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傳來時,喬和幾個下屬已經麻利的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按住了頭上的警盔,屁股高高隆起,猶如六條肥碩的毛蟲,一抽一抽的拱到了噴泉的石質圍欄後。
喬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張大嘴,身體蜷縮猶如一顆肉丸子,狼狽的縮在一條大口海魚的銅雕後方,不斷從嘴裏發出毫無意義的『啊啊』尖叫聲。
『嘭、嘭嘭』,大口徑火銃沉悶的發射聲不斷響起,空氣中滿是刺鼻的硝煙味。大顆大顆的彈丸從頭頂上飛來飛去,帶起一聲聲尖銳的破空聲。
『當』的一聲,一顆子彈落在了喬身邊,將他右手邊一塊花崗岩石磚打得粉碎。
喬發出了驚恐欲絕的叫聲,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剛剛他喝了太多的啤酒,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約肌,褲襠已經濕漉漉的,有水順着褲腿噴在了地上。不過幸好制服是黑色的,在夜裏也看不出什麼痕跡。
咬着牙,喬索性放縱了一把,趁着混亂,將腹中的壓力傾瀉一空。
那些黑衣人衝到了噴泉邊,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槍和強力弓弩。
伴隨着混亂的叫罵聲,兩顆人頭大小的炸彈從粉色美人魚的三樓丟了下來。
黑衣人們嘶聲唿哨,炸彈上的導火索迅速燃盡,『轟轟』兩聲巨響,大地顫抖了一下,噴泉正中的玻璃美人魚像倒了下來,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喬和比利等人雙手捂着耳朵,同時猶如受驚的野豬一樣嘶聲尖叫着。
兩顆炸彈幾乎就在他們面前爆炸開,火光刺痛了他們的眼睛,巨響讓他們的耳朵幾乎失聰,強大的衝擊波橫掃而過,喬只感覺胸腔劇痛,嗓子眼裏有一股甜滋滋的腥味沖了上來。
「以法律的名義,我命令你們停下!」喬哆哆嗦嗦的,發出了毫無威懾力的嘶吼聲。
很自然的,沒人搭理他。
彈片橫飛,泥土飛濺,驚怒交加的喬抬起頭來打量戰場。
瞳孔驟然一縮,喬看到紅裙美人右手的銀色長劍盪起一抹銀色弧光,一劍劈開了粉色美人魚半尺厚的橡木門,猶如一團流動的火雲一樣衝進了門後的大堂。
紅裙美人的速度,無比的驚人。
喬看着她,喃喃的咕噥了一聲:「比戈爾金慢不少。」
『叮叮』幾聲響,紅裙美人狼狽無比的踉蹌着退出了大門。
可怕的空氣撕裂聲響起,兩柄一尺多長的重型飛刀急速旋轉着,緊追着紅裙美人飛出了大門。紅裙美人發出尖銳的叫聲,眼看着兩柄飛刀就要落在她高聳的胸脯上。
蓄了精美小鬍子的青年一個滑步,身體猶如幻影一樣,突兀的閃現在紅裙美人的身前。
喬也沒看清那青年是否動了,怎麼動的。
兩柄重型飛刀『叮叮』兩聲就落在了地上,精鋼鍛造的飛刀直接被攔腰劈斷。
「以帝國海軍的名義,衝進去,有反抗者,殺無赦!」紅裙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她踉蹌着落地,然後揮動長劍,再次猶如一團狂舞的火雲,帶着風聲衝進了大堂。
衝鋒的黑衣人中,有七八個倒霉蛋被剛才的炸彈炸傷,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翻滾掙扎。
他們的同伴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有人取出了沉重的包銅木棒,重重的轟擊在了粉色美人魚一樓的拱形玻璃窗上。
玻璃粉碎,一根根拇拇指粗的金屬窗框被暴力打斷,破碎的玻璃窗中有彈丸、箭矢和飛刀、飛斧不斷飛出。
黑衣人們嘶吼着,無比英勇的,但是在喬看來,頗為莽撞、猶如尋死的頂着房間內的攻擊,一頭衝進了破碎的窗戶。
刀劍撞擊聲,火銃轟鳴聲,刀斧破開肌肉,劈砍在骨骼上發出的碎裂聲,還有大量玻璃器皿和瓷器破碎的聲音,各種沉重的家具倒地發出的巨響,以及女人尖銳的嘶吼哭喊聲,各種古怪的聲音不斷傳出來。
黑衣人們已經全部衝進了粉色美人魚,喬鬆開捂着耳朵的雙手,朝着比利嘶聲尖叫:「撤退,撤退……不,我們去保護附近的居民!」
喬的小腿在抽筋,他強忍着腿上的劇痛,嘶聲吼道:「這些暴徒,這些土匪,這些該死的罪犯,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圖倫港的良民百姓。比利,我命令你們,跟着我,去保護……」
就算要逃跑,也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名義,這是短短一個半月中,喬在土倫港警局學到的優秀經驗。
但是,喬的話戛然而止,他茫然的張大嘴,目光越過西南角的一叢灌木叢,直勾勾的盯着數里外的海面。
那邊,是圖倫港的一號老碼頭的方向。
一條長長的永固式石質棧橋,從碼頭向海面延伸出了兩里地,在棧橋的盡頭,圖倫港的老炮台猶如一頭黑漆漆的巨獸,靜靜的匍匐在海面上。
隨着圖倫港的發展,已經失去了防衛作用的老炮台,如今成了日常的旅遊點。平日裏,有幾個退休的殘疾水兵,居住在老炮台的營房中負責日常的維護。
喬發誓,他剛才沒有眼花,他看到了老炮台的方向,有幾道赤紅色的火光噴了出來。
他絕對沒看錯,那是大口徑火炮發射的炮口焰。
已經廢棄了十幾年的老炮台,怎麼會有人開炮?
紅色的火光一閃而逝,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喬清楚的聽到了上空傳來的,猶如蒸汽機火車頭呼嘯着從鐵軌上奔馳而過的悶響。
那起碼是三百八十毫以上的大口徑臼炮的炮彈,才可能發出的破空巨響。
而就喬所知,圖倫港的老炮台上,有三門整個帝國口徑最大的八百毫的『托爾』巨炮!
「不,不,不,不,不!偉大的穆在上!仁慈的穆忒絲忒啊!」
喬嘶聲尖叫着,他猶如靈巧的猴子一樣一躍而起,猶如受驚的野豬一樣,狂暴而動力十足的,傾盡全力的朝着劍魚大街的方向,朝着遠離粉色美人魚的方向撒腿狂奔。
彈指間,喬激發潛能,神乎其神的跑出了將近一百尺!
狂奔之中,喬很夠義氣的回頭,朝着還蜷縮在噴水池旁的比利五人嘶聲尖叫:「逃,快逃……天哪……」
恐怖的轟鳴聲從天而降,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粉色美人魚西邊的幾顆枝繁葉茂的山毛櫸驟然被火光淹沒。巨大的爆炸聲忠,幾顆兩人合抱粗的山毛櫸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然後炸成了無數碎木朝着四周亂飛。
比利抬起頭來,欣喜若狂的大叫:「仁慈的穆忒絲忒保佑,他們打歪了!」
下一瞬間,一道黑影粗暴的撞碎了粉色美人魚的屋頂,接連撞碎了好幾層地板,沉甸甸的砸進了粉色美人魚的地下室。
一聲巨響,火光四濺。
火焰和濃煙從粉色美人魚的每一個窗口噴出,大量的玻璃碎片、家具碎片、磚瓦碎片猶如怒龍的吐息,從窗口噴出了數百尺遠。
比利和其他幾個同伴雙手抱着頭,在地上不斷的翻滾,尖叫。他們面孔扭曲,眼珠突出,鼻子裏、嘴裏不斷噴出血來,無比艱難的掙扎站起,然後又頭昏目眩的一頭栽倒在地。
又是一道黑影落下,它擊中了距離粉色美人魚有小半里地的一棟建築。伴隨着巨大的轟鳴聲,那棟外表奢華,佔地頗為巨大的建築呻吟了一聲,半邊樓體在火光中轟然坍塌。
喬吐了一口血水,衝擊波推動他的身體向前踉蹌了數十步,他看着那座崩塌的建築,嘶聲哀嚎:「哦,不,那是老劇院……威圖家有它六成的股份,不,不,不!」
硝煙火光中,蓄了兩撇小鬍子的青年手持長劍,狼狽無比的從燃燒中的粉色美人魚的窗口竄出。他身上的緊身騎士裝破破爛爛,可見大片的血跡,更有血水從他胳膊上、腿上不斷的流淌出來。
身穿紅裙的美人喘着氣,滿臉是血的從三樓的窗口一躍而出。
她手中那柄華麗的銀色長劍已經折斷,只剩下一尺多長的小半截。紅色的長裙被燒掉了大半,露出了兩條白生生的腿子。
人還在空中,紅裙美人已經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陷阱,這是陷阱。該死的,這是一次無恥的謀殺!」
有着兩撇精緻小鬍鬚的青年吐了一口血,從腰間抽出一支燧發短銃,朝着天空『嘭』的就是一槍。
一點紅光直衝高空,然後在離地百多米的空中轟然炸開。
四周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又有近百名身穿黑衣,披着短斗篷,全副武裝的精悍男子從四周的陰影中顯出身形。
「守住四周,不許一個人逃走!」小鬍子青年惱羞成怒的咆哮着,然後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喬驚慌莫名的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持刀男子,他很想破口大罵。
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有多遠逃多遠麼?
老炮台那邊,隨時可能發動第二次炮擊!
突然間,有淡淡的水霧從海的方向,也就是粉色美人魚的後院方向飄了過來。空氣中有輕微的,微妙的短笛聲響起。
在場的人,喬,比利和四個同伴,紅裙美人,小鬍子青年,還有那數十名剛冒出來的精悍男子,所有人都只覺心頭一寒。從後院湧出的霧氣中,好似有某些可怕的野獸藏匿,它們正在散發出濃郁的獸性氣息。
一聲慘嚎突然響起。
一叢灌木旁,一名手持燧發步槍的精悍男子重重倒地。他的喉頭缺了拳頭大一塊,鮮血正猶如噴泉一樣不斷的從傷口中噴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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