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秀被推開,並沒有生氣。
看着一臉緊張站在床前的錢思遠。
她微微笑了笑,轉身把掉在地上的外賣撿起來放在了灶台上。
然後打開電飯鍋,最上面是一小碗土豆牛肉。
燒好了的土豆牛肉,在飯鍋上蒸一下會更入味,當然也可以保溫。
她把土豆牛肉端了下來,然後又掀起灶台上兩個倒扣着的碗,是一盤辣椒炒肉絲和一盤西紅柿雞蛋,都是錢思遠愛吃的。
房子太小了,根本就放不下煤氣灶等做飯工具,只有一個電磁爐和一個電飯鍋。
她一邊忙活着,一邊說道:「上高中的時候因為離得家遠,所以我們都住校,每個星期只有周五下午才回家一趟,星期天下午才回校,有一次星期天下午我回校,下着大雨……」
錢思遠當然記得,那是他們第一次認識,也是因此產生了交集。
那天雨下得特別大,從車站下來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
吳秀秀大包小包地在家裏帶了許多東西。
當時天氣很涼,她一個人站在站牌下凍得瑟瑟發抖。
錢思遠正好也從車上下來,那時候他們兩個還不認識,只是看到吳秀秀有些面熟,於是把傘給了她,自己跑回了學校,淋了個落湯雞。
沒想到錢思遠也因此還發燒感冒了。
後來吳秀秀還經常以此嘲笑他身體虛,早知道就不借他的傘了,還不如她自己淋回去。
滿臉緊張的錢思遠,神情柔和了下來。
「大一的時候,你說你喜歡玩,真的把我嚇了一跳,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的,可是看你一臉認真的模樣,我決定跟你處處看。」
「可是後來,你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以後追女孩子,要主動一點,表白過後,就甩一邊不管了嗎?」
「看電影的時候也是,電影院黑漆漆的,要拉着女孩子的手,路過奶茶店的時候,女孩子說不喝,你也要進去給她買杯奶茶,不要傻乎乎的當真了……」
隨着吳秀秀的話,無數的記憶從錢思遠的腦海中浮現。
有甜蜜,有苦澀,有無奈,有開心……
最終回歸於平平淡淡的生活。
一句「你回來啦。」
一句「你吃了嗎?」
……
雖然普通,沒有多少激情,但卻最是幸福,他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秀秀?」錢思遠喃喃地道。
「嗯,吃飯吧。」吳秀秀把菜端到茶几上。
錢思遠這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個製作精巧的紅燈籠。
他又回頭向床上的吳秀秀看去。
依舊滿臉的疑惑,為什麼有兩個秀秀?
「你用東西,把它的光遮住。」
把菜放在茶几上的吳秀秀,順手拿起茶几上的燈籠遞給錢思遠。
錢思遠呆呆地接了過去,感覺很輕,但很精緻。
裏面橘色的小火苗感覺跟假的一樣,不停地舔着空氣,但卻非常穩定,沒有一絲的晃動。
他張口對着它吹了一下。
「咦……」
吳秀秀驚了一下,要是吹滅了,她可要重新去找接引人大人才行。
可是很顯然她白擔心了,錢思遠吹的一口氣,燈火連晃都不晃一下。
「別吹,遮住光就行。」吳秀秀趕忙道。
錢思遠心裏有點奇怪,但是看是拿起旁邊床上的毯子小心罩住,生怕把自己的毯子給燒着了。
「為什麼……」
他有些疑惑,為什麼要這樣做。
可是話還沒說出來,眼前的吳秀秀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不是茶几上還放着燒好的菜,他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趕忙回頭看向床上,床上的吳秀秀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裏。
「秀秀?」他小聲呼喚着。
然後在房子裏仔細搜尋。
消失了。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看着桌子上還散發着熱氣的菜,心中滿是疑惑。
他想起燈籠,趕忙把罩在上面的毯子給拿開。
燈籠依舊很好地亮着在。
「嘻嘻,是不是很奇妙。」
忽然吳秀秀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她依舊站在那裏正滿臉笑容地看着他。
「這是……這是……」
他已經猜到,大概跟他手中的燈籠有關。
「這是引魂燈。」吳秀秀說。
這名字給錢思遠一種不好的預感。
「它的作用是指引靈魂,引渡亡者。」吳秀秀神色平淡地道。
錢思遠眼眶開始泛紅,他哆嗦着轉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吳秀秀。
「其實,我應該早死了,可是我的身體卻還活着,拖累了你。」
「不,沒有,這很好,很好的……」
錢思遠搖了搖頭,淚水終於忍不住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
「好吃嗎?」
吳秀秀坐在矮凳上,托着腮,看着大口扒拉着飯菜的錢思遠笑着問。
錢思遠點了點頭,沒做聲,也沒敢抬頭,其實他已經吃不出飯菜的味道。
「噔噔。」吳秀秀聞言,開心地從茶几下面拿出一個筆記本。
「我把你喜歡吃的幾個菜,怎麼燒的步驟都寫了下來,以後我不在了,你要想吃,就按照我寫的做就行了。」吳秀秀開心地道。
錢思遠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他的臉上早已滿是淚水。
看着滿臉笑容的吳秀秀,他真的希望永遠這樣下去多好。
「好了,不是說了,別哭了嗎?我都還沒哭呢。」吳秀秀微微薄怒地道。
抽了兩張紙巾遞給了對方。
「秀秀,你能不走嗎?」他委屈地問。
「不行。」
「那你還能待多久?」錢思遠又滿懷期望地問。
「你不哭了,我待到天亮,你再哭,我一會就走。」吳秀秀道。
「好,我不哭。」
錢思遠趕忙擦了擦眼淚,埋頭繼續吃飯。
看着如同孩子一樣的錢思遠,吳秀秀笑了起來,笑得特別開心……
錢思遠不是怕她,而是愛她,所以總是讓着她……
……
吳秀秀在等錢思遠回來的時候,把想要說的話,其實都寫在了本子上。
越寫越多。
最後只能停下了筆,留下了四個字。
「好好生活。」
但是見到錢思遠的時候,她還是一遍遍地交代着。
平時要按時吃飯,衣服不要等穿破了才買。
不要再做幾份工作,太辛苦了,時間長了,人會扛不住的……
以後跟女孩子逛街,要主動一點……
千萬別太想她,要重新找一個女人過日子,說不定以後有了女兒,會是她呢……
……
吳秀秀最終還是走了,走得很安詳。
吳秀秀交代的,在筆記上一條條地羅列得很清楚。
錢思遠都聽她的。
唯有一條。
他依舊每天做好幾份工,但是他再也不用每天急急地往家跑,心中無時無刻牽掛着一個人。
他想多掙點錢,把賣掉的房子再買回來,那房子是秀秀挑選的,也是她裝修的。
家沒了,秀秀沒了。
秀秀他挽回不了,但是他想挽回這個家。(有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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