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是那異獸!」
「全都閉上眼睛,莫要着了它的道!」
在這條黑水河中,那團亮光顯得尤為眨眼,才剛一出現便已經被眾人發現,也是這一瞬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連忙互相預警。
「……」
吳良看着水下那團逐漸向船隊逼近過來的亮光,心中亦是有些忐忑。
不過同時他也十分好奇,很想親眼見一見這隻與眾不同的異獸,可是如果這隻異獸真能夠迷人心智的話,那最好不要見的好。
「鎮靜!」
眼見六個竹筏上的兵士有些慌亂,張梁終是出聲制止,而後又大聲下令道,「所有人聽令,暫時停止滑動竹筏,全部閉上眼睛原地待命,不得有誤!」
想要甩掉這隻異獸顯然是不現實的。
他們這竹筏就靠兩根竹竿趁着河道邊上的岩壁前進,並且還是逆流而上,行進的速度自是快不到哪裏去,而這異獸本就生活在水中,無論如何都要比他們靈敏的多。
因此張梁這個命令下的並沒有問題。
現在最安全的方式便是停下來,儘可能不要驚動那隻異獸,不過換一個角度去想,此舉其實也有那麼點掩耳盜鈴的味道。
畢竟那異獸此刻徑直向他們逼近過來。
顯然是已經發現了他們,此刻再談不要驚動那隻異獸未免有些晚了。
除非那隻異獸只有在與獵物「看對眼」並將其迷惑住的時候才能夠發現獵物,才會發動攻擊,否則現在閉上眼睛原地待命便等同於束手就擒。
而關於這一點。
左慈此前與吳良描述的時候,並沒有說的太清楚,因此吳良也不確定他們是否已經完全摸透了那異獸的習性,張梁下達這樣一個命令是否時有的放矢……
帶着這樣的想法。
吳良並未立刻閉上眼睛,而是繼續觀察此刻的情況。
反倒是那些兵士已經自覺的閉上了眼睛,就連呼吸也放緩了許多,如同石像一般站在竹筏上一動不動。
不過他們的心裏還是十分緊張的,那緊緊握拳的雙手已經出賣了他們。
再看典韋那邊。
典韋也不曾閉上眼睛,此刻他正向吳良這邊張望,試圖趁着這些兵士都閉上眼睛的空當,通過吳良的眼神與一些小動作來獲取一些信息,再決定接下來怎麼做。
可惜此刻吳良得到的信息還是太少了,並不能立刻做出決定,只得微微沖典韋搖了搖頭,教他暫時莫要輕舉妄動。
而另外一邊。
左慈也並未閉上那僅剩的一隻眼睛,他此刻也在向吳良與典韋這邊張望,不過此刻吳良背對着左慈,左慈只能夠看到典韋的表情。
「!」
眼見典韋已經注意到了他,左慈立刻抬起一隻手來,做出一個閉合的手勢,這意思應該也是教典韋閉上眼睛,不要四處張望。
「?」
典韋立刻面露古怪之色,用眼神向吳良示意回頭。
吳良回憶扭過頭來,也看到了左慈正在做的手勢,他立刻便明白了左慈的意思,而後沖左慈微微頷首,又轉過頭去沖典韋點了點頭。
這意思便是教典韋照左慈說的做。
此前張梁下達命令,吳良心中還有一些懷疑,如今左慈也教他們這麼做,吳良的心中便有了底,畢竟目前來說左慈應該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看來張梁與左慈是的確摸透了那異獸的習性,而那異獸也的確應該是在與獵物「看對眼」的情況下才會發動攻擊,這樣一來,問題便變得簡單了許多,只要能夠穩得住心境,問題便應該不大。
何況張梁與嚴陸皆是已經提前閉上了眼睛,他們肯定不會害自己……
……
就這麼一個晃神的功夫。
那異獸已是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如今與位於船隊尾部的那個竹筏相距不足三丈。
保險起見,吳良覺得他也應該提前閉上眼睛。
但好奇心又令他捨不得閉眼,覺得最少也應該看到那異獸選中了哪個竹筏,即將將「大眼睛」從水下伸出來的時候再閉上眼睛。
此舉無疑是一個後世的影視作品中十分經典的反面例子。
吳良心裏清楚也這多少有那麼點作死,但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上兩眼。
近了!
更近了!
水下的光團已經到了船隊尾部的那個竹筏下面。
但它卻並未停止下來,而是直接從那個竹筏下面晃過,繼續向前遊動。
接着便是張梁與嚴陸乘坐的那個竹筏。
光團依舊沒有停下來。
然後是左慈乘坐的那個竹筏,吳良注意到,左慈不知何時亦是已經提前閉上了眼睛。
再接下來,便是吳良乘坐的竹筏了……
吳良終於不敢再冒險,老老實實的閉上了眼睛,屏住呼吸靜靜等待。
而在他閉上眼睛之前,還是下意識的扭頭看了典韋一眼,此刻典韋也一樣還睜着眼睛,吳良沖他點了點頭,他才終於閉眼。
「……」
周圍一片寂靜。
按照左慈此前的描述,吳良認為那隻異獸應是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否則他現在便應該已經受到了一些影響,神智絕不應該似現在這般清明。
甚至現在,吳良還能夠想起那隻混進來的小狐狸。
它絕對是甄宓的狐仆,只是如今他與張梁等人已經走了水路,就算那狐仆依舊能夠辨別出他們的蹤跡,但要跟上來恐怕就難了。
不對,狐狸應該也是會游泳的,反正他所知道的犬科類動物基本上都會,「狗刨」便是他們的天生技能。
只是狐仆貿然下水恐怕也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畢竟除了那隻異獸,水下究竟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目前還是個未知數,反正吳良是肯定不會輕易下到這種觀察不到情況的黑水河中的……
就在這時。
「嘩滴吧滴吧……」
吳良忽然聽到了一個輕微的破水聲,隨之而來的便是水珠不斷滴落的聲音。
水珠滴落的聲音漸漸由疾變緩,顯然有什麼東西已經出了水,上面帶出的水珠正在不斷滑落……
這聲音不大,但卻極為刺耳,仿佛水珠便是滴在他的心上一般。
不難想像,這正是異獸的那隻「大眼睛」離開水面開始尋找獵物了。
而且這聲音離他絕對不願,雖然無法似白菁菁那般做出準確的判斷,但至多不會超過兩丈……
不足兩丈的距離,聲音傳來的方向又是典韋那邊。
吳良立刻得出了一個結論,那隻異獸應是停在了他與典韋分別乘坐的竹筏之間。
至於究竟是盯上了他所在這個竹筏,還是盯上了典韋所在的那個竹筏……這都絕對不是吳良想要的結果。
此時此刻。
吳良不由的產生了猜疑。
巧合麼?
但這未免也太巧了些。
所有人都提前閉上了眼睛,唯有他與典韋直到剛才才閉眼,這會不會是那隻異獸停在了這個地方的主要原因?
至於究竟是什麼原理,吳良卻沒有辦法做出合理的解釋。
要說異獸還在水下的時候,應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它散發出的光源,若它在水下能夠感應到注視者的話,那麼它的目標便應該是在場的所有人。
那麼它此刻停留在這裏……
難道這是一場誰最後閉眼誰便要死的遊戲?
但這麼解釋也並不合理。
如果它已經確定了目標的話,完全可以立刻發動攻擊,而不是似現在這般將「大眼睛」伸出水面尋找獵物,這未免也太有耐心了一些,甚至有那麼點貓戲老鼠的意思。
這異獸真有這樣的智商與閒情逸緻麼?
「滴吧……滴吧……」
水珠滴落的聲音間隔越來越久,並且沒有變遠也沒有變近,不拿判斷那隻「大眼睛」應是在原地停留了一陣子沒有任何行動,也不知道它究竟在等待什麼。
而吳良卻是越來越擔心。
他首先擔心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典韋。
典韋有多忠心吳良心中有數,他擔心的是這隻異獸停在了這個地方,時間越久典韋便越是憂心他的安危,萬一按捺不住睜開眼睛……
正如此想着的時候。
「嘩」
吳良的耳中又聽到輕微的破水聲。
這次他聽的更加清楚,這破水聲明顯正在向他這邊靠近,這難道是已經盯上了他這個竹筏麼?
可是為何如此?
他明明已經有一陣子沒有睜眼,而那異獸也停留了好一陣子,這麼想問題應該不是出在他身上才對。
就在這個時候。
「噠噠噠噠噠……」
吳良的耳中又聽到了一陣十分清晰而又緊密的敲擊聲。
似是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觸碰着竹筏上的竹竿,並且這個聲音近在咫尺,就來自吳良身前一兩米的地方。
這究竟什麼聲音?!
吳良記得他的身前應是站有兩名兵士,這兩名兵士負責輪替使用竹筏的撐杆,就在他最後閉眼之前這兩名兵士也還站在那裏。
緊接着。
「挨千刀的,那東西已經過來了,你若再抖這次便是你了,只是莫要害了老子!」
一個極力保持克制的聲音響起。
與此同時。
似是其中一人按住了另外一人,那緊密的「噠噠噠」才終於戛然而止。
「……」
吳良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前面兩人有一人害怕的發起抖來,因此帶動着撐杆與竹筏發出了這奇怪的聲音。
不過……
這時候說話便沒有問題麼?
如果確定沒有問題,為何張梁、嚴陸、左慈等人誰都不曾再說話?
還是說他們也不確定聲音究竟會不會引起那隻異獸的注意,只是防範於未然,因此才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好在那「噠噠」聲響過,其中一人也說過話之後。
那輕微的破水聲並未立刻變大,滴水聲也並未快速靠近,即是說那異獸暫時還並未受到影響……
終於。
滴水聲已近在咫尺,破水聲也隨之消失。
吳良可以確定那異獸一定就在他們這個竹筏的旁邊,或者就在竹筏下方的水中。
此時此刻,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忍不住想睜開眼睛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可是理智又告訴他,絕對不能在這時候睜開眼睛。
「滴吧!」
滴水聲開始變得沉悶。
這是水滴滴在竹筏上的聲音,那隻「大眼睛」已經伸到了竹筏之上!
「!」
吳良雖是經過一些大風大浪的人,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亦是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用盡了全力才使得自己沒有顫抖。
「噠噠噠噠噠……」
方才響過的「噠噠」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前面那名兵士又一次發起抖來,處於完全相同的境地,吳良完全可以理解他,有些事情真心不是想控制便能夠控制的,就比如顫抖。
怪只怪前面那名兵士站立的位置可能有些問題。
以至於一顫抖便會帶動竹筏上的某個鬆動的東西,使得他的反應被放大了出來……
「滴吧!」
聲音越來越近。
吳良雖然閉着眼睛,但隔着眼瞼依舊能夠感覺到眼瞼之外的光。
那異獸的「大眼睛」定是已經近在眼前。
甚至。
吳良的鼻腔之中已經嗅到了一股水生動物特有的腥臭氣味,而且這股腥臭氣味要比一般的魚腥味更重一些,令他不自覺的皺眉屏息。
「噠噠噠噠噠……」
前面的聲音變得更加密集,音量也變大了一些。
那兵士定是已經緊張到了極點,畢竟吳良能夠聽到的,他一樣能夠聽得到,吳良能夠聞到的,他也一樣能夠聞的到。
他恐怕已經在崩潰的邊緣……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
就在這時。
「滴吧!」
一滴冰涼的液體滴在了吳良頭上,順着頭髮的縫隙一直浸到了吳良的頭皮。
「!」
吳良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心臟險些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此刻那異獸的「大眼睛」居然就在他的頭頂!
「滴吧!」
又一滴冰涼的液體滴在了吳良的後脖頸,冰的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哆嗦,這便是那種不是想控制便能夠控制的條件反射。
有些人害怕到了極點,往往會有過激的反應,甚至付諸暴力。
也正因如此,後世的鬼屋門口都會立有一個「禁止毆打工作人員」的告示牌。
吳良便是這樣的人。
這一刻他竟在想若是拿出一把刀來,回身一刀斬斷左慈所說的那條托舉着「大眼睛」的尾巴,是不是便等於戳瞎了異獸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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