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喊我去盜墓 第三百零二章 明德惟馨吳有才(4000)

    最重要的是。

    孫業說他與父親劉胥每年都要前往公輸冢祭拜祖師爺!

    依次可以推斷,魯班的公輸冢距離此地定然不會太遠,畢竟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條件,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可能來回就要耗時數月,他們父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每年都去公輸冢祭拜,那日子真心就沒法過了。

    除此之外,孫業的話中還有一個與之相對應的細節。

    他提到了魯班曾做過楚王客卿的事,魯班最後為了匠師一脈得以傳承,也是當着楚王的面跳下城牆自盡。

    楚王應該待在什麼地方?

    自然是楚國的古國都郢城!

    而郢城又在何處?

    自然就在這附近,這次吳良等人前來發掘的丘穆公墓,便是丘穆公後人遷來楚國時,一併遷移過來葬在了郢城附近,兩者並不衝突。

    所以,這就是運氣麼?

    吳良覺得自己簡直太歐了,不過是心血來潮跑來襄陽城見一見傳說中的黃月英,竟還能遇上這樣的事情,得到這樣的意外收穫,還有比這更刺激的事情麼?

    而關於孫業講述的關於魯班的事跡。

    吳良也是願意相信的,正史中其實對於魯班的記載並不算多。

    最詳細的就是魯班為楚王建造雲梯攻打宋國,當時的宋國大夫墨子聽說了之後便跑來勸和,而後兩人在楚王面前推演了一番戰局,最終墨子令魯班無計可施,楚王終於放棄了攻打宋國的計劃。

    這段歷史顯然是魯班的黑歷史,墨子的豐功偉績。

    但這並沒有影響到魯班在建築界與工匠界的權威,他所發明的鑽、刨子、鏟子、曲尺、墨斗……等等這些延續了幾千年的實用工具,足以證明他的實力,絕非一個黑歷史便能夠完全掩蓋過去。

    而孫業的講述並未隱瞞這段對魯班並不友好的歷史,這也從某種程度增加了這些講述中有關魯班生平事跡的可信性。

    更何況。

    這些事跡涉及到了哪怕在後世都難以解決的一些熱點問題:「農民工討薪難」、「施工過程中留後手」、「業主對施工不信任最終妥協的還是無產階級」……

    這些問題簡直太真實了,而且這樣的矛盾本就是人性所致,自人類出現的那一天便已經存在,就好像階級對利一樣,乃是永遠都無法根治的社會問題,不知道比魯班因為妻子與未出生的孩子殞命便詛咒天下所有修習《公輸經》的人受五弊之苦的說法合理了多少。

    ……

    不過吳良倒並未在這個時候出言打斷孫業。

    那樣太容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通過孫業的話,他又怎會聽不出來,就算孫業心有不甘,對魯班這個祖師爺也是極為尊重,一旦讓他感覺到自己對祖師爺的陵墓有所覬覦,再想要從他口中問出公輸冢的具體位置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此事仍需從長計議,逐步尋找更加合適的突破口。

    「……直到在黃家做工時受傷,雖然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但卻失去了兩根指頭。」

    孫業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這便應了五弊中的『殘』弊,需知那明明只是一場極為尋常的意外,不過是我在釘鐵釘時不慎戳破了手指,只留下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口子,但正是那個小傷口,便令我吃不下飯睡不了覺,渾身上下無處抽搐險些喪命,就算後來活了過來,也還是截取了兩根指頭。」

    「你們知道這兩根指頭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麼?我是一名匠師,少了這兩個指頭,我便再也不能幹那些精細的夥計,修習的許多精深技藝最起碼廢了一半,若如此下去,這可是要斷我生路的啊!」

    確定不是破傷風?

    聽到這裏,吳良又忍不住在心中插了下嘴。

    聽孫業所描述的受傷情況,以及後續出現的一些症狀,確實像極了後世醫學案例中的破傷風,若真是如此,孫業能夠在當前這樣的醫療條件下活下來便已經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只失去兩根指頭絕對可以說是賺大了。

    不過他也就在心中想了一下,雖說孫業遇到的情況可能就是破傷風,也不能證明這便與魯班的詛咒沒有關係。

    世間的許多事情就是無法完全用已知的科學來解釋。

    同人不同命的例子多了去了。

    同樣一種病,有的人活了幾十年依舊活病亂跳,有的人卻在短短几天之內就沒了命。

    同樣一場車禍,有的人毫髮無傷,有的人卻直接就沒了。

    同樣開始創業,哪怕是同一個行業,有的人賺的盆滿缽滿,有的人卻賠的褲衩都不剩。

    這其中未必沒有人禍的成分,但誰又能排除天災的成分呢?

    巧合。

    意外。

    幸運。

    這些詞背後蘊含的意義本身就是玄之又玄。

    「從那時起,我真的怕了!」

    「雖然自打我知道祖師爺的詛咒之後便一直在探尋解除詛咒的辦法,雖然我也已經做出了許多設想,但卻始終沒有付諸實施,因為我知道那些都是損人利己的邪術,我不想害人,只想自救。」

    「但經過此事,我終於不敢再等了。」

    「我知道黃先生是個心善之人,而這『五仙入宅法』正是要竊取心善之人積下的陰德為我所用,或許才有可能助我化解祖師爺的詛咒,恰逢那幾天我爹還接了別家的活計無暇分心,將黃宅的修建事宜全權交給了我。」

    「於是我便鬼使神差的篡改了宅子格局,私自將其改為『五鬼煞位』格局,之後又偷偷布下與之匹配的『五仙入宅法』,終是走出了這一步。」

    「後來,當我得知黃家那已有三歲的長子殞命之後,噩夢便常伴在我左右。」

    「我惶惶不可終日,有好幾次都想主動登門向黃先生說明此事,將那『五仙入宅法』毀去,但在門外徘徊良久,最終還是不敢進去,我始終沒有這個勇氣。」

    「如此一晃變過去了十多年。」

    「黃家陸續已經有四名男童相繼殞命,我的噩夢也越來越多,只要一閉上眼便能看到面目猙獰的孩童前來向我索命。」

    「這期間我也曾有許多次意欲登門謝罪,可這些陸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總是將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全部擊散:我剛過門三個月的妻子被發瘋的驢子甩下摔死,那時妻子已懷有身孕,一屍兩命;我為人做工時不慎被掉落下來的木刺刺瞎了左眼;三年前父親下葬後又莫名患上了要命的癆病。」


    「我知道,這都是祖師爺的詛咒所致。」

    「而黃家已有四名男童殞命,我便是再做什麼也無法挽回他們的性命,如今只差一步這『五仙入宅法』便成了,我心中雖然悔恨自責,但卻又心存僥倖。」

    「或許待這『五仙入宅法』成了,我便能夠永遠規避祖師爺的詛咒,像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過上子孫滿堂的好日子。」

    「可只差一步,就差一步……」

    「定是我此生造孽太多,這是天要亡我,我認命了,認命了……」

    說到這裏,孫業終於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僅剩的一隻眼睛裏面流出一道渾濁的淚水,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不甘,更多的則是悔恨與認命。

    他忽然俯下身子,重重的沖黃承彥磕了三個響頭,「梆梆」作響,久久不再起身。

    「我知道,我這條賤命不足以彌補對黃家的損害,若有來世,便讓我化作畜牲,再來償還此生造下的孽障……」

    孫業發出沉悶而又沙啞的聲音,隱隱帶了些哭腔。

    不只是為黃家而哭,還是為自己而哭,但正如他所說,此刻便是要了他的命,也不足以彌補對黃家的損害。

    「既然你已認了,我這便殺了你祭奠我那四個枉死的孩兒!」

    孫業雖然也是命苦之人,但黃承彥此刻對他依舊只有恨意,絕不會因此便心慈手軟。

    吳良也並不同情孫業,他雖是可憐之人,但更是可恨之人,就算黃承彥果真動了惻隱之心,吳良一樣不會讓他活着。

    但此時此刻,孫業還不能死。

    「啪!」

    伴隨着一聲輕響,一個造型古怪的皮革面具落在了孫業面前。

    「?」

    黃承彥一家愣住,奇怪的看向吳良。

    孫業也是一愣,不解的看向吳良。

    就連瓬人軍眾人也是一臉疑色,這可是瓬人軍骨幹專用的防毒面具,吳良怎會將這東西扔給孫業,莫非吳良經要將此人收入瓬人軍不成?

    「戴在臉上,遮住口鼻。」

    吳良神色嚴肅的道,「典韋、楊萬里,你二人先將工兵鏟在火上炙烤一番,而後再去外面尋些蒿草來,在此人待過的地方焚燒熏蒸一番,在這之前所有人都先過來,用我這燒酒浸泡雙手與口鼻,他這癆病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莫要反害了我們。」

    萬一是肺結核之類的傳染病,還真就存在一定的傳染概率。

    而這年頭若是不小心感染了這樣的傳染病,也是難以治癒的絕症,吳良雖然時常入墓冒險,但同樣也是個惜命的人,自然不肯死在這樣的事情上,那就實在太虧心了。

    「善!」

    眾人這才明白吳良的意圖,連忙跑過來依言照辦。

    而那孫業遲疑了一下之後,也終是依照吳良的意思將防毒面罩戴在了臉上,這個舉動倒也能證明,這個傢伙雖對黃家做了不可饒恕的事,但其實並沒有惡到骨子裏。

    「說說吧,你想怎麼死?」

    做完了這些,吳良終於又看向了孫業,開口問道。

    「我還有選擇怎麼死的資格麼?」

    孫業自嘲的搖頭笑道,「不論黃家要怎麼處置我,我皆沒有任何怨言,便是千刀萬剮也悉聽尊便。」

    「那你家中可還有什麼人?不打算留下幾句遺言?」

    吳良又問。

    「我那妻子死後便再未婚娶,學徒也早在我爹死後便被我一一遣散了,他們與我家並無血緣,我爹也並未將《公輸經》傳授給他們……如今我已是孤家寡人一個,便是真有什麼遺言,又能留給誰呢?」

    孫業依舊只是搖頭苦笑。

    「看你也是個可憐人,我答應你,待你死後給你一個入土為安的機會,你既然傳承了部分《公輸經》,又能佈置『五鬼煞位』格局,想來對風水也有一些見解,你可為自己選好了墓地?若是有,我可以成全你,若是沒有,我就隨便找個亂墳崗將你葬了。」

    吳良想了想,又沉吟着說道。

    「唔……」

    話至此處,許是吳良又觸動了孫業心中那片最為柔軟的地方,他身子微微一顫發出一聲低吟的同時,那隻尚且完好的右眼竟又落下了一道渾濁的眼淚。

    「閣下亦是明德惟馨之人,我真是越發自慚形穢……」

    孫業沉默良久,終是看向一旁的黃承彥,低頭說道,「若黃先生應允,懇請閣下將我葬在我爹邊上,若黃先生不允,我亦是無話可說,便將我丟在荒郊野外餵狼吧,這是我應得的下場,怨不得旁人。」

    「我雖恨你入骨,但……」

    黃承彥咬牙望着孫業,拳頭早已攥的發白,但最終還是長嘆一口氣,極為無奈的說道,「……還不至於教你曝屍荒野!」

    「不過孫業,不知你可曾想過。」

    吳良又將話茬接了過去,故意說道,「為何你爹也修習了《公輸經》,同樣要承受祖師爺的詛咒,但最終卻還是留下了你這樣一個子嗣,你家祖上亦是如此,否則便斷然不可能傳承到你這一代,唯有你,子嗣尚未出生,妻子便落得一個一屍兩命的下場,最終使得你家香火在你這裏徹底斷絕,再無延續?」

    「閣下的意思是?」

    孫業驀的抬頭看向吳良,似乎心有所悟。

    「或許祖師爺當年雖降下了詛咒,但其實還留了一線,只是你沒有領悟祖師爺的深意,偏偏動了歪念利用《公輸經》作惡,方才落得這樣一個絕後的悲慘下場。」

    吳良正色說道。

    「……」

    孫業怔怔的望着他,瞳孔不停縮動。

    「所以你臨死之前,不僅需要向黃家謝罪,也同樣需要向你爹與祖師爺謝罪,否則天地不容!」

    吳良微微頷首,一臉正氣的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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