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瀟凌先是不敢相信,覺得任重在扯淡。
任重又道:「那我們現在就升級成七級虛擬實境訓練測試一下,讓你開開眼界。」
馬瀟凌翻個白眼,「吹吧你就,我信你個鬼。你明知道五級腕錶開不了七級虛擬實境,所以故意抖我玩兒呢。」
任重兩手一攤,「那不急,明天我就回來了。等過幾天我的裝甲徹底改造完成,再讓你開眼。你知道我在我的新裝甲上花了多少錢,新裝甲用的就是七級晶片。到時候我會證明我有沒有在吹牛。」
見他如此煞有介事,馬瀟凌立馬動搖,將信將疑道:「意思你真跳過了時間直覺,提前掌握了意識上載?」
「可以說跳過,但也不能說完全跳過。你的感受應該挺深刻才對吧?」
馬瀟凌嘴角一抽。
她不得不承認,任重這可真沒在說大話。
任重成為機甲戰士滿打滿算也就三個月。
一個多月前,自己在將輸出功率壓到與他同等水平後還能將他揍得滿地找牙。
現在卻已經不行了,在同等輸出功率時,自己已經敵不過他!
這傢伙還真就跟自己肚子裏的蛔蟲一樣,甭管自己玩兒什麼花招,都會被他輕易識破。
如果不是她前不久成功突破到五級,星火鎮第一高手的寶座恐怕已經易主。
這不就是時間直覺麼?
這傢伙的進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違反常識,仿佛每天能練48個小時一樣。
明明我也很努力,我又沒偷懶。
你成天到底偷偷背着我在練什麼絕世神功?
五分鐘後,當二人以常規五級虛擬實境的標準,再將裝甲標準功率設定為5000千瓦開始切磋後,馬瀟凌立馬便信了任重的「意識上載」。
他對裝甲的細節掌控力陡然提升了很多。
馬瀟凌曾聽自己的導師用無比艷羨的語氣描述過。
當一名機甲戰士熟練掌握意識上載,並適應了那狀態後,哪怕不開啟能力,只常規驅動裝甲,對裝甲的精準駕馭能力依然會突飛猛進。
在實戰中,「第六感」與「時間直覺」的效果都會得到顯著增強。
馬瀟凌現在便體會到了問題。
任重給她的壓迫感太強,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良久後,馬瀟凌再次被擊飛,裝甲崩潰,數據化的身形也開始碎裂。
她被徹底擊敗了。
等身形重聚,馬瀟凌咬牙切齒道:「不玩了!真無聊!你有意識上載,同等功率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不公平!」
任重嘿嘿一笑。
你慫了!
終於等到今天,他頗有揚眉吐氣之感。
是的,任重把自己在上一條時間線的最後時刻獲得的意識上載能力帶回了這條時間線。
藥劑的效果,是在物理層面改變他的大腦結構,讓組成他的思維的量子糾纏集合與宇宙中「無處不在」的底層信息流形成深度共鳴。
隨後,在設備的幫助下,受微電流的刺激,他腦海中的意識開始失去混沌性,變得簡單化,變得完美契合正二十面晶體原子構建的規律邏輯,可以被高階矽基晶片所承載。
隨後,如同河流中的水一樣,他的意識自然而然地離開大腦,流進了更適合承載簡單思維的裝甲智腦晶片,與裝甲合二為一。
任重知道那是一種訓練。
經受過這樣的訓練後,哪怕意識回到屬於人類的大腦,重新擁有了混沌特性,但一個新的架構已在思維量子糾纏集合中生根發芽。
就像一個人學會騎自行車亦或是游泳後形成的肌肉記憶一樣,形成了新的大腦潛意識記憶。
這與他的常規記憶、正常增長後得到的腦反應指數、沉眠空間裏獲得的鎖定貢獻點一起,被跨越時空帶了回來。
任重不曾實驗過,但心裏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存在。
他甚至想,孫哥不愧是在灰暗的世界裏自悟光明的人,是真的牛皮。
孫苗看懂了他心存死志,但理想又並未動搖。
這是當時任重的真實寫照,也是個無法解脫的邏輯悖論。
要想讓這邏輯在一直算無遺策的任重身上成立,只有一個解釋。
孫苗找到了這解釋,並以極高的效率,在短短十分鐘內做出了決策,再付諸實踐,最終將意識上載藥劑交給了任重。
當時孫苗只交代了藥劑的功能,別的什麼話都沒有多說,但其實一切盡在不言中。
聰明人之間的交流,不必把一切都說開。
總之,上條時間線里的孫苗已經消失在時空裂縫的另一面,但他留下的幫助卻衝破阻隔,跟隨任重抵達了這條時間線。
這一次,任重並未服用意識上載藥劑,那麼,他這能力就是「天生」的。
他是當之無愧的戰鬥天才,並且他打算更猛烈的綻放光芒。
在五級虛擬實境訓練中,其實並不能測試「意識上載」,但他是故意說給馬瀟凌聽。
他真正想要的聽眾不是馬瀟凌,而在別處。
他知道自己在沉眠空間裏的話一定會被很多很多人聽到。
這是他的新決策,也是他向迄今為止尚未接觸過,但已經通過窺斑知豹觀察了很久的源星社會頂層架構成員們發出的一次強而有力的大膽試探。
在上一條時間線里,察覺到蕭星月的「可疑」後,他便一直想做這件事。
他想找到那群可能存在,只是在潛伏着的,某些理念與自己相同的「同志」。
他想儘快去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
在孟都集團主導下的星火鎮與軍團獸的一戰,教給他一個新道理。
敵人太強了,強得讓人窒息。
他一個人拖着整個團隊孤獨前進,哪怕最終能取得勝利,但這樣的勝利註定伴隨慘烈犧牲。
他想要的不是慘勝,是全面勝利。
雖然戰爭與革命肯定會死人,但能少死一個,又為何不爭取?
現在哪怕只多走出去一步,能少死少死一萬人,那麼都值得。
在接下來這一個月內,他會去等待答案。
如果賭錯了,他會多品嘗一次死亡的痛苦,又或者給未來留下些許可以通過打補丁遮掩的隱患。
接下來,他會儘量讓一部分人從他身上看到屬於源星人類的「另一種可能」。
他出身荒人,但卻成為了誰也不敢忽視的天才。
他在用他的方法證明人不是簡單的數字。
每一個活着的人,無論出生高低貴賤,都代表着無限的可能。
荒人的價值絕不該只是完成一些低端的工作,以及提供大腦。
哪怕源星必將走進宇宙時代,荒人依然可以為源星的文明提供巨大幫助。
他要證明人的價值,也要證明別人的錯誤。
他在用自己為例子告訴源星的真正掌權者們。
在任何一個時代,無論人類處在怎樣的科技背景與社會體系之下,底層人都依然且必須得還是人,不該是純粹的牲畜般的工具。
哪怕是卑微到泥土裏的低賤荒人,只要代代相承,一樣可以綻放出超乎你們想像的光芒。
人類的未來不該是你們塑造的模樣。
這些理念未必能給社會造成質變,但只要能在高等公民里多爭取到一些如同馬家父女這樣的人,那便是成功。
他這行為看似很危險,其實不然。
只要蕭星月不再追查異礦的事,那麼在旁人眼中看來,如今的他只是個新晉崛起的天才公民。
他只是在展示自己的能力與潛力,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革命傾向」,值得信賴。
另外他也已經通過《新型鎮級資源回收公司管理辦法》的成功實踐,以及在冶金採礦領域的天賦分別向唐古集團與紫晶礦業展示了足夠的價值。
這兩個龍頭企業正面臨各自的不同的尷尬。
但很顯然,這兩家企業都不肯直面慘澹現實,不捨得輕易退出歷史舞台,都在做着各自的掙扎。
紫晶礦業為太空時代而提前準備的的新型提取工藝,唐古集團對利用底層荒人的勞動力更極致地壓榨源星墟獸資源潛力的濃郁興趣都是證據。
唐古集團很可能正在開展墟獸養殖與人工培養試驗。
上條時間線里,當任重開始在廢礦坑中進行墟獸人工升值異化後,唐古集團對他這項目同樣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當初那批前來星火鎮教學的專家在臨走時,也經過任重的許可,找王兆富要走了全部的相關資料。
上述的每一個點都在展示着這兩家企業充滿私心的掙扎。
有私心,就會動搖,任重已在制度的鐵壁上成功挖出兩個漏洞。
他也已經看穿了「網」。
在「網」的注視下,他的確不可能持續永久的完美偽裝,除非他真的融入時代,變成下一個楊炳忠。
只要他想改變世界,稍微做得過火了點,身上便必定會散發出對源星現有體制顯得十分危險的氣息。
這不可避免。
但是,他會讓那些潛在的保護傘們下意識沉浸在擁有他的幸福里,讓這些人捨不得失去他。
到那時,他距離大功告成便只一步之遙。
……
一夜過去,第92天,上午,任重早早出現在棋山荒人部落。
此時這部落中的居民們正緊鑼密鼓的收拾打包,準備離開這居住了十年的故土,去往新家。
史煊的家裏,史林正有條不紊的打包各種細軟。
史煊則與任重坐在客廳中喝茶。
史煊略顯疑惑地問道:「昨天不是說的中午十二點準時出發嗎?怎麼提前了兩個小時?這樣顯得有些倉促吧。」
任重並未立刻解釋,只問道:「你們荒人部落的首領相互間平均每隔多久相互聯絡一次?你們會在沉眠空間裏湊到一起交流嗎?」
史煊搖搖頭,「荒人部落是非法組織。平時我們使用的腕錶都是以黑市上搞來的臨時腕錶為主,我們儘量避免在互聯網上留下自己的痕跡,更不可能扎堆聯絡。」
任重點頭,「原來如此。那等會王兆富會過來,我得向你們宣佈一個決定。」
十分鐘後,王兆富與史煊都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任重。
倆人腦瓜子嗡嗡直響,只以為自己幻聽了。
任重竟說他打算將整個燎原縣裏的荒人部落全部「一網打盡」。
他要把所有野外荒人統統吸納進星火鎮!
瘋了不成。
任重看二人滿臉迷惘,笑道:「我任氏集團圖謀的不只是目前這一畝三分地,我遲早要走出去。我要無限擴張自己的事業版圖,自然需要更多人才儲備。至於普查的事情,你們不必擔心。」
「我會把鄭甜的狩獵團……等會等外面的大型飛船起飛,史煊你先和我一起乘坐快速飛艇回星火鎮。上午十點之前,我要你們兵分八路,在一天之內跑完……當然,雖然我是出於好意,但一定會有部分荒人部落拒絕我的邀請。那不重要,這都是命。今天能搞多少人回來就給我搞多少。等明天,燎原縣裏倖存的野外荒人們不用我邀請,自然就會來。」
他把話說到這地步,王兆富與史煊二人頓時品味出了其中的潛台詞。
很顯然,任重從某些渠道提前得知了一些事。
接下來燎原縣境內必定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大變化。
二人不再質疑,只開始思索如何去辦事。
任重又道:「另外,你們和星火鎮通往晨輝礦區的山谷中的部落相熟嗎?」
史煊:「挺熟的,那邊的部落首領是個光明磊落的女人,為人十分爽快。」
王兆富:「一個優秀的四級爆破師,身材很好。」
任重:「性別和身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部落的人,你們今天必須給我弄回來,我非常看好那邊的人在惡劣生存環境下保有的戰鬥力。」
二人點頭:「嗯!」
「老王你趕緊聯繫運輸公司,我們需要很龐大的運力。」
王兆富:「好!」
史煊又問:「那拒絕邀請的部落怎麼辦?」
「給他們提個醒,另外,在每一個部落中安裝監控,拍攝下來晚上發生的事,同步傳輸到我這邊。明天,還活着的人就不會再拒絕我了。」
「嗯。」
把事情安排妥當,任重心頭大石落地。
他下意識咧嘴一笑。
這一次,自己算是搶在孟都集團行動之前先行一步卷人。
我並不知道你孟都集團的計劃。
是我先和所有荒人部落表達了誠意。
這一切都只是個不太美妙的巧合,是你們在主動和我搶人。
錯不在我。
任重也挺好奇,這次孟都集團會做何舉措。
在上條時間線里,孟都集團毫無疑問就是從今天開始狩獵荒人。
第一個選中的目標便是棋山部落,光天化日之下來得大張旗鼓。
在棋山撲空後,孟都集團才不得不將目標瞄向那些人數偏低,本該被協會默許存在的中小型部落,轉為夜間行動偷偷摸摸幹活。
至於為什麼任重不選擇昨天就行動?
原因很簡單,在沒有感知到孟都集團的威脅時,必定會有部落不接受他的邀請前往人滿為患,明年普查必定又得淘汰大量荒人的星火鎮。
任重卻又不能用強的搶人,那樣太刻意了,也會破壞鎮子裏的團結,還會在孟都集團那邊暴露真實意圖。
所以,註定會有個別部落要遭毒手。
等他這邊抓到孟都集團的把柄後,事情才會變得順利起來。
這是事情背後的客觀邏輯,無法違逆。
當然,明天再拉人依然是和孟都集團作對,但任重在道理上卻更站得住腳一點。
起碼他站住了「道德」制高點。
是你在搶我的私產,不是我在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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