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這極為突然的一嗓子,倒把傭僕們給嚎懵了。
一個個愣在原地,肩上的麻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是一臉驚懼的望着王慶,生怕貿然行動反倒落下不是,回去之後還要被罰。
「聾了麼,還不抬出去!?」
王慶當下又罵了一句,惡狠狠的瞪了那個沒眼力勁的傭僕一眼。
老子記住你了!
若非你將麻袋裏面的東西說出口,吳良恐怕還沒猜出到底是什麼東西,老子還可藉口送錯了東西將其換掉,怎會如此下不來台!
你給老子等着,回去老子再收拾你!
「哎呀,請王督郵息怒,既然東西已經送來了,王督郵的良苦用心我便已經感受到了,再叫他們抬走費時又費力,不如就放在這裏吧,謝過王督郵。」
吳良已經明白了那兩個麻袋裏裝的到底是什麼,自然也明白王慶為何是如此表現,於是打着哈哈過來為他找台階下。
當然,主要是因為這兩麻袋鹽算起來最起碼也得有四盆的分量。
這回頭煮製精鹽的時候都用得着,哪有放到嘴邊再讓王慶拉走的道理?
「既然賢弟是這個意思,那就先放下吧。」
王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只得尷尬的笑了笑,接着又拉住吳良的手,「賢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請。」
吳良已經猜到這個傢伙想說些什麼。
甚至剛才吳良便覺得送這兩袋鹽來的車夫有些眼熟,現在兩者結合在一起,他已經隱約覺察到王家與鹽行之間的關係。
兩人來到院內,王慶終於小聲說道:「不知賢弟是否知道,陳留郡內有一半的鹽行其實都是我王家在經營。」
所謂「士農工商」,此時從商雖然實際地位並沒有那麼低,許多士族門閥都有涉獵,但一般情況下都只是居於幕後,不肯走到前台來,更不會輕易承認。
「竟有此事?」
吳良面露「意外」之色。
「千真萬確,倒叫賢弟見笑了。」
王慶點了點頭,又用更低的聲音道,「賢弟,我想問你一句話,你煮製這雪花鹽,可是有什麼秘訣?」
「有。」
吳良笑道。
王慶當即精神一振,連忙又緊緊抱住吳良的肩膀一臉殷切的笑道:「賢弟可否將這秘訣告知我,當然,我斷然不會白要,有什麼條件你儘管提,只要我王家負擔得起,定不會令賢弟失望!」
「恐怕不行。」
吳良卻無情的搖起了頭。
這不是什麼條件不條件的問題,而是王家還不夠資格從他這裏得到「五步產鹽法」,他們根本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
這東西肯定不是錢財,對於他來說,黃金幾乎遍地都是,只看什麼時候去取。
「為何?」
猶如一盆冰水劈頭蓋臉的潑來,王慶的笑容凍結在了臉上。
「這煮鹽秘訣乃是祖上的不傳之秘,不可授予外人。」
吳良一本正經的說道。
「……」
王慶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
王府。
「父親,你可一定要替女兒做主啊!」
王萍跪在父親王永面前,抽抽噎噎早已哭成了淚人,依舊滿心委屈的控訴着王慶不是,「女兒好歹也是王家後人,就算再不堪,大哥也不能那般作賤女兒。」
「那人既無家世,又無產業,與那泥腿子相比,女兒便是高高掛在天上的星辰,就算被他多看兩眼也是自降身份,大哥竟想叫女兒嫁給這種人,這不就是在作賤女兒又是什麼?」
「女兒寧死也不答應!」
「父親,你倒是說句話呀,女兒受了這等侮辱,難道父親還要坐視不理麼?」
「嚶嚶嚶嚶……」
「……」
「唉……」
王永無奈的嘆了口氣,掏了掏已經快要長出繭子的耳朵,終於說道:「行了行了,待你大哥回來,我訓斥他便是,這下可遂了你的心意?」
「還有,請父親轉告大哥,今後他若再敢這般作賤女兒,女兒便一頭撞死在他門前,死了也不教他安心!」
王萍又咬着牙說道。
「好好好,你先回房吧,我轉告他便是。」
王永一臉乏意的揮了揮手。
就在這時。
「父親!父親!」
門外忽然傳來王慶急迫的聲音。
轉眼之間,他便已經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同時臉上儘是急色,看起來似乎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王永正被王萍纏的有些心煩,自是瞪了王慶一眼,沒好氣的叱道。
「哼!」
王萍則冷哼一聲,將臉扭向一邊。
「父親!」
王慶此刻已經顧不上禮數,兩三步跑到桌前,將王永跟前的那杯水端起來就往嘴裏灌。
「咕咚咕咚」幾口喝下之後,待喘勻了氣,才終於從懷中掏出一小包用蜀錦手巾好生包裹起來東西,恭敬放到王永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開:「父親,你看這是什麼?」
「什麼?」
王永仔細看了看,還是不解的問道。
「父親品嘗一下便知。」
王慶又道。
「裝神弄鬼!」
王永又瞪了他一眼,這才伸手沾了一點放入口中,下一秒,眼睛便已瞪如銅鈴:「鹽!?這鹽為何如此純淨,哪來的?」
「此乃雪花鹽,正是兒今日帶會那人使用秘法所煮。」
王慶說道。
「秘法可拿到手了?」
王永當即又問。
「他不肯給。」
王慶搖頭苦笑。
「餘年,你可知這秘法意味着什麼?」
王永站起身來盯着王慶的眼睛,極為鄭重的問道。
「兒知道,若得了這秘法,我王家便可迅速壟斷陳留鹽業,以此擴張,還可佔據東郡、兗州、徐州、青州、冀州……總之天下鹽業我王家佔據大半也不是沒有可能。」
「自古權財不分家,有了如此龐大的產業,我王家若再招兵買馬以勤王之名起勢,到了那時候,莫說是一個小小的陳留,便是天下諸侯也不敢小瞧了咱們王家,這可比巔峰時的王家風光多了!」
「還有!」
「此人人如其字,胸有曠世之才,假以時日定能封侯拜相,誰若得了他,便是得了天助,非成大器不可!」
王慶口沫橫飛說的那叫一個神采奕奕,但說到了最後,他卻又痛心疾首起來,捶胸頓足的道,「可惜吶,可嘆吶,因父親方才猶豫不決,小妹又目中無人,我王家恐怕已經寒了此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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