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神醫,我來。」
吳良手中拿着那個形似鑷子的工具,手上還帶着具有一定防護作用的牛皮手套,於是主動湊上前去準備將那怪蟲制住。
「善。」
華佗微微頷首,給吳良讓出了一些空當,看着那鑷子一點一點的像那怪蟲靠近。
近了!
更近了!
鑷子已經快要觸碰到怪蟲。
吳良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着那怪蟲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敢大意。
這怪蟲既然能夠在藥人的奇經八脈中遊走,甚至可能正是藥人行動的原動力,那麼便說明它必然有不同尋常的本事,因此吳良有理由認為當它在面臨某種威脅的時候,做出的反抗必然也不容小覷。
看着吳良的一舉一動,眾人亦是屏住了呼吸,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發出任何一丁點可能令吳良分神的聲音。
典韋則不動身色的向前挪動了兩步,確保一旦吳良遭遇什麼危險情況,他便可以第一時間出手將吳良拉到自己身後。
終於。
鑷子觸碰到了怪蟲。
結果那怪蟲卻並未做出任何意料之中的反抗,吳良的手微微用力,便已經將用鑷子將其夾了起來。
甚至已經被鑷子夾住,那怪蟲也並未似普通的蟲子一般瘋狂扭動掙扎,而是十分順從的耷拉着長條狀的身子任由吳良施為。
「呼——」
吳良舒了一口氣。
眾人那顆懸着的心亦是放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略顯輕鬆。
「想不到這怪蟲竟如此溫順……」
華佗擦了下鬢角深處的汗滴,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吳良則已經依舊使用鑷子夾着那條怪蟲,將其拿到了眼前細細查看,尤其關注怪蟲那疑似頭部的一端。
與乳白色的類似軟體動物的身體不同,怪蟲的這一端呈黑褐色,並且附有一層類似於甲蟲的光滑硬殼,並且末端還有一個鉗形的開口,看起來與那些普通蟲類的口器十分相像。
如果非要找出一種與這怪蟲相近的物種的話,吳良想到了十分常見的蠶。
蠶的身體通常也是乳白色,並且長有一個類似的口器。
只不過這怪蟲顯然要比蠶小得多,但口器與身體的對比卻要比蠶大出許多。
除此之外,據吳良所知,蠶對人類是完全無害的,天朝養蠶抽絲已有數千年的歷史,而在這數千年見,還從未發生過蠶寄生人類,並且在人類體內產卵的事情。
當然。
印象中似乎有一種蠶需要排除出來——金蠶。
吳良雖從未見過,但卻聽說苗疆有一些養蠱人可以通過「蠆盆爭鬥」的方式養出「金蠶蠱」,傳言「金蠶蠱」便是所有蠱術中最毒的蠱,它的糞便與身體的任何部分都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藥,甚至養蠱人將其供奉起來,還能夠害人於無形。
不過實際上金蠶根本不是蠶,而是多種毒蟲放在瓮缸中封閉起來自相殘殺最終剩下的產物,此時這最後一隻毒蟲吸收了其他毒蟲的毒性、能量以及凶性,身體將會發生巨大變化,最終變成一種形狀像蠶、皮膚金黃的可怕毒物,因此才有了「金蠶」一說。
而面前的這隻小毒蟲顯然不可能是金蠶,無論是體型、顏色還是各方各面都沒有絲毫可以聯繫在一起的地方。
如此想着,吳良又從華佗的箱子裏取出一根細針,而後使用這根細針輕輕的挑開怪蟲的口器,試圖看清楚它口中的具體構造,從而證明他與華佗此前通過眼珠子看到那個沖向自己的怪物就是這條怪蟲。
只可惜這怪蟲的體型還是太小了。
繞是吳良已經湊的很近,卻依舊很難精準的將這怪蟲的口氣撐開,自然也無法看清楚它的口中究竟長成什麼樣子。
不過這難不倒吳良。
他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便想到了主意,隨後又將那顆塞進藥人眼窩中的眼珠子取了回來,他打算一手拿着眼珠子貼在自己眼前,一手用鑷子夾着怪蟲靠近眼珠子查看。
不過在這之前,吳良還不忘先通過眼珠子的瞳孔觀察了一下保存在其中的影像。
「唉?」
如此之下,吳良又是不由發出一聲輕叫。
眼珠子裏面保存的影像果然已經發生了變化,雖然影像中依舊是一張驚恐的臉龐,但已經不再是那個吳良從未見過的人的臉龐,而是換成了華佗的臉龐。
不過這次吳良心中早有準備,再加上華佗已經不是生人,因此吳良雖然發出了一聲輕叫,但卻並未像剛才一樣下意識的躲避。
「吳太史,怎麼了?」
華佗連忙問道。
瓬人軍眾人亦是面露疑色。
「華神醫,你來看。」
吳良將那眼珠子遞了過去。
華佗接過之後也學着吳良的樣子向那眼珠子裏面窺視,如此一看立刻也發出了一聲輕叫,接着一臉不解的看向吳良問道:「吳太史,這眼珠子裏面怎麼會有我的臉,而且這似乎我剛才被嚇到的模樣吧?」
「這眼珠子可不簡單。」
吳良儘量簡潔的解釋道,「此前我便發現它可以保留影像,不過保留下來的應該是它最後看到的影像,我們開始對這頭顱解剖之前,你是最後一個扒在眼珠子上面向內窺視的人,因此留下你的影像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還有一些細節吳良並未一併向華佗說明。
比如這眼珠子上面散發着一些怪異的氣息,這氣息雖然只有察木王子能夠看到,但瓬人軍眾人已經都有所了解……它的本質應該是一種蘊含特殊能量的法器。
另外。
此前吳良已經進行了多次實驗,而在他將這顆眼珠子塞入藥人眼窩之前,或者也可以說是與那怪蟲發生接觸之前,眼珠子裏面的影像都並未發生任何變化,此刻卻已經替換上了華佗的影像。
這已經足以說明,這藥人或是這怪蟲與其有着某種必然聯繫,甚至可能是一種類似於合作共事的關係。
「原來如此,這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華佗微微頷首,但蹙起的眉頭卻並未舒展開來,顯然心中對着能夠留影的眼珠子依舊存有許多不解之處。
與此同時。
吳良已經又將那眼珠子拿了回來,依照此前想到的方法通過這個眼珠子去觀察那條怪蟲。
而隨着越來越貼近眼珠子,那怪蟲竟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張開了嘴巴,仿佛要將這眼珠子一口吞下去一般。
可惜它還是太小了,哪怕在這可並不算大的眼珠子跟前,這種舉動也有一種貪心不足蛇吞象的既視感。
不過這一次吳良終於看清楚了。
就在那怪蟲張開嘴巴吞向眼珠子的同時,吳良再次看到了那此前將他嚇得不自覺躲閃的畫面。
那誇張的口器,滿是尖利獠牙的口腔,以及疾衝過來的架勢,竟與此前看到的一般無二!
吳良已經可以確定,方才他與華佗看到的「怪物」就是這怪蟲,絕對錯不了!
但有一點仍然值得注意:
在確定了這個問題之後,吳良又將那怪蟲拿開,而這一次眼珠子裏面留下的影像卻並未發生變化,依舊是華佗那面帶驚色的臉龐!
「這……」
吳良凝神分析。
為何這一次眼珠子裏面的影像沒有被替換掉?
這是不是說明那怪蟲與眼珠子裏面留下的影像其實並無直接關係,真正對眼珠子產生影像的其實是那個藥人頭顱?
又或是怪蟲、藥人、眼珠子需要共同發揮作用,三者缺一不可?
若是如此,這藥人的身體,在藥人體內沿奇經八脈遊走的怪蟲,以及這顆眼珠子才是一個完整的機體……
如此想着,吳良又將那眼珠子與怪蟲一同擺到了華佗面前,說道:「華神醫,你再看一下。」
「是它!就是它!我方才看到的怪物就是這東西!」
華佗只看了一眼便亦是連連點頭,「想不到這小東西看起來小的可憐,通過這眼珠子觀看竟能如此壯觀,真是教我開了眼界……說起這個,我倒忽然想到,若是在人體的某些複雜之處開刀時,為了確保下刀精準,是否便可以將這眼珠子利用起來?」
「恐怕不行……」
吳良搖頭笑道,「這眼珠子需要貼的極近才可看清東西,使用起來又要面臨許多困難,不過我倒知道一種使用水晶打磨而成的鏡子,絕對比這眼珠子好用的多,日後若是得了可用的水晶,我為華神醫打磨一個便是。」
吳良說的正是放大鏡。
其實天朝古代便有使用水晶打磨鏡片的事例,不過最開始裝飾作用大於實用價值,因此十分少見。
「這……我還未為吳太史做些什麼,卻要接受吳太史如此之多的厚禮,實在汗顏。」
華佗頓時面露驚喜之色,不過心裏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只得強壓下來一臉慚愧的向吳良行禮。
「華神醫不必客氣。」
吳良微微一笑,並不糾結這個問題,接着又回頭看向了立於人群之中的察木王子,對他使了眼色道,「察木,你也來瞧瞧。」
察木聞言快步走上前來,盯着被鑷子緊緊夾住的怪蟲,只看了一眼便對吳良搖頭,用華佗無法領會含義的簡短語言道:「沒有。」
「嗯。」
吳良會意。
如此說來,這眼珠子是法器,藥人則不是法器,而這怪蟲也不是法器……
「不過……」
察木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什麼,這裏沒有外人,但說無妨。」
吳良問道。
「公子可還記得那些痋蟲?」
察木王子繼續說道,「我對蟲子一類的東西也很興趣,因此自公子不久前得了那些痋蟲之後,我便通過那半透明的蟲卵仔細觀察了許久,那些痋蟲的模樣已經完全記在了腦子裏,此刻公子教我來看這怪蟲,我一下便想到了痋蟲,公子難道沒有發現兩者除了顏色與大小之外,其他的各方各面十分相像麼?」
「是麼?」
吳良聞言立刻再仔細觀察怪蟲。
的確!
除了痋蟲是黑色的,而這蟲子是乳白色,以及痋蟲大約長5公分,直徑1公分,而這怪蟲則最多也只有痋蟲的十分之一之外,兩者看起來的確很像,尤其是口器與身體的比例,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面複製出來的。
難道這怪蟲與痋蟲也有關係?!
吳良瞬間想到,在齊哀公墓中,那兩個疑似「扁鵲」組織的醫者被困的地方,外面的甬道里便倒吊着一大堆作為痋蟲孕體的女屍!
而據于吉所說,這種女屍體內的痋蟲才更加厲害……
但有一個細節卻又解釋不通了。
據已經返回倭國的巫女呼所說,當年被姜子牙驅逐去倭國的十三子姜佐留下的傳記中便記載了痋術的事情,這傳記顯然要在齊哀公之前完成,即是說姬姓姜氏在這之前便已經掌握了痋術,似乎並不需要外人的幫助,哪怕對方是「扁鵲」組織的醫者。
而且巫女呼還說,痋術害人只是最低級的手段,真正厲害的其實是那兩個被吳良所得的「蟲珠」,成為那兩顆「蟲珠」的擁有者,便能夠憑心意令培育出來的痋蟲匯聚成形,隨意化作殺不死的護衛、坐騎甚至是渡河的橋樑,可謂呼之即來,揮之即散。
若是照這個方向去分析。
那些痋蟲自然也不應該與這種怪蟲有關才對……
有點亂。
想着這些,吳良的腦子逐漸混亂起來。
如果兩者沒有關係那還簡單一些,但如果兩者存在着必然聯繫,那麼這件事將會變得十分複雜,複雜到吳良都不知道該如何溯源。
等等!
吳良忽然又意識到痋蟲與這怪蟲的一個共同點:
痋蟲可以被蟲珠操控,哪怕主人已經不在,痋蟲在孵化出來之後依舊可以匯聚成為痋蟲巨人,阻擋擅闖齊哀公墓的盜墓者;
而這怪蟲看起來則對着眼珠子趨之若鶩,似乎所有的行動都受到眼珠子的驅使。
那麼……
吳良心中隨即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隨即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了那兩枚還並未滴血認親的「蟲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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