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吳良忽然莫名想笑,卻又只能做出一副意外的模樣道,「這劉彭祖竟連自己都如此糊弄,比史書上記載的還要巧佞狡猾啊。」
其實他覺得劉彭祖糊弄自己的可能想並不大。
畢竟西漢時期流行厚葬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因為人們認為人在死後並不會魂飛魄散,穿上金縷玉衣還能夠保證屍骨不腐不壞,精氣不散不泄,而只要能夠保證屍骨不腐精氣不散,便終有一日是有機會可以死而復生的。
如此一來,墓中隨葬的財產與珍寶不但能夠供自己死後享用,便是有朝一日死而復生,亦是可以供自己繼續享用。
因此不管劉彭祖生前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一定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糊弄自己,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並且陵墓也完全沒有打腫臉充胖子的需求,難不成劉彭祖死後還打算叫旁人來參觀麼?
所以。
吳良有理由懷疑出現這種情況另有旁的隱情極有可能是在入殮時被人調了包。
畢竟劉彭祖死後才會葬入陵墓,而他連自己的家人都瞞了過去,身後事便一定得託付給一個最為信任的人操辦。
在這種情況下,那被他託付的人便沒有人能夠監督,因此進行調包操作簡直不要太容易,並且連一絲風險都不存在……除非劉彭祖當場詐屍。
不過此人倒也並未將事情做絕。
好歹還只是替換了臥榻內部的黃金,並且看墓中的情況,應該在絕大多數方面都遵循了劉彭祖的遺囑,否則劉彭祖是否能夠入土為安恐怕都是個未知數。
「不過就算如此,真正的黃金看起來應該至少也還有個幾千斤。」
張飛接着又有些慶幸的道,「那些青銅雖然遠不及黃金之前,不過勝在分量足賣相也不錯,總歸還是有些用處,起碼能夠換取一些糧餉兵器,倒也不算是白來了一趟。」
這話才符合張飛等人目前的處境嘛。
若是換做吳良,他肯定是只取黃金不要青銅的,那玩意兒在他眼中毫無性價比可言,光是浪費的人力與路途中增加的風險對他而言便已經是得不償失了。
而劉關張三人現在卻是連飯都吃不起的狀態,雖然並非全部都是黃金,令他們心中有些失望,但青銅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一種戰略物資,怎麼都好過一無所獲……何況他們現在就那麼幾百號人,光是這批青銅就能養他們一段時間了。
「三哥說的極是,萬事應向好的方向去看,至少這批黃金與青銅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大哥、二哥、三哥可以先穩住局面從長計議。」
吳良點頭笑道。
心中卻仍在想着,如果這次他這個「小人」沒有來,劉備這個「霉比」也沒有進入陵墓,會不會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了?
「對了四弟,大哥叫你過去一趟,他說有要事與你商議。」
張飛接着又道。
「巧了,我正好也有事情需與大哥說明,請三哥稍等片刻。」
吳良對張飛施了一禮,而後便轉身回到營帳之內,將提前繪製好的「八卦化煞鏡」草圖塞入懷中,而後帶着典韋一同出來,跟隨張飛去找劉備。
……
見到劉備時。
劉備的身邊擺放着十幾塊壘積在一起的金磚。
這些金磚皆是從墓中搬運出來的,每一塊都是五寸來長、三寸來寬、高差不多也有個三寸的長方體,基於黃金的高密度,僅是目測吳良便可看出這金磚每一塊都得有大好幾十斤。
一升水的重量是1千克。
而黃金的密度是水的19.3倍,即是同等體積的黃金便應該有19.3千克,那就是小四十斤。
而吳良現在所見的這種金磚的規格,顯然不僅僅只有一升的體積。
吳良心中默算,光是十幾塊這樣的金磚加在一起,恐怕便得有個幾百、近千斤了。
「四弟,愚兄深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
見吳良走到近前,劉備迎上來開口笑道,「這次先是得了你的糧食度過難關,後又得你相助才能尋得這處陵墓,順利的道陵墓中的財寶,這些我都記在心裏,只是現如今我實在沒什麼能夠拿出手來謝你的,只能用這些黃金來代表我的一番心意了。」
「不可!萬萬不可啊大哥!」
吳良連忙受寵若驚的道,「那點糧食可值不了這麼多黃金,而我此前答應相助大哥,亦是基於與大哥的緣分,我若是拿了大哥的黃金,咱們這交情可就變味了,請大哥務必收回成命。」
「既然四弟這麼說,我便來給四弟算一筆賬。」
劉備卻是面色鄭重的說道,「此前若非在那山谷中得了四弟的糧食,我的人恐怕堅持不過那幾天便會有人餓死,就算不至於餓死,譁變也必定會提前發生,少不了要有一些人在譁變中身亡,這些人的性命請問四弟應如何計算?」
「還有此前我的人發生譁變之際,正是四弟提前察覺,派人前往子龍府上報信,才使得子龍及時出城將這些人收攏了起來,四弟可知這年頭招手兵馬有多困難,這些人手請問四弟應如何計算?」
「而這次尋找陵墓與探查陵墓亦是在四弟的幫助下才能順利完成,否則愚兄恐怕便要與這批財寶擦肩而過,接下來的日子亦會愈加困苦,說不定沒幾天便只能被迫散夥,哪裏還有勇氣與資格妄言匡扶漢室的理想?便是四弟護住了我實現理想的勇氣與資格,我的理想請問四弟應如何計算?」
「再有……」
劉備貌似還有許多話要說,說的那叫一個聲情並茂。
「大哥。」
吳良及時打斷了他,望着中毒頗深的他笑道,「許多事情雖有因果,但卻也不可一概而論,若大哥非要謝我,那我就取兩方金磚,這便已經足以抵消我那兩車糧食與為大哥提供的幫助,亦足以助我與商隊中的兄弟姐妹們過上富足的生活,另外,大哥是要辦大事的人,這些黃金對我來說實在太多,但對大哥而言卻還遠遠不夠,大哥仍應從長計議。」
「四弟說得有理,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堅持了。」
劉備頗為無奈的微微頷首,緊接着卻又問道,「四弟是有本事的人,在我看來四弟去做行商實在是辱沒了這一身本事,只是不知四弟今後可有什麼計劃?」
「……」
聽到「計劃」二字,吳良立刻便明白了劉備如此示好的意圖。
劉備送他黃金未必發自真心,但拉他入伙卻一定是發自真心,如此既得了財又得了人,簡直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事情了。
而這應該也是劉備的最後一次努力。
他知道辦完了這件事也就快要到了分別的時候,因此便決定在分別之前做出如此姿態再嘗試拉攏一下吳良。
然而劉備哪裏知道。
吳良這個「小人」若是真決定追隨於他,如此朝夕相處,他便極有可能過不了幾天便莫名因為一次意外領了盒飯,這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當然。
吳良也完全沒有追隨他的想法,他現在在曹老闆這邊過得這麼舒服,打仗的事也完全不用操心,可以心無旁騖的經營自己的事業,何苦非要換個連個棲身之所都還沒有的老闆去自討苦吃?
於是吳良沉吟了一下,笑着對劉備說道:「大哥此言差矣,行商也沒什麼不好的,雖然四處奔走的確苦了些,但勝在消息靈通,能夠及時避開戰亂,在如今這亂世之中其實也是一條不錯的生存之道,大哥有所不知,我與商隊中這些兄弟皆是厭戰之人,只要能夠避開戰亂,我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另外,其實我幫助大哥的時候也夾雜了一些私心。」
這便等於再一次委婉的回絕了劉備。
他們是厭戰之人,而劉備則是個必將發動戰爭的野心家,雙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哦?四弟有何私心,說來聽聽?」
劉備自是聽明白了吳良的意思,並未將想說的話說出來,而是順着他的話茬問道。
「大哥可還記得此前親口答應過小弟的事情?」
吳良笑着說道,「大哥說有朝一日若是得了勢,定會為我等安排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去處,教我等過上衣食無憂,又不受人欺辱的好日子,我等着大哥的好消息,待大哥成事之際,我若得到消息,便帶着這群兄弟姐妹前去投奔大哥,到時候大哥莫要忘了小弟才是。」
「哈哈哈哈,四弟說的哪裏話,我便是忘了什麼,也斷然不會忘記四弟的恩情。」
劉備跟着笑了起來。
他是個聰明人,已經徹底放棄了籠絡吳良的想法,因為吳良不但含蓄的表明了雙方不是一路人,同時也表達出了告辭的意思,否則又怎會說什麼待他成事之時再去投奔於他?
話說到這一步,他若一再堅持,便多多少少有些不識趣了。
「放心吧四弟,便是大哥不小心忘了你,我和二哥也照樣記得你,到時候我們一定在旁提醒大哥,助他想起你來,哈哈哈。」
張飛亦是在一旁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他究竟聽懂了二人話中的意思沒有,不過倒也看得出來,張飛是挺認同吳良這個最近才結實的四弟的。
「……」
而關羽則並未說話,只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對吳良點頭示意。
「另外,小弟這次過來其實是來與三位哥哥辭別的。」
吳良接着便有切入了主題,一邊說着話,一邊從懷中掏出那副提前繪製的草圖來交到吳良手中,這才繼續說道,「大哥,這是我為你繪製的草圖,圖中標明了『八卦化煞鏡』的尺寸、花紋與打制時的注意事項,你只需要將這草圖交給經驗豐富的金匠,他便一定能夠參照草圖打制出合用的『八卦化煞鏡』來。」
「這……」
拿着那幅草圖,劉備面露失落之色,「四弟不隨我們一同回郡城了?」
「聽聞袁本初最近招兵買馬,準備與曹孟德交戰,而幽州的公孫伯圭(公孫瓚)亦是蠢蠢欲動,如今冀州也不是什麼安穩之地,因此我已派人回去通知留在城內的人收拾行裝,免得遲了捲入戰事之中。」
吳良有理有據的說道。
其實公孫瓚的動作是吳良推測出來的,畢竟公孫瓚曾與袁紹多次在冀州交戰,最終被打敗才不得不縮回了幽州,因此兩者的關係肯定不那麼和諧。
而若是袁紹真與曹老闆打起來。
只要戰局陷入僵持,公孫瓚便極有可能趁機自北面攻打袁紹後方,如此一來,諸多盤踞一方的豪傑亦是會趁亂來擴大自己的地盤,再不濟也要想辦法佔些便宜,上演連橫合縱的戲碼,屆時整個中原都將陷入亂戰之中。
「……」
吳良的這番話顯然也提點到了劉備,他蹙起眉頭似是在考慮一些什麼,半晌之後才終於回過神來正色說道,「若是如此,我便不強留四弟了,若是因為我耽擱了四弟的行程,令四弟等人捲入戰事,那便是我這做大哥的不是,四弟放心,下回再相見雖不知什麼時候,但我一定不會似今日一般窘迫,屆時我便實現今日對四弟做出的承諾,為你安排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去處。」
看來他已是做好了準備,一旦天下出現亂局,他便要趁這亂局做一些事情。
畢竟他現在剛得了這些黃金,雖然不算太多,但也算是有了一些底氣,短時間內養起個幾百上千人的兵馬應該還是有可能的。
若是再得了常山郡城的趙雲相助,的確有能力做一些事情。
「那么小弟便盼着大哥的好消息了。」
吳良拱手說道。
「唉……與四弟相識一場,沒想到這麼快便要分別,還沒來得及與四弟痛飲一番呢,看來只能等下回再相見了。」
張飛嘆了口氣道。
「四弟,前路漫漫,務必保重。」
關羽亦是對吳良拱手說道。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亦要保重,希望咱們再相見時,便是三位哥哥功成名就之時!」
吳良還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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