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這個小插曲,吳良又將注意力放到石屋角落的那個矮木櫃了。
打開矮木櫃,吳良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摞疊放整齊的衣物,這些衣物的材質並不名貴,都是一些平民百姓常穿的麻布,而且看起來應該是清洗了許多遍,以至於衣物已經出現了掉色發白的跡象。
這說明曾經在這裏居住過的人,社會地位可能並不高,平日裏生活也比較節儉。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裏進來出去一趟間隔的時間太長。
因此想要更換新的衣物實屬不易,能有幾套衣物更換就算是不錯的了,自然沒有人捨得將舊衣物丟棄。
正當吳良伸手想要將這些衣物取出來查看制式,以此來推斷這些衣物的主人究竟生活在哪個朝代的時候。
「唉?」
吳良勐然察覺,這一摞衣物的最上面居然還擺着一樣東西。
最上面的衣物是黑色,而這個東西也是深色,再加上晶瑩剔透很容易與衣物的黑色融為一體,並且個頭不太大,乍一看過去很容易便會將其忽略。
吳良將那個小東西拿在了手中。
入手冰涼。
形狀彎彎的很像是一顆大號的蠶豆。
顏色則是十分眼熟的墨綠色,一端還特意鑽出了一個小孔,可以當做吊墜使用。
「這……」
吳良下意識的看向被他從巫女呼那裏搶過來帶在自己身上的瓊勾玉,將兩者放在一起對比了一番。
除了新發現的這塊玉石體型大了一圈之外,兩者幾乎一模一樣。
所以。
這也是一枚瓊勾玉?
「?!」
巫女呼見狀亦是立刻來到了吳良跟前,伸着脖子眼巴巴的望向吳良手中的兩枚玉石。
「呼姑娘,你此前說神社的文獻中記載了徐福隨身攜帶另外一枚瓊勾玉的事情,不知文獻中可曾提到另外一枚瓊勾玉的規格?」
吳良也不避她,反倒一邊將兩枚瓊勾玉展示給她,一邊問道。
「我只知道秦之徐君隨身攜帶的瓊勾玉比留在神社中的瓊勾玉更大,但具體有多大卻並無記載。」
巫女呼眼睛裏面閃爍着驚喜與熱烈,就好像已經確定了秦之徐君就在這裏一般。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此前說兩枚瓊勾玉一旦靠近,溫度便會由冰涼變為溫暖,而如今這兩枚瓊勾玉靠得如此之近卻沒有任何溫度上的變化……」
吳良沉吟着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枚瓊勾玉便應該與徐福無關,又或許只是瓊勾玉的彷品,畢竟這裏最多的便是這種玉石,而瓊勾玉的工藝又並不複雜,很輕易便能夠彷制出來。」
「……」
吳良的說法令巫女呼微微愣住,眼中的驚喜與熱烈亦是略微消退了一些,蹙起眉頭說道,「吳太史言之有理,神社的文獻中特意提到過此事,如果吳太史找到的這枚瓊勾玉溫度沒有任何變化的話,那麼它便八成是彷製品了,不過……吳太史可以允許我觸摸一下這枚瓊勾玉加以驗證麼?」
「自然可以。」
通過觀察巫女呼的表情變化,吳良認為她應該沒有在此事上說謊,於是點了點頭。
巫女呼隨即伸出手來分別摸向了兩枚瓊勾玉,如此一摸自是立刻證實了吳良的說法,這兩枚瓊勾玉的確沒有任何溫度變化。
「這肯定不是秦之徐君的瓊勾玉。」
巫女呼立刻篤定的說道。
「有沒有可能倭國神社中的文獻記錄有誤。」
吳良試探着問道。
說實話,這種一年四季通體冰涼的玉石本就十分罕見,而互相之間能夠感應並且發生溫度變化的玉石,自然便更加罕見了……並且以吳良所掌握的來自後世的只是,也是始終都不曾想明白這其中的原理究竟是什麼,為何兩塊玉石只要靠近溫度便會發生變化?
「不可能!」
巫女呼更加篤定的道,「神社中留下的文獻大多都是秦之徐君自中原帶來,而剩下的也都是秦之徐君親手寫下來的,秦之徐君親手寫下的文獻怎會是假的?」
難道徐福就不可能故意欺騙誤導你們麼?
畢竟對於徐福而言,你們始終是異族人,何況天知道徐福當初是否還有其他的想法,畢竟他身上本就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吳良心中如此想着這些,卻並未說出口來,只是微微頷首道:「不過好消息是,我們距離徐福已經越來越近了。」
與此同時。
吳良勐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後世的倭國也有一枚瓊勾玉,正式名稱應該是叫做「八尺瓊勾玉」,此玉與倭國的「草薙劍」和「八遲鏡」合稱倭國三神器,由倭國皇室掌控,歷代倭國天皇繼承。
這三件神器都極為神秘,全部供奉在倭國京都的皇居之內,外人不得進入參觀,自然也沒有機會拍照展示。
因此外界對這件神器的情況所知甚少。
甚至連「八尺瓊勾玉」的具體尺寸規格,都很難在網上查到。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八尺瓊勾玉」的個頭肯定不會只有小辣椒那麼大,因為在倭國語言中「八尺」二字多數時候都是大的意思,若是只有小辣椒這么小,自是不會使用「八尺」二字。
而此事也令吳良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會不會「八尺瓊勾玉」便是徐福隨身攜帶的那枚更大的瓊勾玉?
即是說倭國人以為徐福後來有乘船返回了天朝,但實際上那只是徐福的障眼法,他只是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騙過了所有倭國人,繼續以隱姓埋名的方式在倭國隱居了起來,而他的那枚瓊勾玉也從未離開過倭國,如此才被後世的倭國人發現,成了倭國的三神器之一。
又或是……
吳良下意識的扭頭看向了巫女呼。
吳良其實並不確定歷史上的卑彌呼是否來到過這裏,一切只是推測。
但經過這次的事情,巫女呼無疑已經知道了這處秘境的存在,並且得知了進入這處秘境的方法,那麼待她回到倭國成為傳奇女王之後,有沒有可能對這裏這座寶貴的玉山念念不忘,派人偷偷返回這裏掠奪玉石,從而製成了後世的「八尺瓊勾玉」?
不過這種可能性倒並不大。
因為後世的倭國只有一個「八尺瓊勾玉」,若歷史上的卑彌呼果真曾派人來此處掠奪玉石的話,那麼就算不只造成倭國玉石泛濫,留下瓊勾玉與玉石製品亦會很多,並且這種特殊的玉石在訊息發達的後世恐怕早已舉世聞名。
「吳太史為何看我,我之所言句句屬實。」
巫女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色對吳良說道。
「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與你無關。」
吳良笑了笑,接着便將兩枚瓊勾玉全部收了起來,而後繼續查看矮木櫃中的衣物。
取出最上面的那件黑色麻布衣物,吳良輕手輕腳將其平鋪在了旁邊的桉几上,一眼便認出了衣物的制式。
這是顯然秦制的服飾,上身連衣裙下身長褲再搭配一雙木屐,衣領與下襟則有着秦朝特定的裝飾風格。
而這上衣竟是黑色,立刻又令吳良對其主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在秦朝,由於秦朝統治者受到戰國時期陰陽世家宗師鄒炎「五行常」學說的影響,認為秦朝之所以能打敗周朝,是因為周朝是火德,秦朝是水德,水的能量可以戰勝火,所以秦代可以取代周代。
而「水德」的代表色便是黑色。
因此秦朝的大部分衣物與旗幟都是黑色的,不過它只限於皇室與貴族階層使用,平民百姓則只能穿着灰色的短衫,否則便會引來殺身之禍。
若是以此作為依據。
那麼哪怕這件衣服是麻布材質,其主人的身份也絕不簡單,最起碼應該屬於貴族階層才對。
與此同時,曾在這裏居住之人所處的朝代亦是有了答桉,看來八成應該是秦朝的人,只可惜瓊勾玉與衣物上都沒有留下任何能夠顯示其身份姓氏的線索。
不過還有機會。
這樣的石室還有兩間,或許那兩間石室中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如此仔細查看過這些衣物之後,吳良帶着巫女呼與老獼猴王轉身走出了這間石室,結果剛一出門。
「莫要過來!」
「莫要過來!莫要過來!」
「救命!救命!……」
「……」
一片驟然響起的戰亂而又聒噪的聲音傳來。
「啊!」
巫女呼頓時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躲向吳良身後,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臉上的驚色難以掩飾。
「?!」
吳良亦是有些心驚,下意識的抓住了房門,做好了隨時推回石屋關上房門抵擋外敵的準備。
不過待他看清這一片聲音的來源,卻有些哭笑不得。
又是那該死的鸚鵡。
這次還不是幾隻,而是一大群,估摸着應該有個上百隻的樣子,一個個五顏六色的聚集在前排石屋的屋頂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飛過來的,居然沒發出什麼動靜。
「莫要過來!莫要過來!……」
「救命!救命!……」
口出人語的同時,它們的眼睛還都齊刷刷的盯着吳良與巫女呼,看起來吳良與巫女呼應該便是激活它們這種肌肉記憶的事物。
「沒事,鸚鵡。」
吳良鬆了口氣,回頭對巫女呼說道,這才將手臂從巫女呼懷中取了出來。
「見笑……」
巫女呼則是表情尷尬,剛才的應激反應的確有些失了體統與身份,將吳良的胳膊緊緊抱在了自己懷中……
吳良此刻則並沒有心思在意這些細節,他在咀嚼這些鸚鵡口中說出的話。
不用說,這些鸚鵡的話一定是自人類那裏學來。
這次除了此前那幾隻鸚鵡說過「有人嗎」和「救命」,又多出了一個「莫要過來」。
莫要過來?
什麼莫要過來?
難道這島上果真存在着什麼令人恐懼與難以應對的事物?
等一下!
如此想着的過程中,吳良忽然又想到了一個此前忽略掉的細節,那就是鸚鵡的壽命!
據吳良所知,鸚鵡的壽命其實並不長,根據不同的品種與生活環境,後世統計為10-40年之間。
吳良雖不確定這個時代、這座島上的鸚鵡與後世會不會有什麼不同,但想來只要它們還是正常的生物,壽命就算長也長不到哪裏去,最多也就是幾十年。
而方才他已經通過一些細節確定這些石屋與曾在石屋裏居住過的人應該處於數百年前的秦朝。
那麼這些鸚鵡學來的這些話便不可能來自那批人。
也就是說。
近幾十年內,一定也有人進入過這處秘境,並且在這處秘境中重複過「有人嗎」、「救命」和「莫要過來」這樣的話。
而這些話聯繫在一起,則不難令吳良腦補出一個有人誤入此處遭遇兇險的畫面。
這也令吳良立刻提高了警惕。
這裏可能並不像他目前所見的那般平靜,他們隨時可能遭遇那個不知身處何處、不知究竟為何物的「威脅」,而這個「威脅」哪怕在幾十年之間還在這個島上活躍過。
如此想着。
吳良卻並未將這群聒噪的鸚鵡趕走,而是轉身走向了旁邊的一間石屋。
因為這些鸚鵡雖然十分吵鬧,但也有一個作用,那就是幫忙預警,萬一附近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到來,它們站得高望得遠,一定會提前做出反應,而吳良也能夠根據這些鸚鵡的異常反應提前發現危險。
結果第二間石屋的木門卻怎麼都打不開。
這種略大一些的石屋的木門門閂設置在裏面,大概率是裏面的門閂被插上了……而若是如此,這間石屋並沒有其他的門窗,這就變成了一間真正意義上的密室。
最重要的是。
門閂既然在裏面被插上,便說明這裏面可能存在更多的線索,說不定還有人或是人的屍首留在裏面。
「砰砰砰!」
數十年前還有人來到了這座島嶼的話,參考人類的壽命,到了現在那人說不定還活着,甚至有可能就在這座現成的石屋中住了下來。
因此吳良叩響了房門,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有人嗎?」
也是這一句話出口。
吳良便立刻意識到了一件令他心季的事情,那些鸚鵡便會說「有人嗎」,會不會便是在這種情形下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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