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
吳良還想到了曹丕。
雖然現在還沒辦法搞清楚歷史上曹丕稱帝之後,為何要將甄宓賜死,並且還要令其被發覆面以糠塞口,但甄宓死後沒幾年,曹丕年僅四十正值壯年之際便早早病逝。
而且吳良記得,《三國志》中還有這樣一段記載:「朱建平,沛國人也。善相術,於閭巷之間,效驗非一。太祖為魏公,聞之,召為郎。文帝為五官將,坐上會客三十餘人,文帝問己年壽,又令遍相眾賓。建平曰:『將軍當壽八十,至四十時當有小厄,原謹護之。』」
相師朱建平的意思是:曹丕的壽數是80歲,不過在40歲的時候會遇到一個小災難,到時候需要多加小心。
雖然後世誰也說不清楚相師朱建平預言中的「小災難」是什麼,但不可否認的是,曹丕最終並沒有躲過那個「小災難」。
至少按照相師朱建平的說法來看,曹丕四十歲病逝並不是壽終正寢,而是遭了劫難。
只是不知道這劫難與他對甄宓始亂終棄有沒有關係,吳良如今倒有那麼一點傾向於有,畢竟甄宓可是塗山女嬌的出馬弟子,而塗山女嬌的報復心顯然不是一般的強,哪怕隱忍數百年都不會忘記復仇。
另外,諸多史實表明,「朱建平」確有其人。
曹魏時期位列三公、並在死後配享曹老闆廟庭的鐘繇便曾如此評價過此人與他的相術:「追思建平之妙,雖唐舉、許負何以復加也!」
只不過如今這個人還不曾出現在曹營,吳良自然也沒有機會與其接觸,無法親自對他的相術做出評價。
言歸正傳。
如今塗山女嬌對吳良也算是恩威並施了,這是收服手下的常規套路。
只可惜吳良對天下沒有多少興趣,對女色向來也是持「批判性」的態度,同時他的理想抱負與塗山女嬌的提議亦是沒有太大的關係,甚至細想起來還有那麼點弊大於利的感覺,吳良當然不可能「順從」於她。
「大仙所言的確令小人心動,不過此事非同小可,小人便是平日做夢也不敢想,因此雖然心中有些意動,但更多的還是擔憂,大仙可否給小人一些時間,容小人細細想過之後再做定奪?」
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倘若僅憑塗山女嬌提出一個「七殺格」命格,再加上一些異象和恩威並施的嘴炮,他這麼一個身份低微並未見過什麼世面、甚至連飯都吃不起的「家僕」便已豪情萬丈,將天下當作自己的囊中之物,那才是真的說不過去。
當然,這也是吳良的緩兵之計。
「我的耐心十分有限。」
屋內隨即傳出甄宓略顯輕蔑的聲音,似是越發不將吳良放在眼中,不過這麼說也算是暫時同意了吳良的「請求」。
「多謝大仙。」
吳良「感激」的道。
「不過你需清楚,有些機會錯過了便不會再有。」
甄宓接着又循循善誘的補充道,「你生為『七殺格』命格,又身負『御水法』異術,如今又遇上了我,此間種種皆是命中注定的命數,你是命該如此,倘若不順應命數便是逆天而行,恐怕更是難得善終……另外,如今我願協助於你,甄家的資源與聲望皆可為你所用,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言盡於此,只望你莫要自誤才是。」
「小人明白……」
說話之間,院子外面便又傳來了家僕頭子等人的腳步聲,吳良隨即壓低了聲音,「小人就先告退了。」
……
回到屋子裏,吳良暫時並未與察木王子透露目前的情況。
也並未立刻趁着夜色帶領察木王子出逃,因為他擔心甄宓正利用那群狐狸暗中監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倘若貿然出逃被她發現,便極有可能將其惹惱,局面反倒會變得更加被動。
如此一覺睡到天亮。
到了早飯時間才醒過來,端上一碗熱粥,拿上一塊干餅,吳良才又將察木王子帶到了一處無人角落裏,一邊吃着飯,一邊輕聲說起了自己的計劃。
「這就要走了麼?」
察木王子自是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咱們才來了一天,什麼都還沒查出來呢,不繼續查下去了麼?」
「昨夜我已與甄宓有過接觸,她……一言難盡,總之我們儘快離開為妙。」
吳良正色說道。
「哦……」
見吳良不像是在開玩笑,察木王子也知道此刻不應該再過多追問,但他就是按捺不下自己的好奇心,蹲在地上向吳良挪近了一些,用更低的聲音問道,「她果然是異士麼?而且還是你也降不住的異士?你與她接觸……可是我想的那種接觸?」
「想你個大頭鬼!」
吳良一餅子蓋在察木王子頭上,「昨夜我與你夜巡時,每次就那麼一小會留在甄宓院內,那才多長時間,夠干你想的那種事情麼?」
「也未必便不夠吧,我在扦泥城時見過比這時間更短的,一瞬之間而已。」
察木王子認真的道。
「靠……你給我聽清楚,這世上或許有比這時間更短的人,但這個人肯定不是我!」
吳良翻個白眼,繼續說道,「說正事,一會吃過早飯後,多留意一下甄府的家僕們有沒有什麼需要外出辦理的事物,若是有咱們便自告奮勇跟隨他們一同出去,等到了外面再伺機與那些家僕分開,找到咱們的人匯合離開中山,剩下的事以後再說。」
「明白了……」
察木王子點了點頭。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
「劉能!劉能!你小子跑哪去了?」
剛從外面回來的家僕頭子一邊叫着吳良的化名,一邊四處尋找着吳良的身影,似是有什麼重要事務找他一般。
「這呢這呢!」
吳良連忙站起身來舉手示意。
「蹲這麼遠做什麼?」
家僕頭子斥了一句,走過來正色說道,「先別吃了,家主命我召你前去見他,如今正在客堂,你速速前去復命!」
「啥事啊哥,給透個底唄?」
吳良心中咯噔了一下,陪着笑有些忐忑的問道。
「這我哪知道!叫你去你趕緊去就是了,莫要慢慢吞吞教家主以為我辦事不力。」
家僕頭子板着臉道,不過緊接着他便又攬住了吳良的肩膀一邊帶他往外走,一邊一臉羨慕的道,「不過我覺得八成是好事,你想啊,你入府才剛剛一夜而已,家主此前又不曾給你安排什麼活計,自然便不可能是因為你犯了事家主要責罰於你,再者昨日小女公子曾問過你是否識字,咱們家僕中識字的人可不多,這便是你的優勢,因此我猜測家主八成也是知道了你有這本事,打算委以重任……劉能兄弟,你這回要是混出了頭,可別忘了我啊,咱們好歹相識一場,昨天夜裏夜巡的時候我還對你照顧有加哩,不信你問問其他的那些家僕,他們夜巡的時候有幾個人敢比我起的晚教我在門口等着?」
若是讀過一些書的人,應該都會說上一句「苟富貴勿相忘」。
這家僕頭子顯然不會說這些文縐縐的話。
「一定一定,這恩情我都記在心裏。」
吳良連連點頭,回頭沖察木王子使了個眼色,教他先在這裏等消息。
……
如此來到客堂門口。
家僕頭子乖乖候在了外面,吳良一人走進去,但見甄家家主甄儼正坐在主位之上飲茶,而甄宓則坐在旁邊的一個坐塌之上,輕輕撫摸着一條靠在她腿上的黃狗。
此刻甄宓的瞳仁已經恢復了此前見過的黑色。
那條黃狗亦是十分安穩的臥着,沒有一丁點焦躁不安的狀態。
雖然沒有什麼科學依據,但在後世的許多恐怖片與恐怖故事之中,狗這種動物的感官都比人要敏銳的多,每當有妖魔鬼怪降臨或是靠近,最先有所反應的便是狗了。
「見過家主,見過女公子。」
吳良多看了那條狗一眼,而後低眉順眼的施禮道。
「劉能,我聽宓兒說,你曾讀過一些書,識得一些字?」
甄儼笑了笑,開口問道。
「回家主的話,小人只是略知一二罷了,上不得台面的。」
吳良低頭說道。
「不知你這認書識字的本事從何而來?可是祖上曾有人入朝為官,只是到了你這一輩終是沒落了?」
甄儼直了直身子,刨根問底道。
也難怪甄儼要問這麼多,這年頭文化壟斷極其嚴重,再加上書籍用的都是簡牘,製作成本非常高,一般的百姓根本就沒有機會解除。
「家主誤會了,只是早年跟隨商隊外出經商時,商隊主人需要一個賬房書記卻又捨不得僱人,於是便教小人跟隨小主人做了半年書僮,因此學了些皮毛為主人所用。」
吳良拱手說道。
「原來如此,看來你也是個聰穎之人,否則那商隊主人又怎會偏偏選了你。」
甄儼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既然你有這本事也不要浪費了,恰好宓兒書房少個整理書籍的書僮,那些個侍女收拾的時候時常將宓兒的書籍弄亂,那麼自今日起,此事便交由你來負責了,另外,既然做了書僮,你也不便再與那些老粗同住,免得有辱斯文,我已叫人將宓兒院落邊上的一間偏房收拾了出來,稍後你回去準備一下,搬到那偏房之內單獨居住吧。」
「……」
聽到這話,吳良下意識的用餘光看了甄宓一眼。
不用說這絕對是甄宓的提議,表面看起來是在對自己示好,實則是方便進一步監視吳良,將他牢牢綁定在甄府。
看來甄宓是鐵了心要將他留下。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吳良也是已經看出,甄宓在甄家雖然有這麼很大的話語權,但甄家並不是甄宓的甄家,否則她便不需要在甄儼面前偽裝的如此正常,更不需要事事通過甄儼去達成目的。
尤其是這種府內事物,外人是看不到的,實在沒有必要走這個流程。
吳良用餘光去看甄宓的同時,甄宓也在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是在向他示好,又似是在向他示威。
「怎麼?你還有旁的想法?」
見吳良沒有立刻謝恩,甄儼微微蹙眉問道。
「小人不敢,家主如此重用小人,小人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有旁的想法,只是……只是……」
吳良連忙施禮感謝,卻又吞吞吐吐的道。
「有話直說!」
甄儼臉上已是有些慍色。
似吳良這般得了美差卻貌似還有討價還價意思的家僕,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未免有些不識抬舉了。
「不知家主是否還記得與小人一同被招入府內為仆的玉田,他曾救過小人一命,那時小人便對天立下誓言,日後定與他有福同享。」
吳良誠惶誠恐的躬下身子說道,「如今家主如此器重小人,小人心中感激,卻不敢忘本獨享,因此斗膽懇求家主准許玉田與小人一同搬來居住,否則小人內心屬實難安。」
此舉其實是在防範甄宓。
若是換在平時,吳良當然巴不得住單間,斷然不會願意與察木王子同居,他又沒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但在甄府。
首先這偏房定是距離甄宓很近,其次甄宓還有悄然入夢的本事,吳良若是住了單間,甄宓便能夠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對他做許多事情,到時候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實在是有些不妥。
而若是與察木王子一同居住,便可令甄宓不能為所欲為,最起碼做噩夢無法自拔的時候,也能夠被察木王子喚醒。
聽了吳良的話,甄儼倒對他另眼相看了,臉上的慍色隨之消退了一些,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既然……」
結果話剛說了一半的時候。
「旺嘰嘰!」
那條乖順的黃狗竟猛然似是受到了驚嚇一般,自甄宓腿邊跳了起來,而後夾着尾巴迅速向客堂之外跑去。
「這不識好歹的狗東西,又不聽話亂跑亂叫,若是再不聽管束,終有一日要將它殺了吃肉!」
甄宓悄然將留在手中的一撮狗毛扔在案後,看似漫不經心,卻又意味深長的屑睨着吳良發出慵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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