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了!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如喪考妣的崇禎就那麼愣在那裏,久久不能言語。
援軍他沒有等來,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消息,外城城門被守將打開,降賊了……
又一次崇禎想起來太祖皇爺在「顯聖」時囑咐的那句話:
「你得想辦法逃出北京。」
可是現在怎麼逃呢?
可是崇禎卻想不出好辦法,向自己問道:
「難道就這麼等着城破被殺,亡了祖宗江山?」
雖然是皇帝,可崇禎也曾經略習武藝,在煤山與壽皇殿之間親自主持過內操,所以他在大難臨頭時卻不甘死在宮中。此時他的心情迷亂,已經不能冷靜地思考問題,竟然異想天開,想要率一部分習過武藝的內臣,再挑選幾百名皇親的家丁,然後從齊化門衝出,且戰且逃,向山海關方向奔去。
山東不能去,那朕去山海關總行吧。
眼下北京的內城尚未失守,這麼做應該還是有辦法的。他在暗想着如何率領幾百名年輕內臣突然衝出城門,或者殺開一條血路逃走,或者死於亂軍之中。縱然死也要在青史上留下千古英烈皇帝之名,決不是一般懦弱無能的亡國之君。當他這樣想着時候,他的精神突然振奮起來,大有「視死如歸」的氣概,對於以身殉國的事,只有無限痛心,不再有任何恐懼之感。他心中恨恨地說:
「是諸臣誤朕,致有今日,朕豈是亡國之君!」
他停住腳步,仰觀天色。大上仍有薄雲,月色不明。他又一次想着這正是利於突圍出走的夜色,出城的意念更加堅定了。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城外的現實,眼下逆賊二十萬大軍將北京圍得水泄不通,外城已破,只有飛鳥可以出城。
即便是率領幾百人,又豈能沖得出去?到最後,大抵上也就是死於亂軍之中吧!萬一要是沒死的話落入亂軍的手裏。那可就真的辱沒祖宗了。原本丟了江山,就已經無顏再見祖宗。可要是活着成了流寇的俘虜,那就更沒有臉面見祖宗了。
瞬間,他的頭腦變得清醒起來,不再像先前那樣心存幻想。那股對生的渴望散去後,頹然跌坐在龍椅上,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在這剛剛恢復了理智的片刻中,他想着太祖高皇帝在他的夢中「顯聖」的事。
太祖皇爺雖然囑咐他應該逃出京去,可是當他向太祖爺詢問如何逃出,連問兩次,太祖爺都沒有給他回答。他第三次哭着詢問時,太祖爺是什麼回答的?
一聲嘆息後,太祖爺說的是什麼?
「祖宗的江山不是一個人的!」
不是一個人的……
難道真的要把江山拱手相讓?
讓給自己人總比讓給外人好吧,早上給自己人祖宗的宗廟還在,可要是讓流寇奪了天下,到時候祖宗的宗廟可就不在了。
到那時奉先殿裏祖宗的牌位就會換成其他人了。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呢?
崇禎不禁有些迷茫,哪怕是他的心裏動了這個念頭,可是他仍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現在該做什麼?
……
當皇帝詔見的旨意傳來時,祖大壽足足愣了好一會。
皇帝詔見自己幹什麼?
難道是命令自己守城?
此時祖大壽不禁陷入某種患得患失之中,因為事發的實在是突然,以至於他根本就沒有機會逃離京城,被困在京城的他,正尋思着應該如何出去。
「伯爺,這可是咱們的機會啊!」
看着猶豫不決的伯爺,劉振奇輕聲說道。
「眼下正是按計劃行事的良機啊!伯爺,皇帝詔見,正是你向皇帝表明態度的時候,只要皇帝答應,咱們正好按計劃行事!」
劉振奇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他一直在策劃着另一件事,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可皇帝卻把東風送了過來,他又如何能不高興?
「這,能行嗎?」
祖大壽猶豫道。
「現在流寇四面合圍京城,萬一咱們殺不出去的話,可就全完了……」
「伯爺,那些只是流寇,可伯爺府里的都是百戰的精銳!」
劉振奇口中的百戰精銳,是府里的千餘家丁,他們非但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的精銳,而且皆着遼東明鐵甲,這千餘人殺出去,擊敗流寇不可能,但至少可以衝破包圍圈,殺出京城。
如果有必要的話,甚至能給流寇以重創,畢竟流寇大都是無甲步卒。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
猶豫間,想到上次的失誤,祖大壽的眼光猛然一厲,然後說道。
「就按計劃行事吧,讓大傢伙先做好準備,我先進宮!」
還是先到宮裏吧,無論如何,皇帝待自己可不薄啊,總要見一見的。
與往常不同,城內的大街上空蕩蕩的根本見不到行人,只是偶爾有巡兵經過,看着那些老弱的巡兵,祖大壽忍不住長嘆一聲,
「這就是大明的京營嗎?」
在過去的十幾年間,大明的京營屢屢外派剿寇,留下的不過只是一群老弱病殘,靠着這些老弱病殘必定是守不住城的。
大明的氣數難道真的盡了?
還好,還有大將軍。
面臨王朝末日的時候,人總是會是浮想聯翩,現在祖大壽同樣也是如此,在往皇城去的路上,騎在馬上的他,腦海中所思所想的卻是自己的優柔寡斷,還有瞻前顧後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何至於淪落到眼下這個局面。
置身於險境不說,更重要的是原本他是可以成為大明的中興之君「國丈」的,可是現在呢?
不過只是一個被困於死城中的伯爵而已,即便是殺了出去,又有何用?
要只是孤身一人殺出去,於外界來說,不過只是一個棄主自逃的無能之輩,即便是將來大將軍不念舊怨,開恩留下他的爵位,祖家也不過只是大明眾多地位名聲不顯的勛臣之一,不出幾十年,世間就沒有人記得祖家了。
「哎……」
長嘆一聲,祖大壽的又一次自言自語道。
「這可真是自作自受啊!」
如此自言自語後,祖大壽的心情不可不謂之沉重,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淪落到這步田地,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抓住呢?
其實,何止是祖大壽,甚至就連同崇禎的心情,大抵上也是如此,他後悔啊!後悔沒有抓住機會。
如果當初讓朱慈穎領兵南下,往中原進剿「闖賊」,祖宗的江山又豈會淪於流寇之手,又豈會從自己手中失去?
跪在祖宗的牌位前,崇禎又一次抬頭看着那些牌位,最高處的牌位書寫着「大明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之靈」。
「祖宗在上,自高皇帝打下江山,至不孝子孫由檢這已經傳承十六代……今日流寇兵圍京城,不孝子孫上不能安邦,下不能救民,實在是有負家國……子孫雖不壽,可必不負高皇,不負百姓,絕不敢苟全微軀……」
跪在祖宗牌位前的朱由檢語氣堅定,尤其是說出那句「苟全微軀」時,他的目光堅毅,心底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最後,他盯着的那祖宗的牌位,神情不時變化,最後猛然咬牙叩頭道。
「子孫不孝、子孫不孝……」
就這樣不斷朝着祖宗牌位磕頭,磕頭聲「碰碰」響起,堅硬的地磚上慢慢浮現出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跡。
聽着殿內的磕頭聲,窗外的太監無不是一陣心傷,他們紛紛用衣袖拭淚,他們知道,大明的氣數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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