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太平坊瑞雲樓二樓雅間裏,三個年輕人已經喝的面紅耳熱,因為要求人辦事,向來比較少喝酒的林三郎,這會兒也臉色發紅。
而周胖子,已經開始手舞足蹈,用手拍着胸脯說道:「老三你……放心,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明日我就去見父親,讓他…讓他給你安排進政事堂……去做政事堂行走!」
這句話純粹就是在吹牛逼了。
政事堂里,除了各位宰相之外,下設吏,樞機,兵,戶,刑禮五房,幫助各位宰相處理龐雜的事務,而在這五房裏做事的人,雖然極為權重,但並不是官,而是吏員,一般都是宰相安排自己人擔任。
林昭已經有官身,自然不可能去政事堂做吏員。
除了吏員之外,另外一種就是周德口中的「政事堂行走」了,這種政事堂行走,大概的意思就是允許進入政事堂觀政,但是不能議事,從某種意義上來可以說是「宰相實習生」。
這種政事堂行走,雖然沒有職位,理論上任何品級的人都能擔任,但是真正做到這個位置上的,或者是國家的儲君,或者就乾脆是林簡這種儲相提前進去熟悉業務,以林昭這種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進入政事堂。
再者說了,即便林昭有資格入政事堂,周德的老爹,也沒有權力讓他進政事堂。
畢竟政事堂是六部的上司,理論上周家的那位天官尚書,還是政事堂的下屬。
聽到周德這句話,林昭便知道他喝多了,起身一把把手舞足蹈的周德拉着坐了下來,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周兄你瘋了,這種話也能說得?!」
這個世界上,有權力讓某個人進入政事堂的,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太極宮裏的那位天子!
除卻他之外,即便是尚書僕射崔衍,也只有薦人之權。
一旁的齊大公子,見到林昭費力的把周胖子拉着坐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三郎莫要拉他,讓他胡說八道去,等他再多說幾句,明天一早,京兆府的人就要來把他抓進大牢裏去,他家裏的老頭,也救他不得!」
林昭終於把周德拉到了軟榻上坐下,然後對着齊宣笑了笑:「那可不成,我的前程還要託付在周兄身上,等他替我走通了周尚書的門路,再胡說八道不遲。」
齊宣仰頭喝了口酒,笑道:「這胖子的話你也能信得?但凡他在家中能說得上話,如何能被硬生生趕到了國子監里,平日裏家都不敢回?」
「你呀,還是老老實實的去吏部選試為好,你跟周胖子怎麼說也是同窗,那位天官尚書,應該不會為難你,最好是給你分派到秘書監做幾年校書郎,咱們兄弟還能在一起能多喝幾年酒。」
林昭白了齊宣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校書郎是九品官,我現在就是從八品了,哪有中了進士還給我貶官的道理?照我看,最少也要給我個七品官吧?」
齊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瞥了林昭一眼:「你在想什麼?大周律明文規定,進士錄官不得高於八品,要等三年之後,經過吏部堪核,才能坐八品以上職事。」
「哪裏有那麼容易,就能做到七品官?」
受後世電視劇等影響,許多人都覺得七品是芝麻官,實則不然,就拿七品里等級最低的從七品下來說,能做到這個級別,意味着你在官場上最少已經升了七八級。
升八級是個什麼概念,聯想一下應該就可以想的明白。
事實上哪怕是從七品下的官員,放到地方上就已經是一個下縣的縣令了,掌握着十萬人乃至於數十萬人的生死,對於小民百姓來說,這個「芝麻官」非但不小,反而已經大到天上去了。
林昭是因為對朝廷的官制還不是特別了解,才會有剛才的那番話。
一旁的周胖子已經喝醉了,他酒品極差,聽到了齊宣的話之後,醉乎乎爬了起來,大着舌頭:「老…老三,莫要聽他胡說,有我在,莫…莫說七品,就是五品官,也盡可以…盡可以做得……」
說完這句話,這胖子又仰頭躺在軟榻上,沉沉睡去。
齊宣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奈的說道:「三郎還是莫理這廝為好,他要不是有個做吏部尚書的爹,估計在長安城裏飯都吃不上。」
「實在不行,我讓母親給你寫一封舉薦信送到吏部去,給你謀個好差事,混上三年過了吏部堪核之後,三郎你也不過十八歲,到時候最少給你弄個正七品的差事。」
說到這裏,齊宣看了林昭一眼,呵呵笑道:「如果那個時候,大宗師已經進入政事堂拜相,不要說六品官,讓你去秘書監做個五品的秘書丞,估計也沒有什麼問題。」
齊宣這番話說的有些隱晦,但是真正的意思,等太子即位之後,作為太子一黨的林昭,將會獲得一次職位上的攀升。
因為按照如今的局勢來看,林簡就是皇帝留給東宮的儲相,老皇帝一天不死,林簡就一天不可能拜相。
林昭這會兒雖然也有了幾分醉意,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當即對齊宣微微搖頭:「齊兄,莫要亂說話。」
齊大公子啞然一笑:「怕個什麼,我已經囑咐了,沒有人會到這裏來,再說了,即便給旁人聽了去,也告不到咱們。」
齊宣這番話,說得還是很有底氣的,畢竟他是當今皇帝的親外甥,關係親密,旁人要是想要告他,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林昭說完這句話,心中微微一動,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咳嗽了一聲,面色嚴肅的說道:「不管何時何地,都要有恭敬之心。」
齊宣這會兒也有幾分醉意,當即嘆了口氣,開口道:「只是隨口一說而已,那是我親娘舅,我比三郎你要恭敬得多。」
他這句話剛說完,雅間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之聲。
周德正在酣睡,渾然不覺,而清醒的兩個人卻同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林昭酒意瞬間消散,咽了口口水之後,起身打開房門。
房門外,一張滿臉皺紋的老臉,正靜靜的看着自己。
林三郎再次咽下了一口口水,有些磕巴的說道:「衛……衛公公,您什麼時候到的?」
衛忠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一旁已經愣住的齊宣,語氣平靜:「我剛到。」
林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開口道:「公公您……有事麼?」
「找你有些事情。」
說着,他走進屋子裏,對着齊宣行了個禮,低頭道:「大公子,司宮台尋林探花有些公事,奴婢便不打擾您了。」
齊宣喉嚨動了動,良久之後才反應過來,聲音有些顫抖:「公公……你忙。」
衛忠點了點頭,起身帶着林昭一起離開了。
等一行人走遠之後,齊大公子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背,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汗透了。
他癱坐在地上,心有餘悸的喃喃自語。
「司宮台……」
「竟恐怖如斯。」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5s 3.897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