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冬夜裏緊急集合的號聲喚醒了睡夢中的戰士,河堤上迴響着官佐們的吼喊聲。
在戰士們集合的同時,剛剛睡下的陳無敵、錢德功等人也都匆忙起床,朝着中軍大帳趕來。
像是沒了魂似的張爾忠繼續喃喃道。
「不可能,我一定是猜錯了,一定是我猜錯了,他們,他們怎麼能這麼做?不可能啊!把我們統統都淹死,即便是他們入主中原了,又對他們,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我肯定是看錯了……」
「你沒看錯,他們,從來就沒有把咱們當成過人!」
胸腔中充斥着怒火的朱國強,冷笑着回應道。
「他們永遠不會把咱當成人,要他們能把咱們全都淹死,正好和了他們的心意!以少役多,自然是殺的越多越放心!」
「蒼天啊……噗。」
氣急攻心的張爾忠,一張嘴就噴出一口血來,將衣服和鬍鬚染得通紅一片,然而吐出血之後,迷茫的眼神卻迅恢復了清明,盯着帳外大聲說道。
「是,他們從來沒把咱們當成人看,當年蒙古人如此,現在女真人同樣也是如此,老夫早該明白,早該明白,當年高皇帝麾下百萬將士,為何誓死殺敵,為的就是要做人,要做人!老夫居然還以為,夷狄入華夏者,則為華夏,可笑,可笑哇……」
「自古擱主人眼裏頭,奴隸永遠都不是人,頂多就是會說話的牲口!當年高皇帝讓咱們漢人翻身當了人,現在,那些女真人又想讓咱們當他們的奴隸!」
咬着牙,朱國強接了一句,然後就大步朝着帳外走去。儘管還沒有派人查探,但黃河決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他絕對不會懷疑滿清狠毒。
現在需要去做的,不是譴責罪行,而是想盡一切辦法救人,救所有能救的人。
聽着世子爺的話,張爾忠愣了愣,眼睛突然變得異常的堅毅,立即緊跟在世子爺的身後。
剛一出帳篷,朱國強就看到匆匆趕來的陳無敵、錢德功他們,他們身後還有許多未來得急穿上盔甲的官兵,他們無不是滿眼通紅的望着世子爺,他們已經從王唯忠等人那裏得知的建奴挖開黃河大堤的消息。
「世子爺,末將請命,現在就殺到對岸去,殺光對岸的建奴。」
不等朱國強開口,陳無敵上前一步,雙膝跪倒,瞪着通紅的眼睛嘶吼道,他。
「世子爺,您下令吧,弟兄們這就殺過黃河去,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對岸的建奴全都斬盡殺絕。」
錢德功緊跟着跪倒,頭磕在地上,瞬間血流滿面。
他們身後那些官兵無不是紛紛跪下去,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淚水,就在剛才,他們的一些人甚至還曾擔心明天的苦戰,自己會不會丟了性命,而此時此刻,他們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死也要拉着對岸的清軍一起去下地獄。
畢竟,他們都是山東人,他們的家人都在山東,在濟南!
也許,很快他們家人就會葬身於澤國之中。
「世子爺,血債血償,血債血償啊。」
「世子爺,求您下令讓我等過河吧……」
非但鄉軍跪了下來,就連得知消息的民壯也紛紛跪在那裏,紅着眼睛請求着,請求着過河擊敵,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血紅血紅的,他們的額頭無一例外都是青筋亂蹦,朱國強並不懷疑,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殺到對岸,他們會拼盡全力殺敵。
仇恨之火已經在眾人的心底子熊熊燃起!
八千將士同心赴死,即便是對岸有數萬清軍又有何懼?
面對誓死請戰的將士,朱國強大聲跑道。
「殺,以後再與建奴交戰,只殺不俘。」
「殺,凡是勾結建奴者,無論官民,都罪在不赦。」
接連說出兩個「殺」字之後,朱國強深吸口氣,目光從眾人臉上逐一掃過,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
「現在傳我的命令,所有人上船,所有船隻都趕赴黃堌口,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救人,不是要救那一個人,而是要救所有能救下來的人,我們要把決口的黃河給堵住!只要堵住了決口的大堤,就能救下你我的家人,就能救下千百萬父老鄉親!」
堵住決口!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眾人仍然立即沖向了各自己的坐船,船隊很快就逆流而上朝着黃堌口駛去。
河面上桅杆如林。六條拖船隊在六艘拖船的拖動下緩緩前行。
在船隊的前方,數艘機船全速朝着上游駛去,沒有拖船的累贅,這五艘船的航速很快,船上站滿了官兵,未着盔甲的他們,眼巴巴的盯着河面。
卻往上游去,越能感受到水位在降低。儘管黃河的水面還沒有變窄了,但是河邊不少淺灘都露了出來。
儘管他們並不熟悉黃河,但這一幕讓他們不再懷疑,黃河真的決口了!
所有人都沒有心思說話,他們只是默默地站在甲板上,焦急地看着北方,現在能來得急嗎?
能來得急嗎?
置身於船頭的朱國強不僅需要考慮這個問題,現在還有一個更嚴峻的問題在考驗着他——如何堵住決口的大堤!
現在,可不是幾百年後,憑着現在的技術條件,即便是他領兵趕到了黃堌口,可用什麼才能阻擋了滾滾黃河水呢?
還有就是現在的河堤上決口寬度有多大?
如果決口的寬度足有幾百米的話,到時候怎麼堵?
在堵黃河決口的時候,南直隸怎麼辦?
所有的問題都在朱國強的心裏瀰漫着,甚至於他不得不面對一些選擇,至少一度他甚至幻想着,也許張爾忠真的錯了,那怕只是虛驚一場……
非但朱國強這麼想,船上的人大都也是這麼想,如果那樣的話,大夥雖然是白跑了一趟,至少父老鄉親們安然無恙。
每個人,都不希望這一切成為現實。
但是,願望總有破滅的那一刻。
當船隊在凌晨時抵達黃堌口時,所有的期盼,都化作了泡影——滾滾黃河水正順着河堤決口處湧入北岸,黃河北岸儘是一片澤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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