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秦桑所料,海棠書院並未對他緊追不捨。
甩脫追兵,秦桑先是尋一地界調息,隨後便回到濁浪海域,途中一切順利。
此時,素女已將司幽族人帶回約定的地方,她在離開之前也感應到了那位煉虛後期強者的氣息,雖然知曉秦桑實力不俗,仍免不了擔憂,若不是秦桑的語氣非常自信,她當時都考慮將司幽族人送出去了。看見秦桑安然無恙,不由鬆了口氣,忙把洞府的禁制打開,將秦桑迎進來。
他們在一處偏遠的島上開闢這座洞府,隨手建了幾座殿閣。
「那名司幽族人何在?」秦桑問。
素女指了指偏殿,「他受了傷,我給了他一些丹藥,正在療傷。」
秦桑轉目看去,這裏的禁制是素女親手佈置,他可以通過禁制感知偏殿內的情形,發現殿內有一道綿長的氣息,此人在這裏療傷,竟然沒有再額外設置任何防護禁陣。
除非此人涉世不深,此舉應是表達一種態度。
「你和他談過了?」
冒險救下此人,便是要此人做嚮導,帶他們去霧海,不容得此人不答應。
此人若是識趣,他們也能少些麻煩。
「還沒來得及深談。此人身上傷勢很重,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且他剛突破煉虛不久,照異人族的說法是空境二重初期,修為都還沒有穩固。再拖延下去,很可能會動搖道基,留下隱患。考慮到他以後對我們還有用,便讓他先去療傷,」素女頓了頓,「不過此人看起來是識時務的。」
秦桑點點頭,又問:「有沒有問他另一名司幽族人去了哪裏?」
他到最後也沒有感知到另一個人的氣息,不難猜出,當是凶多吉少了。
素女已經問過了,道:「死了!為了將他送出來,那個人主動燃燒精血,引爆一件秘寶,試圖和敵人同歸於盡。」
「哦?」
秦桑目光一閃,若有所思道,「看來此人的身份不簡單啊!」
此人剛突破煉虛不久,敵人卻出動這麼多高手前來圍捕,甚至還有一位煉虛後期強者坐鎮,如此重視,說明他的同伴定是一位高手,至少煉虛中期,甚至後期!
這等強者甘願為此人赴死,要麼是自家後輩,要麼此人地位極高。
他們之前便了解到,異人族的天部和水部都只是一種會盟,鮫人一族便不會插手水部各個部族內部的事務,部族之內自然不可能人人平等,如此便有高低貴賤之分。
素女一笑,附和道:「看來咱們抓了一條大魚,可惜咱們並非出身異人族,不然說不定能利用他干一些大事。」
「倒也未必」
秦桑沉吟少頃,「先讓他療傷吧,此人出關前,你我輪流看守,其他事情安排的如何了?等他醒轉,不出意外,咱們就該動身了。」
素女收起笑容,「藍沙州常常有修士出海,深入汪洋,歷練自身,尋覓機緣。有人從中看出商機,鑄造寶船,送這些人出海,一來這些船主熟悉周邊海域,二來人多勢眾、不懼外敵窺視,前半程便能養精蓄銳,以全盛實力面對後面的危險。無論此人醒來後帶來什麼消息,我們出海之後,最初的一段路程,乘坐寶船是最好的選擇。」
秦桑心知素女在藍沙州混跡多年,遠比他熟悉這裏,就依素女之言,讓她作主。
素女點頭道:「之前我接觸過幾家船主,秦兄在這裏看着,我現在便出去打探一下,他們何時出海。」
「也好,那些異人族或許還在尋找我們,記得小心些,」秦桑提醒了一句,目送素女離開,又將劍奴和擎甲、擎乙兄弟喚來。
「不知真人有何吩咐?」劍奴稽首問道。
秦桑看向兩兄弟。
他們要遠渡重洋,金丹期修為顯得太低了,至少要將他們提升到元嬰期,秦桑早早便做準備,賜下不少丹藥,兄弟二人也頗為勤勉,修為大進,已經摸到元境四階,也就是元嬰期的門檻了。
「這段時間,有勞道友多指點他們,爭取早日突破,」秦桑將兄弟二人交給劍奴,雖非同族,但大道相通,指點他們綽綽有餘。
劍奴自無不可,立刻帶二人下去。
秦桑靜思片刻,手掌一翻,取出一個玉葫蘆,此乃從那名犬封族人身上得來,是一件芥子類法器。
此人險被劍陣斬殺,將此物丟了下來。
嘗試一番,成功破開禁制,秦桑神識一掃,便知這肯定不是此人存放重寶的芥子法器,對此秦桑也有預料,那種法器關乎身家性命,肯定是特殊祭煉過的,除非主人隕落,不可能輕易被人奪走。
雖無重寶,玉葫蘆內部空間滿滿當當,整整齊齊擺放着一排排未經祭煉的靈藥、靈材,都是人族地界的罕見之物。
秦桑轉念便知這些寶物的來歷,異人族前來藍沙州目的多是和人族交易,這些應該是他們從霧海帶出來的,還沒來得及出手,落到他手裏,倒是一筆意外之財。
他欣然笑納,盤膝定坐。
不知過去多久,素女尚未回來,秦桑忽覺一陣禁制波動,從定中醒轉,感知到偏殿的禁制被打開,那名司幽族人醒了。
秦桑起身,推門出去。
司幽族少主面色蒼白,顯然傷勢還未痊癒,不過體內氣息已經穩定。
他正在打量洞府周圍的環境,心有所感,向正殿望來,看到秦桑,神情不由一肅。
他知曉之前是由秦桑一人阻攔追兵,獨戰數位強敵,還能毫髮無傷回來,實力可見一斑,不敢怠慢,主動躬身一禮。
「思淥見過秦道友!之前被傷勢所擾,現在才向道友當面道謝,請道友勿怪。」
他們都經過素女知曉了對方的名號,無須再介紹,秦桑上下打量思淥,道了聲無妨,「道友舊傷一直未愈,遷延太久,已經影響到道基了,有些麻煩。不過道友不必擔心,這裏足夠安全,不會有人打擾道友療傷。」
「多謝兩位道友,不僅救我一命,還給我一處存身之地,思淥感激不盡。」
思淥神情認真道。
秦桑一笑,側身向正殿一引,「道友現在可有閒暇,不妨進來一敘。」
思淥道了聲好,步入正殿,分賓主落座。古雅早得了吩咐,奉上靈茶,侍立一旁。
秦桑示意道:「請!」
思淥目光在古雅身上轉了轉,品了一口,他現在心思沉重,沒能品出什麼滋味,但還是贊了聲好茶。
秦桑放下玉盞,也不和思淥繞什麼彎子,直入正題,「我觀道友一身貴氣,又有這等修為,在司幽一族當是身份尊貴。卻不知為何流落至此,這些追兵追到藍沙州還鍥而不捨?」
思淥定了定神,嘆道:「那些犬封族人,往日和我等無冤無仇,乃是不久之前意外撞上的,不慎被他們識破身份,他們便想拿下我等,回水部邀功。那時我們便有傷勢在身,力戰不敵,只能繼續逃亡。可是沒料到他們在這裏也有不小的勢力,幾次都被他們找上門來。」
秦桑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
「至於之前」
思淥猶豫了一下,「我們在族中招惹了一位強敵,方才流亡至此。」
見他語焉不詳,秦桑豈容他糊弄過去,「不知是什麼樣的強敵?」
見無法掩飾,思淥苦笑一聲道:「不知兩位道友對我們異人族了解多少。在異人族之中,每個部族的情況各有不同,司幽一族有皇族垂拱而治,分封王侯以治天下,我本一郡王,在自家封地修行,不料一宿敵忽然得勢,發兵來攻,同盟畏懼此人,不敢來援,內部亦有人被宿敵收買而背叛。那時我尚未突破空境二重,勢單力孤,內外交困,不僅失了封地,自己也流落到這般境地。」
自爆其短,思淥不免有些羞愧。
秦桑觀其神情,似非作偽,但這些未必是所有真相,好奇道:「道友之前未到空境二重,便能做一方諸侯?而且對方大張旗鼓攻伐同族,搶走封地還不放過道友,絲毫不留餘地,皇室也能容忍嗎?」
不知在司幽族中,血脈的比重有多大。頂尖大族高手無數,即使王公後裔,沒有強大的實力,如何讓別人心服口服?
「父王留有幾位老臣,對父王忠心耿耿,有這些老臣看顧,我才能坐穩。至於皇室,他們不僅不會插手,反而樂見諸王之間爭鬥。實則想插手也未必有能力,皇室的實力不比某些王侯強多少,修為最高也不會超過空境二重,到達聖境的族老都已經進入聖地修行,不問世事」
聽到思淥此言,秦桑目光一閃,「聖地?」
異人族聖境相當於人族的合體期,司幽一族果然是有聖境高手的!
「不錯,」思淥頷首,「據說聖地中有聖境之上的強者修行所需之物,在裏面修行可以事半功倍。」
聽到這裏,秦桑忽然意識到什麼,微微欠身,追問道:「什麼聖地?是你們一族之聖地,還是整個異人族的聖地?」
存在合體期修士所需之物,任何一族掌握這樣的聖地,肯定要嚴格封鎖消息。思淥卻輕易透露出來,司幽族難道不怕引來其他部族覬覦?
除非
「自然是我們整個異人族的聖地!無論天部還是水部,據傳一旦有人步入聖境,大多和我族族老一般,進入聖地修行。除非出現關乎一族興亡之類的大事,族老幾乎不會露面,其他部族想必也是如此。」
思淥本想扯一下族老的虎皮,想了想便又作罷,至少在司幽一族,族老一入聖地,似乎便斷卻了塵緣,還沒有因為血裔受到威脅而現身的先例。
若非秦桑出手,他早已淪為階下之囚,如果背後有聖境強者,為何到現在還不出現?
這種說辭一戳就破,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他現在要做的是儘可能取得對面之人的信任,保全自身,積蓄實力。
秦桑雙目幽深,心中暗忖,萬萬沒想到,異人族中竟是這種情況。
聖境強者隱於聖地,不問世事,這麼說,異人族在現世的最強者也不過煉虛後期。
和權老短暫交鋒,大概了解了煉虛後期強者的實力,等自己突破煉虛中期,憑藉一身神通和寶物,未必怕了他們!
之前以為異人族高手無數,擔心不慎引來合體期強者,秦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現在知道不用面對這種強者,頓覺壓力大減。
不過,思淥的話里也沒有說死,現世未必沒有合體期強者,異人族勢力龐大,內部部族眾多,外部又有異族威脅,總要有人主持大局。
而且,倘若引來數位煉虛後期強者,他也要落荒而逃,以後行事仍需小心。
見秦桑一直沉思不語,思淥按捺不住,道:「兩位道友將我救下,不知有何吩咐,還望直言,也好讓我心中有數,免得一直心緒不寧。」
他做好了被驅使做事的準備。
夏常侍的遺言猶在耳畔,務必惜身,留得青山在,方有翻身之日!
秦桑看了看思淥,引動一縷靈力,在虛空中顯化一幅圖像,正是古雅記憶中的長右族人。
「此族名喚長右,亦是霧海中的異人部族,道友認得否?」
思淥凝視圖像,思索良久,微微搖頭,慚愧道:「在下之前急於突破空境二重,一心撲在修煉上,一應所需之物都有族中提供,幾乎不問外物。對於天部內部,也只知道一些有名的上族,確然不知此族。不過」
秦桑皺了皺眉,見他似有未盡之語,並未打斷。
思淥沉吟道:「觀此族形貌,以及道友所說的神通特徵,在下想起了朱厭一族。據傳此族和它們的一些御族,形貌皆和猿猴相近,長右一族有可能是依附於朱厭族的某個御族。」
經思淥解釋,秦桑知曉,天部尊奉羽人一族為王,但亦有諸多大族,實力強橫。遇到大事,羽人一族也要和他們商議。
這些大族又會引來小族依附,被稱為上族,那些小族則被稱為御族。
上族和御族是相對的,依附並非完全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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