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百號人,按部就班的忙碌。
一路上,都能見到不時有搬運材料,忙着本職工作的僕人。
大家見到主子來了之後,恭恭敬敬的立定,口中問上一聲好,便又繼續起了手裏的事情。
沒有人再敢跪了,跪的都被烏拉打了一頓。
而現在陸大跟烏拉兩人,都已經是忙得看不見了蹤影。
一個要負責訓練新丁,一個負責在周圍運輸礦石黏土,還得統籌莊子裏的雜物。
現在整個陸莊,就如同一個大型工地。
還不時夾雜着有馬匹的嘶鳴,壯丁們的口號。
以及訓練場那邊,一排排整齊的槍響。
這讓陸莊在死寂的寒冬里,既然是有了幾分熱鬧情緒。
而且現在鐵匠人手充裕了,火銃又組裝好了十支。
光聽這槍聲的整齊程度來看,應該是比原先熟練上了不少。
陸莊剛準備往訓練場那邊視察,卻是迎面碰上一個身影。
搖搖晃晃,搬着一籮筐的石頭。
「新月,你跟我過來一下!」
新月手裏搬着的白色礦石,是陸舟這幾日研製水泥所用。
莊子裏每個人都必須用勞動來換食物、
可新月不會紡織衣服,也不會捏那些泥陶,只能做起苦力。
而且她這一籮筐石頭很大,跟纖細的身材有些不成正比。主要還是因為每天苦力做得好,就能把肉湯換成肉塊吃......
可現在聽到陸舟這麼一喊。
新月依依不捨的放下手裏筐子,跟着往木屋那邊去了。
這可惡的莊主,怕又是要指示自己幹這干那。
......
一進到屋裏,周圍的風聲就小了許多。
嚴寒頓時隔絕,被隱隱的暖流取代。
新月忍不住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從第一次來到這裏,就感受到了木屋的溫暖。
在這片土地的寒冬,簡直就如天堂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父汗的金帳,在冬天裏也沒這麼暖和呀......
「暖和吧?」
「嗯,暖,暖和......」
「那我問你,剛才,可是在訓練場那邊偷看了?」
陸舟坐在爐火邊,空氣變得溫熱,臉上的貂皮,也下意識取了下來。
火光之中,新月微微愣了一愣。
幾天以來,還是第一次見莊主取下面上的貂皮。
沒想到這草原上,居然還能有面容如此白嫩的男人。
看起來很斯文,還很年輕。
草原上,怎麼會有這樣乾淨的男人......
以至於,臉上還有幾團黑的新月,下意識就自卑了起來。
修長的手指頭,不停拽着破爛衣角。
要是以前,自己也白呀......
「說話,是不是偷看了?」
陸舟的聲音一揚。
新月這才回過神,看着陸舟不知覺豎起的眉毛,頓時又變得無比緊張:
「我只是路過,搬運礦石都會路過。
聽到有火器,就好奇看了一眼。
只不過,是瞄了一眼。」
新月鬱悶極了。
有這麼毒辣的眼神。
我只是想在那邊搬筐石頭,換口肉吃啊。
想起肉食,新月就不由得咽下口水。
也不知道這個莊主壞不壞,今天的肉食會被剋扣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下一刻。
陸舟卻是擺了擺手。
訓練場那邊,暫時還沒有保密的需要。
那邊目前來說,沒什麼軍事機密可言,這些古代人,看不看得懂是一個問題。
就算看得懂,也模仿不出來......
恰好在這時。
火爐上的肉湯開了,陸舟忙不停打開蓋子。
熱燙的湯汁翻滾。
陸舟找過來勺子去舀。
新月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她喜歡吃肉。
其實這幾年光景不好,作為大汗的子嗣,也不能完全敞開肚皮來吃......
可讓人不可思議的是。
自從來到這莊裏後,居然發現很多人每天都能吃上肉,甚至有的人居然還能擁有牛了......
但這些,也都只是以前莊子裏的老人。
後邊來的人,自然是少了很多機會。
而且作為一個韃靼公主,她還仿佛受到了歧視。
她只能這幾天,幫莊主熱燙燒飯的時候,多聞上幾口味道。
陸舟已經把一塊肉撈出來了。
挺大的一塊,大概有個一斤樣子。
陸舟慢慢的,切下來一半。
「喏,這是你的薪水。」
「薪水?」
新月眼睛亮了,薪水這個詞她知道。
現在莊子裏的每一個人都懂。
但她的薪水,不是每天三碗肉湯麼?
「干兩份活,當然是兩份薪水。」
陸舟當然,不是光有惡趣味的死變態。
作為一個現代人,曾經代表國際友好往來的交換生。
不管從哪裏來。
如果沒有惡意,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
說着,又是切下來二兩:「這是你的績效。」
說實話,這新月做事比烏拉好多了。
平日裏新月打水做飯的活,都很細膩,而且還知道洗手!
而且,雖然現在還有點黑,但看起來還算順眼,比烏拉黑門牙好多啦!
新月則是不可思議,但舌頭都快打結了。
不顧形象,當然也不需要什麼形象,接過來的時候還有些矜持。
但一口下去,卻咬得香甜。
「嗚」
「好吃」
「阿魯阿魯」
......
這麼好吃麼......
看來估計真的是餓壞了。
陸舟沒有機會體驗飢餓,但他叫新月進屋,可不單單是為了給她肉吃。
還有其他目的。
他想刺探一下軍情。
元蒙部族征戰,為了無後顧之憂,很多時候會帶上家眷。而這新月應該多多少少,對古代戰爭,有一些見識。
陸舟是想以她為突破口,了解一下。
雖然現在莊子裏,火器研發的速度迅猛,但也不能忽略了周圍有強敵的這個事實。
具體情況必須了解。
「我剛見你在看火器的時候,不像其他人那麼驚訝。
所以,車臣汗跟建奴交戰的時候,是不是就在使用火器了?」
陸舟不免推測。
果然,只見新月擦了擦嘴角,很自然的回答:「是的......
不過我們沒有,建奴有。」
「那你們跟建奴交戰的時候,又是怎麼打的?」
「當然是由騎兵驍勇,佈陣廝殺,近十年來都是如此。
火器的話,建奴之前會有一些火銃,幾門火炮,但還不是主力。
只不過,今年建奴進犯,突然多了一支數千人的火炮部隊!
這一次的火炮,太威猛了!與以往不同,聲音震天的響。
那些炮門一開之後,就連最精銳的勇士,都站不住馬腳。我跟父汗,就是這樣被衝散的......」
新月一股腦兒的說,講到火炮的時候,手裏的肉都不由得放了下來。
臉上還有些驚恐。
幾個呼吸之後,才又把肉放回口裏,狠狠咬了幾口。
看來真的是被嚇着了。
「火炮......」
陸舟卻陷入了沉思。
聽着新月所講,便知道這火炮的威力強大。
這幾千人的火炮部隊,除了孔有德帶領的降金漢軍,肯定是沒其他人了。
蒙古諸部被打得並不冤。
而且細細回顧歷史,便可以發現。
他們幾乎是華夏歷史上,第一批受過西洋軍事訓練的官兵!
是真正有一套,完整西式火炮操作能力的人。
這是崇禎初年,大明元氣尚存時,眾多開明大匠,凝練出來的心血。
還特意聘請過來的西洋軍事顧問......
可多虧了崇禎的猜忌多疑,再加上老上司毛文龍被殺的心理陰影。
吳橋兵變沒兩年之後,孔有德便投了後金。
當初被火炮打怕了的皇太極,可是高興壞了。
出城十里,熊抱相迎。
孔有德也感動極了。
畢竟崇禎帝可不會這樣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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