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屍區以為遇上了可以依附的明主,可惜好景不長呂不辰的野心便暴露了出來。
呂不辰竟將屍區與隨行的弟子軟禁了起來,非但不允許他們外出行醫,還試圖以強權逼迫屍區將「扁鵲」組織可以隔空看見患者體內病灶的秘訣交出。
屍區也不知呂不辰究竟是如何知道「扁鵲」組織的不傳之秘的,因為每次為人看病,他們都會以「診斷」之名加以掩飾,此前屍區為呂不辰治療傷寒亦是如此,因此呂不辰沒有理由洞悉這個秘密。
面對呂不辰的逼問,屍區自然不會輕易承認。
呂不辰為了比屍區就範,終於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原來他竟是被一個曾因違反門規而被他掃地出門的不肖弟子出賣,這名弟子如今已是呂不辰的家臣,在屍區為呂不辰治療傷寒的時候便已經認出了他,而他卻並未認出這名弟子。
為了討好主子,這名弟子很快便將他與「扁鵲」組織賣了個乾乾淨淨,自然包括「扁鵲」組織中只有他掌握的不傳之秘。
此情此景之下,屍區知道此事湖弄不過去,只能以沉默應對呂不辰的逼迫。
呂不辰見屍區油鹽不進,繼而以與屍區同行的那幾名弟子的性命相要挾,在屍區始終不肯妥協的情況下,竟以殘忍手段在屍區面前陸續將他們殺害。
面對弟子們的哀嚎,屍區心中的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他甚至想過以自我了斷的方式斷絕呂不辰的念想,如此或許可以保住尚未被呂不辰殺害的弟子。
然而就在屍區已經做好了自盡的準備時,事情卻又發生了轉機。
受到周天子徵兆,呂不辰不得不暫時擱置此事前往鎬京覲見,這一去便是好幾個月,屍區與剩餘的弟子雖然依舊被軟禁,但卻也過了幾個月不需擔驚受怕的日子。
然後他們竟等來了呂不辰被周天子烹殺、呂靜被天子立為新的齊王的消息。
而與這個消息一同到來的,還有一大家子自鎬京被擄來此處的人,這一家子的族長乃是一個念過八旬的老者,名叫偃師。
原來偃師其實是周天子的御用工匠,能夠製作一種與活人無異的木甲,呂不辰到達鎬京之後聽聞此事,竟親自上門向偃師索要木甲的製作工藝,偃師自然不肯給,豈料呂不辰竟立即命人將他一家老小全部捉拿,並秘密將他們送回了齊國。
好在那時偃師家中正有一個兒子在外做工,因此逃過一劫,也是這個兒子得知此事之後立即求見周天子狀告此事,才使得周天子得知了呂不辰這大逆不道的行徑,震怒之下當場將其捉拿,並與第二日將其烹殺以儆效尤。
然而這並沒有改變偃師一家老小的命運。
因為當初冊封偃師的乃是周穆王,如今的天子已經變成了對木甲毫無興趣的周夷王,他將呂不辰烹殺也並非是為偃師一家主持公道,而只是為了維護日漸衰落的天子威嚴,因此呂不辰伏法之後,周夷王也並未命人繼續追查下去,更沒有尋回偃師一家的意思。
與此同時。
呂不辰一死,齊王雖換成了呂靜,但呂不辰的遺產卻全部被胞弟呂山所得。
這些遺產便包括屍區與偃師一干人等。
呂山倒是對「扁鵲」組織的不傳之秘與偃師的木甲沒多少興趣,不過他也並非什麼善男信女,並未將屍區與偃師放走,相反他做了一個更加殘忍的決定,既然呂不辰生前對「扁鵲」組織的不傳之秘與偃師的木甲頗感興趣,那麼便教他們給呂不辰殉葬好了,如此也算是了卻了呂不辰未盡的心愿。
於是他命人秘密將呂不辰那早已沒了全屍的遺體偷偷運回了齊國,又命人秘密修建了這座陵墓,先以打制殉葬品與棺槨之名先將偃師一家子投入其中,答應一旦完工便放了他們。
偃師一家人雖信不過呂山,卻又不得不信。
當殉葬之物與棺槨完成之日,呂山果然不出所料的食言了,他竟將這座秘密陵墓變成了一處煉獄,以一種罄竹難書的殘忍手段將偃師一家人折磨致死,搭配痋術將他們變成了孕育蟲卵的母體。
屍區與他的弟子們自然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們亦是很早便被投入了這座秘密陵墓之中,原本也要接受與偃師一家人一樣的命運。
但屍區留了一個心眼,他心中呂山絕不會放過自己,於是早在被投入這座秘密陵墓之前,他便已經私下做了一些準備,而當呂山將他與弟子投入陵墓之時,他也恰好完成了自己的計劃。
以犧牲一名弟子為代價,他用大量藥材在藥王鼎中培育出了一株人頭芝,又請求呂山允許他將藥王鼎與人頭芝帶入陵墓,聲稱這是呂不辰生前教他培育的靈藥藥引。
除此之外,屍區還攜帶了一些尋常的藥材,聲稱要在陵墓之中完成呂不辰生前教他幫忙配置的秘方。
呂山雖對此不感興趣,但對胞兄呂不辰的遺願卻是極為重視,於是全部應允了下來,還給了他煉製秘方的時間。
屍區差點以為自己的計劃就要成功了。
因為他在藥王鼎中放置的藥材很有講究,隨後攜帶進來的藥材亦有說法,兩者都是一副極為少見的秘方,若是單獨使用能夠治病救人,但若是混在一起,便會組成一種劇毒之物,只是兩者散發出來的氣體混合在一起便可輕易害人性命。
呂山再前來視察時,他只要立刻開始煎制第二幅秘方,便能夠在不知不覺中與呂山同歸於盡。
可惜最終屍區的計劃還是沒有成功。
因為呂山自此便再也沒有來過,甚至不知什麼時候便已經將這座陵墓封了口,就這樣將他活埋在了地下。
當屍區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卻才發現呂山早已在他體內種下了痋術。
最終他也會像偃師一家人一般痛苦的死去,並且這一天已經越來越近,就像呂山在他體內埋下的一顆定時炸彈,早已射定好了時間。
屍區不甘。
他早已做好了與呂山同歸於盡的準備,最終卻只能自己一人孤獨且痛苦的死去。
直到最後,屍區做了一個深遠的決定。
他先是服下了藥王鼎中的秘方藥物,接着將這兩間墓室的門封閉了起來,避免秘方的氣體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飄散。
然後。
他靜靜的坐下來點燃了小爐,將提前準備好的另一個秘方的藥材放入陶罐中慢慢煎制,放肆的吸入其中飄散出來的氣體。
他很快便會死去。
但小爐將會持續燃燒好幾個時辰,屆時這些氣體將充滿這間封閉的密室。
而外面的那間密室同樣封閉了起來,藥王鼎內的藥材亦會持續散發氣體,並且將這些氣體永遠留存下來。
如此這兩間密室便變成了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致命陷阱。
而屍區認為,這個秘密陵墓只有呂山與呂不辰的家卷知道,日後若有人前來,恐怕有很大概率與呂山或呂不辰有關。
如此過程雖然曲折了些,但也算是變相報了仇……
……
「就只有這些?」
看完了譯文,吳良蹙眉看向于吉。
「不錯。」
于吉點了點頭,臉上卻儘是憂色,忍不住說道,「公子,咱們那隻大公雞所中之毒應該就是屍區佈置的混合毒氣,若大公雞中了毒,咱們只怕也……」
「不要自己嚇自己!大公雞雖然中了毒,但卻是因為首當其衝,而我們當時戴着防毒面罩,就算吸入了一些混合毒氣,劑量應該也不會太大,否則怎麼直到現在都沒有異常反應?」
吳良像是對于吉說話,也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何況這座古墓已經有千餘年的歷史,屍區雖然做了一些密封手段,但那手段十分簡陋,應該也只是短期內有用,斷然無法將其中的氣體保存如此之久,最起碼也澹化了不少……你要知道,毒性也是要講究計量的,拋開計量談毒性都是耍無賴。」
「老朽也希望公子說的是對的……」
于吉雖然沒有反駁吳良,但臉上的憂色卻並未減弱。
他還清晰的記得打開墓門時湧出的氣流,這說明那兩扇木門的密封作用其實並未完全失效,問題只在於剩下的劑量是否還能夠置人於死地。
不過于吉倒也有些僥倖心理。
因為根據簡牘中的描述,這種毒氣吸入不久之後應該就會殞命,而從大公雞出現中毒反應到現在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他們還並未出現任何中毒的跡象,大公雞也依舊能夠喘氣。
這會不會就是劑量不足的緣故?
又或是那「兕丹」起到了一些緩解毒性的作用?
「此事到此為止,暫時不要妄下定論,更不要與其他人說起,我需要再觀察一下,就算真有什麼問題,我亦會找到解決的辦法,明白了麼?」
吳良接着又正色對于吉說道,防止因此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此刻要說吳良心中沒有一絲擔憂自然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
此前的那些信息也終於在這篇譯文中完全串聯了起來,比如被齊哀公擄走的偃師,再比如被烹殺的齊哀公,還有那些中了痋術的屍首,這些事情都變得有始有終。
只可惜吳良等人也因此承受了一些本不該承受的風險。
這毒氣本來是屍區為呂不辰、呂山或是他們的家卷後人準備的後手,結果最終卻成了齊哀公墓中最有效的防盜手段,險些誤傷了他們這群一千年後的入墓之人,說起來怎麼都感覺有些諷刺。
另外。
譯文中的描述還令吳良勐然想起了史書中關於秦越人成為神醫之前的一段記載:「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特以診脈為名耳。」
這段記載說秦越人得到一個秘方,連續以沒有落地的露水和着秘方連續飲用了三十天,就得到了隔牆視人的「透視」能力,用這種能力去給人看病,可以清晰的看到藏於人體五臟之內的病灶,不過對外卻還要偽裝成為看似普通的診脈手段。
這與譯文中屍區所描述的細節以及「扁鵲」組織的做法一般無二。
即是說史書中這看似玄幻的「透視」能力,可能正是「扁鵲」組織的不傳之秘,同時也可以由此推斷,秦越人應該正是「扁鵲」組織的傳人,而「扁鵲」的確不是一個人,而正是一個醫療互助組織。
而史書中還記載,使秦越人成為神醫的禁方乃是來自一個名為「長桑君」的老者。
那已經是屍區這個「扁鵲」組織第七十九代首領死去幾百年之後的事了,並且屍區還是困死在這樣一座不為人知的古墓之中……如此看來,「扁鵲」組織應該並未因為屍區的死去而斷了傳承,而那個叫做「長桑君」的老者,則應該才是真正掌握着「扁鵲」組織不傳之秘之人的傳人。
又或是「扁鵲」組織為了防止斷絕傳承,本就留有雙保險,而「長桑君」便屬於另外一脈……
就在吳良思索這些的時候。
「君子,你隨我來。」
甄宓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吳良身邊,面色凝重的望着他道。
「怎麼了?」
吳良回過神來問道,甄宓沒有用撒嬌的語氣自稱妾身,這很反常。
「先別說話,隨我來。」
甄宓伸手拉起吳良快步走出房門,閃身進了隔壁的一間沒有鎖門的屋子。
屋內沒有油燈,黑漆漆一片。
吳良隨即取出隨侯珠照亮,疑惑的望向心事重重的甄宓,心中再次浮出了不好的預感。
「君子,你看!」
甄宓也不扭捏,動作麻利的解開衣襟,而後一扯衣裳將整個胸口毫無保留的展示在吳良面前。
與平時不同,這一幕雖然極為香艷,但此刻卻無法令吳良產生任何多餘的想法。
因為他已經清晰的看到,甄宓的小腹處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團拳頭大小的烏青,烏青的邊緣還輻射出道道如同神經一般細小的青色絲線,看起來竟有些猙獰!
「這?!」
吳良心中震驚,連忙解開自己的衣衫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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