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有光斬殺張端午後,張部綠營兵不知所措,孫有光以乃奉滿洲英親王之命為由安撫一眾綠營兵,說什麼通賊者只張端午一人,餘人不問。
一眾綠營兵倒也深信不疑,因為漢軍八旗這幫二大爺不是假的。
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安撫住城中綠營兵馬後,孫有光叫他們於城門集中,隨後又帶人前往州衙,將毫不知情的知州韓震處死。
等順淮聯軍主力入城後,那幫被孫有光勒令盤坐在城門的綠營兵才發現不對勁,然而已經遲了。
在陸四的授意下,劉體純部順軍將千餘綠營兵盡數處死,沒有留下一人。
這也是無奈之舉,因聯軍主力要前往西安,留駐兵馬不能多,故為了不使商南、商州二城反覆,陸四隻有命令殺俘,以保證二城的絕對「忠誠」。
同樣,陸四在商州城也留了五百兵,由順軍將領蔣大元統領。同商南一樣,陸四命蔣大元安撫城中百姓,並徵召衙役及城中青壯聯防,同時清點城中存糧,必要時棄城之前一定要將這些存糧燒掉。
走時更對蔣大元等人交待,不管什麼人過來要進城,首先讓他們脫掉帽子。因為清軍若化裝順軍的話,他們已經剃掉的頭髮就是分辨敵我最好的辦法。
反過來,敵人扮作清軍,卻是讓他們防不勝防。
只在城中休整了一個時辰,陸四就傳令出城繼續西進,下一個目標是藍田縣城。
不過途中有個麻煩,就是前陣商州一帶下了暴雨,導致藍田往商州的冢嶺山發生泥石流,沖毀了幾段道路。
西安的清陝西總督孟喬芳擔心不能及時將糧草運往河南,遂令藍田知縣段萬三徵發民夫連同西安綠營千總王安泰所部士兵一同疏浚道路。
眼下這王安泰部就駐在冢嶺山,而此地也是聯軍前往西安的必經之地。
因商南同商州詐城的成功,陸四便準備繼續「詐」掉王安泰部拔掉這個釘子,然而這次孫有光卻沒有成功,不知怎麼就被王安泰給識破了。
智取不成只有強攻。
數千順淮聯軍將士黑壓壓的擁在冢嶺山下,李元尹指揮千餘披甲將士準備強攻。
藍田綠營兵駐防的寨子是先前一處驛站擴建起來的,多是簡易木結構,強攻奪取並不費事。
得王安泰通知有賊兵打過來的藍田知縣段萬三匆匆跑過來一看,當時臉就煞白,一臉難以置信道:「順賊不是叫滿洲大兵圍在了河南麼,怎的突然就殺回來了?」
這麼多賊兵能衝到冢嶺山,說明前邊的商州和商南肯定淪陷了,這讓段知縣心中更是驚慌的很。
王安泰也是一臉苦色,賊寇黑壓壓的怕有上萬人,且都是騎馬的精銳,就他手下這幾百人怎麼守住寨子。
「順賊去而復返,是不是滿洲王爺那邊敗了?」
說話的是藍田工房的掌班江大邦,算起來,藍田縣衙這幾年已經換了六七個主人,可這江掌班卻是鐵打的板凳,愣是十多年沒挪過窩,弄得藍田城中知道江掌班的比知道縣尊的要多。
「大軍那裏一定出了事,不然賊兵不可能殺到這裏來的。」王安泰覺得江掌班的猜測可能是真的,否則解釋不了眼前這局面。
聽了這話,段知縣急道:「賊兵太多了,這寨子怕是守不住,我們還是趕緊撤回城吧。」
王安泰猶豫了片刻,對那段知縣道:「來不及了,人家有馬,咱們兩條腿,跑不過他們的,我看不如反正吧。」
「又反正!」
段知縣一怔。
「我們上次已經降過順賊一次,這次他們還能信咱們?國泰兄三思啊。」
這年頭文官的地位直線下跌,以致段萬三這個知縣都得和個七品千總稱兄道弟,擱二十年前想都不敢想。
江掌班反對再次投降,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樣弄得狼狽不堪,每日裏提心弔膽,晚上睡覺時都豎耳聽着外面動靜,生怕逃走的李自成又殺回來捕殺他們這些投敵之人。
「本官從前做的明朝官,後來順賊打過來無奈才從了賊,大清兵過來後,本官為保全城百姓不被屠戮,這才降了大清兵真要再降順賊,那幫賊兵怕是不會饒我」
段知縣也不想再反正,他好歹也是進士出身,降一次還好,降兩次也說不上丟人,降三次的事還真是做不出來。
真要這樣幹了,豈不成了反覆無常的小人?
王安泰卻是拿定主意,咬牙道:「不反正,咱們恐怕過不了這道鬼門關。這節骨眼,也別想那些沒用的,先保住命再說!」
「就沒其它的法子了?」
段知縣一臉苦澀,江掌班也是心頭髮苦。
王安泰白了他二人一眼,微哼一聲:「就算咱們能逃回縣城,就我手下這幾百人怎麼守城?莫不成到時候你二位也上城殺敵?」
「我」
江掌班輕咳兩聲,他年紀大了,哪裏能殺賊。
段知縣也是臉上訕訕,對王安泰的話不以為然,他堂堂三甲進士出身的知縣老爺能和大頭兵一樣去廝殺?
這太辱斯文了!
「實在不行,不如不做這官。」
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這法子江掌班覺得比再降順賊要好。
王安泰瞪了江掌班一眼,心道你姓江的一小吏能跑,他和段知縣能跑?
真要跑了,以後他王安泰還做不做官了?
雖說弄不清楚清軍主力是敗還是沒敗,但眼前局面順賊佔了上風,不如再次降順觀望風聲再說。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手底下還有兵,不管是順還是清,亦或是明,不都得用他!
段知縣尋思的也是這個理,甭管哪個來了,他這三甲進士都是要待為上賓的。
「反正了,順賊就拿咱們當自己人了,到時不但能保住命,還能保住藍田」王安泰見對面的賊兵已經披甲,心中更急。
「這」
段知縣嘀咕半天,冒出一句來:「要是順賊又不成事,那滿洲大兵再回來怎麼辦?」
「這還用說?當然是再向大清兵反正啊。」
王安泰一臉這事不再尋常不過的樣子麼。
「咱們這降來降去的,不成了反覆小人?」段知縣嘆了口氣,讀書人終好個臉皮,實是有點抹不開。
王安泰嘿嘿一聲,道:「名聲和性命哪個重要?」
段知縣點了點頭,終是性命要緊,不過卻是問王安泰:「要是有人不肯跟我們一起反正怎麼辦?」
「不肯跟我們一起反正?」
王安泰目露凶光,「那便定他個漢奸的罪名,給他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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