不但要在場聽到那番話,還得要知曉郝米跟着我學了新學……」
邵鵬的目光轉動,在兩個內侍,一個宮女的身上轉動。
這一下就排除了兩個嫌疑人。
「得了消息之後,他斷定此事和郝米的話有關,於是便把消息傳了出去……就一個時辰之內。」
賈平安淡淡的道:「那一個時辰之內,誰出了這裏?去了何處?」
一個內侍抬頭,神色惶然,「奴婢當時有事出去了。」
「去尋誰?」
玩這個……賈平安覺得真心沒意思。
內侍說道:「奴婢當時去拿衣裳……」
「誰的衣裳?」
內侍說道:「奴婢的。」
「和誰要?」
內侍抬頭,「和楊藝。」
「你說的很是流利,是和那楊藝事先就串通好的吧?」
內侍搖頭,惶然道:「奴婢並未串通誰,武陽侯,你……」
你莫要冤枉咱!
「你以為我試不出來?」
賈平安覺得這貨太高看自己了,「老邵,馬上讓人去尋那個楊藝,一見面別客氣,先拿下,隨即喝罵,就說此人……叫做什麼?」
賈平安不禁想到了好人。
「王……王輔。」
「好名字!」
賈平安繼續說道:「拿下楊藝後,就說王輔交代了泄密之事……剩下的不用我說了吧?」
邵鵬眼前一亮,「武陽侯,你這手段……當初在百騎咱就知曉你坑人有一套。」
「我何時坑過人?」
賈平安不禁想到了王琦。
那貨是長孫無忌的人,當初賈平安就是個小蝦米,所以不能明着下手,就暗中坑了他幾次。特別是陳二娘……通過她,賈平安直接把王琦坑成了王教主。
呵呵!
他在看着王輔。
王輔看似很鎮定,甚至還在苦笑。
賈平安問道:「太子何在?」
邵鵬也在盯着王輔,「太子在讀書。」
「我去瞅瞅。」
他繞過這裏,前方就是李弘讀書的地方。
一個男子正在外面低聲呵斥着內侍,聲色俱厲。
呵!
蔣林遵。
賈平安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碰到了這個棒槌。
「賈平安?」
蔣林遵眯眼看着他,「你來此處作甚?」
那個內侍趕緊走了。
「看看。」
賈平安挺好奇的,湊到門邊往裏面瞅了一眼。
李弘坐姿很端正,讓賈平安想到了後世伏案看書寫作業,小小年紀就戴眼鏡的孩子們。
曹英雄在邊上一本正經。
但賈平安覺得這廝的未來堪憂,弄不好會成為太子身邊的弄臣。
到時候他若是帶着太子去玩老鴇……
賈平安覺得阿姐能把他做成肉醬。
趙二娘講課很認真,不過李弘看到了賈平安,不禁轉移了視線。
「咳咳!」
趙二娘惱火,「太子認真些!」
說着她回頭,「誰在騷擾太子讀書?」
門外,剛想來驅趕賈平安的蔣林遵說道:「是武陽侯。」
賈平安已經飛快閃人了。
趙二娘出來,左看看,右看看。
「人呢?」
蔣林遵說道:「走了。」
趙二娘看着他,微微嘆息。
她進去後,隱隱傳來一句話,「人品不行。」
前面,邵鵬冷冷的道:「此事早些說出來……咱還能算你個主動交代,為你在皇后那裏說個情。若是冥頑不靈,那便別怪咱心狠手辣!」
王輔低着頭,看不到神色。
邵鵬冷笑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邵中官,陛下那邊來人了。」
來的是皇帝那邊的內侍陳二答。
肥頭大耳的陳二答笑道:「可查出來了?」
陳二答當年和邵鵬有仇,後來邵鵬執掌百騎,他自然偃旗息鼓。可如今他鳥槍換炮,在皇帝的身邊做事,在宮中也算是頭面人物。
邵鵬搖頭,「正在查。」
陳二答突然變臉,冷冷的道:「陛下惱火,此事令咱來看看……你既然查不出,那便換了咱來。」
這是來搶功的。
邵鵬冷冷的道:「此事晚些自然就有結果。」
「晚些……晚多久?」
陳二答目光掃過那五人,「拿下,拷打!」
隨行的內侍撲了過來。
邵鵬怒,「住手!」
陳二答低喝道:「別以為有皇后作為倚仗就能得意,當年你害咱不能升職,今日便讓你好看!」
他查出來了,邵鵬自然顏面無光。
「拷打!」
他冷笑後退。
賈平安剛坑了蔣林遵一把,心情愉悅,過來見到劍拔弩張的場景,就問道:「這是為何?」
有人說道:「武陽侯,陛下那邊的人要接手此事,拷打他們。」
這特娘的不是多事嗎?
不對!
賈平安知曉皇帝此刻要倚仗阿姐幫助他執掌朝政,怎可能派人來打臉?
一個宮女低聲道:「武陽侯,那是邵中官的仇人。」
賈平安冷冷的道:「哪來哪去!」
陳二答笑了笑,「咱奉命而來,此事緊急,若是不能查出誰泄密,陛下的安危誰來負責?」
「拿到了楊藝!」
這時外面一陣喧譁,接着幾個內侍押解着一人進來,為首的興奮的道:「我等剛才衝進去拿了楊藝,說王輔泄密,他是同謀,楊藝當即就被嚇軟了,一迭聲說他只是把消息傳出去……王輔是主謀!武陽侯好手段!」
呯!
王輔跪下,面色慘白。
陳二答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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