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問仙道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妖族之戰

    東海某處。

    平靜的海面到這裏發生奇異的扭曲，不知為何凹陷下去，海面垂落，四面環繞，內部形成一個圓形的坑洞。

    但在坑洞中心，又有一股水流源源不斷冒出來，如噴涌的泉水，汩汩流動，最高處甚至高出了海面。

    日光映射，海水中不斷浮現青翠叢林的光影，好似坑洞深處有一個無水的乾爽世界，如真如幻。

    如此奇特的地方，在東海妖族有聖地之名，稱之為水漪聖地。

    水漪聖地的入口便是中間那股水流，從最高點躍下，如果無人攔阻，可以直接進入聖地內部。

    自水漪聖地被發現以來，由於聖地內部出產的寶物非常珍貴，一直是有主的，只不過主人經常更換。

    這裏自然也不缺禁制和守衛。

    如今水漪聖地之主乃是青狐聖王，守衛皆是聖王宮的妖兵。

    正如外面浮動的光影，水漪聖地內部乃是一大片陸地，長滿密林，站在林中仰頭上看，看到的是海水形成的蔚藍穹頂，可以把這裏當作一座沉入海底的島嶼。

    叢林茂密。

    林中找不到人為搭建的建築，也沒有人影，守衛皆在叢林邊緣，不敢越雷池一步。

    奇怪的是，無論外面是白天黑夜，始終有澹藍色的光播撒下來，且沒有明暗變化。

    忽然。

    水道中明光大亮。

    守衛紛紛祭起兵器，神情肅殺，接着便見一枚銀色的圓形鱗片飄進來。

    統領乃是化形大妖，抬起蹼狀的手掌接過鱗片，掌心湧現白芒，包裹鱗片，片刻後神色緩和，沖身後揮了下手臂，親自開啟水道。

    『嘩啦啦……』

    水流向兩側分開。

    一道人影飛掠進來，是一個俊朗青年，脖子上卻長着層層鱗片，裸露在外的雙手亦被細鱗覆蓋。

    青年顯然和統領是熟識的，互相點頭致意。

    看出青年眼神中的疑問，統領點了下頭，傳音提醒：「子神大聖和白枵大聖均在聖地，你自去拜見便是。」

    青年似是鬆了口氣，拱了拱手，匆匆而去。

    不料，未入林中，便有充滿威嚴的喝問傳了出來，「何事匆忙？」

    青年在叢林邊緣急停，隔空行了一禮，雙手捧起一物，語氣凝重，「啟稟大聖，有密信來報！」

    在他手心，一點紅光浮動，時而變成一條紅魚，時而又變成一卷書冊，變幻不定。

    『嗖！』

    紅光自動飛入叢林。

    青年立在原地，不敢擅動。

    林中。

    一汪水潭兩側盤坐着兩個人。

    若秦桑在此，一眼就能認出，兩個都是他的熟人，且都有過一番爭鬥。

    一個正是曾偽裝成青甲人，混入六州堂易寶會的青毛鼠妖，在妖族尊號子神大聖。

    另一個則是白溟山之主，白枵大聖。

    二妖皆是青狐聖王麾下大將，如今外界紛爭不斷，卻雙雙守在這汪水潭旁，似乎在等待水潭裏某物出世。

    子神大聖不再穿那套遮蔽妖氣的盔甲，換了一副重甲，黝黑的甲胃花紋滿布，觀其紋路，竟是一副骨甲。

    他盯着水潭，掐指一算，「等這些水漪之精成熟，本王拿到一半，所需的數目就夠了，將水漪聖地讓出去也無妨。」

    水漪之晶乃是水漪聖地最珍貴的寶物，對妖族修行有莫大助益，但東海妖族至今還沒有摸清水漪之晶的來歷，只有此處聖地出產。

    「難得那些傢伙不來爭奪，加上聖王之前的賞賜，本王也差不多湊齊了，」白枵大聖笑道。

    當年他放跑火魔，沒能完成聖王之命，一直忐忑不安，生怕青狐聖王將怒火宣洩到他頭上。

    直至近些年，才恢復說笑的心情。

    子神大聖冷哼，「黑獅那廝盯上的可是離漢川，裏面出產的離水明砂，單論價值，比水漪之晶還高！」

    「局勢糜爛至此，細枝末節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在那些大族識破聖王宮虛實之前，儘快搜刮寶物才是正事，等這幾處寶地重新落入那幾大族手裏，你我再想虎口奪食，就沒怎麼容易了……」

    白枵大聖說着，側目向外看了一眼，紅魚穿過密林，落到他手中。

    子神大聖稍稍收斂，不再爭辯。

    白枵大聖麾下有白溟山的妖王聽命，雖不及那些大族，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而他在兩個左膀右臂的兄弟殞命後，還不如白枵大聖。

    對方都這麼認為，他也不可能太狂妄。

    他看了眼對面的白枵大聖，意外發現，白枵大聖在看過密信後眉心緊鎖。

    「出了何事？」

    子神大聖追問。

    「叛軍異動……」白枵大聖面露異樣之色，將紅魚丟給子神大聖。

    這是龍鯨一族的內奸送來的密信，在龍鯨一族安插內奸非常困難，只有極為可信且重要的情報，才會冒着暴露的風險向外傳訊。

    看罷密信，子神大聖的臉色也變了。

    「他們竟敢這麼快發動總攻，龍鯨那廝瘋了！」

    修仙界的戰爭鮮少是速戰速決的，動輒綿延數百年，甚至上千年。

    別看龍鯨大聖早有反骨，其實現在還處於試探階段，其他各族心裏偏向龍鯨大聖，因忌憚青狐聖王，大部分在觀望。

    聖王宮眾妖深知這一點，耐心與之周旋，暗中刮地三尺。

    卻不料橫生波折。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枵大聖沉思道：「龍鯨老妖老奸巨猾，或許藏着某種詭秘手段，已經查到了什麼消息。否則，即使龍鯨老妖再狂，其他幾族的老東西老謀深算，不可能孤注一擲。聖王當年夷平水猴整族，餘威仍在！」

    「傳訊黑獅，儘快做準備，各族異動，想必很快就有跡象。無論如何，水漪之晶成熟之前，絕不能露怯……」

    子神大聖起身，在水潭邊踱步，忽然道，「你覺得，聖王還在此界否？不知聖王在無妄殿和無相仙門分到了什麼寶物，還是那老和尚進了什麼讒言，不到百年便決意飛升。」

    「聖王素來說一不二，她的性情你豈能不知？獵凶之後不久，聖王便不問世事，我幾次派屬下傳訊甘露禪院，杳無音信。既然明言讓我等好自為之，哪怕聖王宮被夷為平地，聖王也絕不會插手。」

    白枵大聖搖頭，不報任何希望。

    事實上，多年來匯聚在青狐聖王麾下的強者勢力不在少數，即使青狐聖王不在，聖王宮在東海也是頂尖勢力。

    可青狐聖王歷來隨心所欲，各大妖族都被她殺過、搶過。

    一旦沒有化神坐鎮，東海各族必將滅聖王宮而後快。

    雙拳難敵四手，況且對面還有龍鯨一族，沒有哪個妖王願意為聖王宮陪葬，亂象方現就開始自謀出路了。

    二妖又商議了一會兒，留親信看守水漪聖地，分頭離開。

    ……

    自秦桑出現，東海從此多事矣。

    東海妖族接連發生了幾場大戰，龍鯨大聖佔盡上風，聖王宮不敵，一步步退縮，全無半點兒威風。

    廣闊海域。

    水面下方，一群數以千萬計的箭魚追逐洋流，從水面俯瞰，像是一頭巨物從海面下游過。

    這是東海常見的普通魚類，一般不會引起注意。

    在魚群中間，一頭和其他沒有區別的箭魚被族群裹挾着前行，它的眼神卻有着其他箭魚沒有的靈動，並夾雜着幾分焦急，卻又不敢有任何異動，老老實實跟着魚群行動。

    魚群後方，千里之外。

    一團烏雲帶着妖風，打破海域的平靜，橫壓而來。

    近看方知，烏雲中原是一頭頭妖獸，蝦兵蟹將、魚鱉將軍，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妖獸，雖魚龍混雜，陣形也算齊整。

    最醒目的是一群通體潔白，生有翅膀，形如天馬的妖獸。其身姿矯健，氣勢和雜亂的群妖迥異，乃是東海赫赫有名的大族四翼神駒。

    一座飛輦之上，端坐着兩個身穿白袍，容貌酷似的中年男子。

    「大哥，為何不讓兒郎留下那探子？」

    下首男子皺眉問道。

    另一人手持玉扇，頭戴帝冠，聞言一笑：「且容他回去通風報信，便知我神駒一族是被龍鯨裹挾，故意放慢行進速度。」

    其弟恍然，「大哥是想龍鯨那廝先探探聖王宮的底？」

    「不錯，」帝冠男子輕搖玉扇，「如今我幾族齊動，兵分五路，已將聖王宮大軍圍困於此。青狐聖王再不現身，便是全軍覆沒，聖王宮傾覆之局。聖王在與不在，全看此役！」

    其弟嗯道，「沒想到龍鯨那廝竟然不惜付出巨大代價，決意動用族中聖骨！若青狐聖王真箇飛升，我方此戰必勝。若聖王出手，龍鯨憑聖骨也能與之周旋，我等立刻撤回祖地，還來得及。只是……」

    他遲疑少許，眼中閃過戒備之色，「青狐聖王性情乖戾，曾因水猴一族上供靈酒數目不足，便夷其全族……」

    不等他說完，帝冠男子打斷道：「當年不知聖王性情，我等各族尚未齊心，沒能同進共退，被她鑽了空子。如今，各族倍受聖王宮欺凌，被剝奪聖地分寶的資格，心懷嫉恨，苦聖王宮久矣。若非如此，龍鯨振臂一呼，豈能召來這麼多追隨？屆時同氣連枝，互為憑依，背靠祖地，不怕青狐聖王上門報復，大不了繼續忍辱負重，她還能一直停留此界不成？」

    其弟點了下頭，「大哥說的對，即便退守，此次能奪取聖地里的寶物，也不枉起兵一戰。」

    說話間，群妖越過大片海域。

    行進過程中，各方皆有消息匯總而來。

    隨着時間推移，二人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

    速度最快的，龍鯨大聖一路已經快追上敵軍，而聖王宮大軍還在收縮，怯於死戰，怎麼看也不像有聖王坐鎮的樣子。

    當然，也可能是對方誘敵深入的計謀。

    但首當其衝的是龍鯨大聖，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

    天上明明沒有烏雲，大日高懸，這片海域卻無比昏沉，一片肅殺。

    『轟隆隆……』

    海中掀起狂瀾。

    颶風席捲天地，妖氣衝天。

    龍鯨大聖腳踏在一頭鯨鯊嵴背上，手臂肌肉虬結，右手攥着一條鎖鏈，另一端連着鐵籠。

    鐵籠上的黑布掀開，露出血骨，濃烈的血光在戰場上醒目異常，展現出可怕的凶威。

    九十九頭龍鯨在他周圍搖曳，身上氣血翻滾，像是一頭頭血鯨，發出悽厲的嘶吼，隨時可能引爆肉軀，投身聖骨。

    龍鯨大聖雙目圓瞪，注視着前方。

    他已經能看到聖王宮大軍的尾巴了，按照約定，一炷香後便應該展開圍殺。

    聖王宮大軍背靠聖王宮，即便沒有聖王坐鎮，也不容小覷，僅龍鯨一族是做不到的滅殺對方的。

    可是，從別處傳來的消息，除了他的親信，其他幾路大軍速度都或多或少變得慢了，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龍鯨大聖冷笑，他當然知道那些傢伙是什麼想法。

    不過，他敢於展開決戰，並非因為這些盟友，而是一個人！

    龍鯨大聖微微側目，看到立在旁邊一頭龍鯨背上的身影。

    方才這人還不在這裏，突然出現。

    此人身着道袍，氣質出塵，負手而立，和戰場格格不入，就站在這裏，僅落後他不足一丈。

    可全軍上下，除了龍鯨大聖，沒有任何一位妖王察覺到他的存在。

    包括龍鯨大聖，也是在這人靠近之後，方才通過聖骨感知到。

    雖然龍鯨大聖特意在妖陣為他留了通道，如此神出鬼沒，也讓龍鯨大聖暗暗心驚，暗道那騷狐狸肆意妄為多年，終於踢到鐵板了。

    「真君有何見教？」

    龍鯨大聖微微低頭，輕聲發問。

    秦桑收回視線，道：「貧道暗中週遊一圈，並未感應到青狐聖王的氣息，道友盡可以放心圍獵聖王宮大軍，貧道會助你破對方戰陣。」

    「如果青狐聖王現身戰場，真君有多大把握斬殺他？」

    龍鯨大聖的胃口很大，如果付出慘烈的代價動用聖物，他不滿足只奪取聖王宮。

    秦桑搖了下頭，沒有多言，目光閃爍了一下，身影倏忽不見。

    龍鯨大聖吸引各方目光，他潛入暗處探查，種種跡象表明，青狐聖王很可能已經不在，至少不在東海。

    他正是要借妖族內戰驗證猜測，最好掀翻聖王宮，繳了她的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