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渴望「休息」的絕望之人振作起來?當一個人連死當做一種渴求的話,什麼話術都沒有用的。
在這一點上,戰爭痛苦後遺症是最明顯的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兵,他的「僥倖生存」是無數同伴換來的,當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想到戰爭的恐懼,想到自己這條命是無數人換來的,想到外面可能的指指點點,想到自己是唯一的「懦夫」,那種發自內心的壓力,會輕易的擊垮任何的堅強者。
一次的內心錘鍊可以熬過去,獨處時那無數次的內心審判,終將把人逼瘋。
但就如苦澀的湯料可以用蜂蜜來調味,新的「希望」,來自「親人的牽絆」和「意外的美好」,或許能夠讓人生這苦澀至極的滋味,有些不同的色彩。
親人,朋友,或者說後代,能夠將其從沉溺痛苦的小世界拉出來,給予其新的快樂,當腦海里、生活里滿滿都是新的美好生活的時候,回憶「過往」的時間就自然少了。
為了應對「銀子姐的終末」,鄭禮早就準備了這張牌。
「她失去了唯一一個『血緣』上的親人,那麼,就給她再找一個。這當然不能彌補失去帶來的痛苦,但至少那滿是絕望的密室一點陽光,一點希望,給她一個活下去渴望看到更多美好生活的契機。」
狡猾的鄭禮,當年就做出了決斷。
而更狡猾的,是他選擇復甦銀子姐的時機。
「月霞,你懷孕了?還有兩個月就生了?!」
「是的,曾奶奶呵呵,我這邊沒有什麼親人,還打算請你當我孩子的教母了。可以嗎?」
「教母?我?」
江鳳銀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弟子,她的臉上居然少見的多出些驚慌,但雙瞳之中的笑意和喜悅是掩飾不住的。
我有資格成為一個母親,我有資格再度成為一個母親嗎
不需要言語,某人就知道這是銀子姐一直以來的心病,於是,他笑着說道:
「呵,銀子姐,輩分太亂了,太亂了不過,文月霞,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我們背地裏,都都是叫她銀子媽的,她絕對是一個合格的老媽子啊!」
頭上挨了「老媽子重錘」的鄭禮苦笑了一下,沒有繼續,但他的目標已經達到。
看着少婦微微隆起的肚子,「少女」臉上的喜悅和期待,是無法掩飾的。
新曆393年9月,文月霞的長子誕生,江鳳銀也第一次過上了換尿布備奶瓶的奶媽生活,手忙腳亂的恨不得從新來個多臂化。
即使偶然獨處時一樣會露出悲傷,但孩子的啼哭,丟給她的道館瑣碎,會讓她沒什麼時間去煩惱。
只不過,某些人的期盼還是落空了。
「勸他們和好?為何?」
熊師兄和兔子私下找上門,希望師父能夠勸一下鄭禮和謝鷹但結果,卻只有似笑非笑的玩味神情。
「我要他們和好,他們會聽嗎?就算聽了,也只是面子上的聽而不過心吧,更重要的,這有必要嗎?」
看着自己兩個一臉懵逼的弟子,顯得更加年幼的女子搖了搖頭。
「他們是成年人了。」
很簡單的話語,更簡單的道理。
兩個人都是成年人,有自我有道途的完整性格的成年人,道不同不相謀並不是一句空話,兩人之間已經形成的縫隙填充着是一個人的性命。
「我沒有資格提誰原諒誰,也沒有資格逼着他們坐在一起,強顏歡笑別誤會,我並不記恨阿鷹,甚至如果你們的海叔還活着,他也不會恨他,最多只會嘆口氣『這孩子』。」
江鳳銀露出了苦笑。
「他這孩子死心眼我們還不懂嗎?對他來說,信念高於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包括自己的親人,但現在,當他真的為了信念獻祭了自己的家人,真正難受的是他,不願意放過自己的也是他,他如果沒有良心還好,但現在,恐怕他每晚都在做噩夢質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懷疑自己的信念到底值不值得」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happyend,人死不能復生,已經碎裂的情感,是註定無法拼湊到一起的。
「累了,無愛了,就這樣了吧。」
師兄妹彼此面面相看,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其實他們也早就看出了這個結果,只不過這是一直以來的一個念想「師父回來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但現實就是,時間不僅沒有癒合傷口,反而讓脫落的肢體們獨自養好了傷疤,徹底失去了鏈接到一起的可能。
有的東西回來了,有的東西有的事情,一旦發生了,卻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回來。
鄭禮已經能夠對誰都能保持着禮貌的笑,謝鷹依舊忙忙碌碌的,兩人見面甚至還可以打個招呼,但曾經的兄弟關係,已經徹底淪為了路人。
但不管如何,江鳳銀的歸來,還有一個個古代英雄的回歸,都讓鳳鳴流甚至整個城市,都帶上對未來美好的期盼。
新生活帶來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伴隨着整個時遷城的高端戰力進入了溢出階段,南大陸的遠征軍,進入了啟動階段——
「第二批遠征軍我就去嗎?是不是有點早?」
「我知道你們是要我儘快的在實戰的磨礪之中成熟起來,但阿特爾人的消耗真的足夠嗎?」
「情況有變,我知道了,我會考慮一下」
風暴的天災總是來的預期的更快,厄運很少會好心的送來一個信使。
鄭禮知道,有些事,是已經停下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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