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道出這兩個字後,朱國強的心頭一寒。
自己怎麼忘了這個最大的變數呢!
「世子爺,怎麼了?」
「南京守不住了!」
朱國強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斷,是因為,他知道史可法在守揚州的時候,做了什麼——什麼都沒做!
多鐸下令攻城以前,即已「自覺憒憒」,把軍務交幕僚處理了。然後,揚州一天而破,揚州的百萬生靈成全了史可法的忠義之名!
史可法一生中最大的兩個亮點在於:為官清廉勤勉和堅貞不屈英勇就義。他以死盡忠讓人感動崇敬。究其實際的話,可以看到史可法在其大位上決策屢屢犯錯,臨戰束手無策,惟有「臨終一死報君王」。
指往這樣的人去擊敗阿巴泰?
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話。
一但史可法兵敗,眼見救援無望的,南京里的那些個「南混們」會怎麼辦?
平時袖手談心性,臨事一死報君王。
能像史可法那樣死忠的忠義之人可不多啊!要是那些南混們有必死的覺悟。想要守住城,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他們還能堅持幾天堅持到自己過去。
可是靠着沒了希望的南混們守南京,能守得住嗎?
這可真是一個笑話……
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一接到東虜兵臨城下,南京求援急信,史可法就即可領兵南下了,中都重要,但南京更重要,那裏不僅是大明的留都,還是高皇帝的孝陵,萬一要是破了……
不過他領兵南下了防範東虜進擊中都的,來到定遠後,定遠知縣倒沒有把這位南京兵部尚書督師拒之門外。拿出犒勞大軍的糧草、銀錢後,又將史可法一行安頓在城外士紳家借宿。
交接好犒勞大軍的糧草、銀錢後,王秀楚便來向部堂稟報,不過見部堂心不在焉於是便問道。
「大司馬可是有心事?」
面對幕僚的詢問,史可法嘆口氣說。
「呈吉,你看,我一到這裏,心中就覺得奇怪。不知何人在大廳座後的屏風上寫着文丞相的《正氣歌》,好像這就是我的下場。」
從宜住進來看到這副《正氣歌》之後。他的心裏就產生了一種不祥之兆。
也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才會顯得極為沉重。
「大司馬!你一身系社稷安危,何出此不祥之言?」
王秀楚連忙勸說道,身為史可法親信幕僚的他,並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什麼業績,但是卻留下了字字泣血讀後如游地獄,忘掉人間的《揚州十日記》。讓人們得已目睹清軍的殺人如麻,甚至也正是這本留學生們在日本發現的著作掀起了晚清革命義士們反抗殖民統治的熱潮。讓那些滿清害到日本留學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個革命義士,可以說這本字字泣血的書,催生了漢民族的自由。
不過,他的人品卻不值得評價,身為史可法的幕僚,城破後他無意隨主殉國,當然,螻蟻尚且貪生,僅只是意圖投降倒也罷了。但他接下來做的事情實在是不堪評價。他對妻子說:「兵入城,倘有不測,爾當自裁。」。瞧瞧,漢人的天下亡便亡了,朱家的國祚斷就斷了,史公的揚州失便失了。都無所謂。
可是老婆卻是自己的私物,就是自己護不住,也決不能讓他人染指。你要去死!你要保全你的名節!
然後他又見到清軍兵宮裏有一中年揚州婦人製衣,那婦人在縫補衣服時,發現有好東西,便向清軍兵卒乞取,言語間以媚侍人,言語討好,諂媚清軍是肯定的。見狀他立即怒由心生「恨不能奪卒之刀,斷此**。」見韃子屠戮同胞,他只是惶悚驚怖,可是見女人委身異族,便立時義憤填膺,恨不得奪刀殺之,實在是真「勇士」。
而且王秀楚不僅有「大勇」,更有「大智」。「卒嘗謂人曰:『我輩征高麗,擄婦女數萬人,無一失節者,何堂堂中國,無恥至此?』嗚呼,此中國之所以亂也。」過去文人論及天下興亡,頂多就是紅顏禍水,惑主誤國而已,不過就是說皇帝和妃子幾個人的問題。
但他卻別有洞見,看出中國之亂的原因,在於有太多女人放蕩無忌,才勾引得韃子入侵,要不是那些女人估計滿清就不會入侵中原了。像王秀楚這般「德才兼備」,比水太涼等人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當然,現在王秀楚還沒有來得急在書中表現他的「大勇」以及「大智」,當然,以後他也沒有這個機會了。不過作為史可法的心腹幕僚,自然要用他的「大智」。
「唉,這是天數!」
史可法又是一聲長嘆,
「啊?……」
王秀楚驚愕道。
「史某自督師以來,每每可謂是心力交瘁,無奈虜勢愈強,實非我輩所能敵。今日虜兵過江臨南京,留都危急,我身為督師,非得南下馳援留都不可,如今東虜大部集於南京,要是其趁我過江時,於江南半渡而擊……處境如此,豈非天數?」
說罷,史可法又盯着正氣歌,心想道,難道這真是天數?
「大司馬身為督師,大局尚有可為,不應如此灰心。」
王楚秀勸說道。
「大司馬麾下十萬大軍,東虜才區區三萬人馬而已,萬不應該如此灰心!」
在王楚秀看來,現在的局勢大有可為嘛,有什麼好怕的。雖然說,東虜是兵強馬壯。可是,咱們這邊也不弱呀。畢竟有十萬大軍啊!
他怎麼也瞧不出來,有什麼地方會讓人灰心。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你我面前的那可是幾萬精銳。可是我麾下不過只是十萬弱旅。邊軍尚且不敢於東虜野戰,況且是南方弱旅?不瞞你說,我從今而後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己,至於成敗之說,付之天意了。」停一停,史可法不放心地問道,
「呈吉,你說德世子會馳援南京嗎?」
當初把怕德世子奪兵權,把他踢到揚州的是他,現在南下時要德世子馳援南京的,同樣也是他。不過,他要是知道德世子領兵在遼東,不知道又會作何感想。
「德世子心急國事,必定會領兵馳援的,畢竟,那裏是孝陵所在,祖宗靈寢在,德世子必定不會坐視的。」
王楚秀的話說的極是在理,他德世子怎麼可能不救南京呢?那裏有他們家祖宗的墳,就是對大家有怨言,自家祖宗的墳總不能不保了吧!
「但願吧,要是德世子能馳援南京,待到東虜退兵時,史某人便上書保他便是,他於揚州勒索商民、甚至過江強搶民女,實在是非賢王所為……」
其實大明的王爺真不能當賢王,要不然肯定會有御史彈劾他「儲名養望」,在大明當賢王也是一種罪過。就像德世子那樣,忠心耿耿殺虜報國,又是什麼結果?
當賢王是「儲名養望」,勒索商民,強搶民女,魚肉百姓……一樣有人彈劾,好嘛,反正大明的王爺,一句話說白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隨後,史可法與王楚秀他們又談了一些別的問題,不時地發出嘆息。約摸到三更時候,史可法又令人端來了酒菜,與王楚秀飲了幾杯。原來他的酒量也不錯,但是自督師以來,就滴酒未嘗,今天心情沉重的史可法,卻想喝上兩杯,酒到濃時,他朝着北方搖揖道:
「天地為鑑,此次督師馳援南京,我史可法決不會辜負主恩,必以死報效天下!」
清晨,浩浩蕩蕩的大軍再次開拔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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