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任重決定帶着赤鋒軍團脫離帝國時,曾經用預知能力窺視過未來,知道那是正確的選擇。
雖然他最初的動機只是想擺脫機械帝國的制度桎梏,給赤鋒軍團找到更寬鬆的發展空間,也不想讓自己的決策受到帝國高層的干擾。
但同時,任重在潛意識裏也認為,自己已經給帝國帶來了足夠多的改變,處境正變得越來越危險。
現在任重倒是終於弄明白了當初那判斷為什么正確,那危險的預感從何而來。
自己之前的確是在走鋼絲,三域戰爭已經是他施加影響的安全上限。
所以,他現在的決定是,要麼不動,要麼雷霆萬鈞,不給哲羅反應的機會。
還是老祖宗的哲學管用,任重這一整套戰略思維可以簡單總結為九個字,「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古人的哲學智慧可以跨越時光,在萬億年後繼續指引後人的方向。
……
比起外界的水深火熱,如今的百團星域內倒也算不上歌舞昇平,只能勉強算安居樂業。
畢竟赤鋒軍團久經戰陣,即便如今選擇了定居,但也沒有褪去軍事化文明的色采,也有遠景戰爭預期的威脅,所以赤鋒軍團的成員依然堅持着奮鬥與努力。
新一代的軍團上層管理者也繼承了前輩們的吃苦耐勞拼搏精神,不折不扣地貫徹着任重的規劃。
楊米思的繼任者邱峒在開創性上遠不如其師。楊米思這種擁有可以跨越時代的超卓智慧的人畢竟不是大白菜,即便以如今赤鋒軍團的巨大人口基數,也不可避免地迎來了人才斷代。
但幸好還有任重他不會死。楊米思也給任重打下了足夠堅實的根基。
接下來赤鋒軍團內部最主要的科研工作並非開創,而是持續消化吸收大統一公式,屬於應用科學為主,理論研究為輔。邱峒即便不如楊米思但倒也能勝任這些工作。
……
靳詩這輩子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與升華者並肩作戰。
當她在赤鋒軍團見到現任的軍團統帥嗯餵唔時,幾乎因為震驚而失去了語言指揮能力。
她的家族曾經毀於升華者之手,她的故鄉至今都還在升華者的統治之下。靳詩也在機械帝國內部的社會氛圍的長期潛移默化影響之下,形成了對另外三族,尤其是對升華者的刻骨銘心的仇恨。
如果不是她剛被帝國欺騙了一次,忠誠被動搖,又因為接觸到任重,打開了眼界,視角跳出了古盤星系,看到了更大更遠的維度中的人類文明史,對四族之間的仇恨產生了新的認知,她大約會情緒失控到當場拔槍。
當然,上述複雜過程都只發生在她的腦海中,起碼在明面上,她與嗯餵唔的第一次接觸乏善可陳,寡淡無味,甚至可以說是和諧。
任重依然決定讓嗯餵唔擔任元帥,並拿掉了原本的代理二字,讓嗯餵唔正式轉正。
在之前的實驗中,嗯餵唔並沒有死。它熬過了致命突變,並得到了部分心靈魔裔的能力。它倒是不能控制別人的心緒,而是能在戰場上從更宏觀的角度去感應參戰人員的群體意識聚合在一起之後,逸散到宇宙中的微量信息,然後觀察到敵我雙方的情緒變化。
比如在對峙期時,對方的大部隊突然變得情緒激動起來,往往就意味着對面在做大行動之前的總動員。又比如當戰事明面上處於均勢時,對方的戰鬥意志提前下挫,便意味着對方後繼乏力,光維持眼前的均勢就已經用盡全力。
上述只是粗略猜想,該能力的實際應用場景遠不只這些。在實戰中,可以發揮效能的地方實在太多。又結合嗯餵唔本來就具備的足夠優秀的軍事指揮能力,可以達到如虎添翼的效果。
至於任重自己,則再次去到了赤鋒科學院,帶着擁有思維共享能力的科研人員持續消化大統一公式。
翻閱過史料的任重心中已經有了準確的時間線。
在之前的毀滅輪迴中,歸零武器的準確生效時間是二十六萬年後。
在接下來的這26萬年期間內,古盤星系內的局勢還將風雲跌宕,堪稱波瀾壯闊。
在總計長達五千年的蟄伏中,機械帝國將會節節敗退,疆域一直被壓縮,最後甚至不得不困守中央星域之內,持有的恆星與行星將會在現在的基礎上繼續減少,並最終從數十億顆縮減到最後的數百萬顆。
屆時升華者、朝聖者與心靈魔裔的三方聯軍將會因在分贓上的分歧而瓦解。這不涉及到什麼陰謀詭計,只是再普通且合理不過的歷史規律。
畢竟那時候的機械帝國看起來只不過是砧板上的肉,持有的類星體算力比例也將跌落至少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但帝國手中還掌握着千萬年來積攢的龐大基數的宇宙常量,也就是所謂的貢獻點,這些都是十分寶貴的財富。
在這些宇宙常量的背後,還有更多帝國兌換自類星體的進階科技。雖然機械帝國相對弱勢但這依然是一筆可以改寫聯軍內部的實力對比的核心資產。
如果誰能將其獨吞,最終成為古盤星系裏的唯一贏家的可能性將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
但是,顯然帝國皇族即便滅亡了,也不可能交出這批財富,寧可將其帶進墳墓。聯軍方面最合理的選項,是升華者與心靈魔裔主動選擇輔助定位,協助朝聖者進入機械帝國的尚且在運作的超網系統,然後利用其作為智腦生命的獨有的邏輯驗算能力來進行破譯。
但升華者與心靈魔裔顯然不相信朝聖者會輕鬆交出進到了嘴裏的資源,認為朝聖者必定會獨吞資產。這並不奇怪,因為如果換做是自己,必然也會這樣做。
於是乎,聯軍方面將會迎來短暫的騷亂,最終聯盟解體,然後宣告各憑手段,誰能最後打下帝國中央星域,誰將得到資產。
那時候,這三方中的無論哪一方,在理論上有擁有輕鬆獨立消滅帝國中樞的能力。
但可以預見的是,無論是誰即將接近成功,都會遭到另外兩方的瘋狂扯後腿。
而機械帝國則將在這般奇妙的局勢中,靠着夾縫中求生存完成最後的蛻變。
隨後,文氏皇族將會帶着被命名為惡魔軍團的全員由冷血統帥與冷血將軍組成的,擁有最頂級的戰爭裝備的最後的精銳部隊,開始全面反撲。
那支惡魔軍團的平均綜合戰力甚至還要略強於如今的赤鋒軍團,並且文氏皇族在榨乾了中央星域的資源後,也將會與任重一樣異曲同工地選擇游擊戰,並轉為遊牧民族。
惡魔軍團將會在聯軍領地中神出鬼沒,只瘋狂地破壞。
帝國的反撲將會持續二十餘萬年,讓三方疲於奔命,也損失慘重。
整個古盤星系都會被打得滿目瘡痍。隨後,聯軍方面又將重啟聯盟,全力應對陷入瘋狂的機械帝國的報復。
最終,在整個古盤星系的生產力與總人口在當前基礎上下滑到僅剩最後的百分之五時,文氏一族與惡魔軍團將會覆亡。
這場無人能獨善其身的曠日持久的全面戰爭,將會被歸零武器最終拉下帷幕。
但如今的這條時間線,也是無名之城的最後一次嘗試,有了任重與赤鋒軍團的出現,必將有不同的展開。
三千年後,升華者告訴盟友們,赤鋒軍團從百團星域中神秘的消失了,沒人知道這股第五方勢力究竟去了哪裏。
百團星域中的資源被開發得十分徹底,不僅行星沒了,甚至還有近半恆星的體積都出現了大幅縮減。
空間裏的星光變得稀稀拉拉,黯淡不少。
就連暗物質的濃度也下降了接近百分之五十。
星域中也根本沒留下任何能代表赤鋒軍團的活動痕跡的廢棄物,仿佛這片區域自古以來便是這樣。
一番仔細的調查後,聯軍方面終於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
靠着全新的技術支撐,聯軍方面找到一條起源自百團星域的自由折躍通道,這通道筆直地遠離古盤星系,向着與古盤星系相距二十三萬光年的旋渦三星系而去。
隨後,聯軍方面一致認定,掌握了超遠程自由折躍航行科技的赤鋒軍團厭倦了古盤星系中無休止的戰爭,決定利用自身的機動優勢離開古盤星系,去諸如旋渦三這樣的空白地區自主發展。
從遠景期望來看,這並非好事。如今的赤鋒軍團雖然規模不大,但戰爭能力着實恐怖。
如果旋渦三內部一片祥和,沒有能威脅到赤鋒軍團的異種文明,那該星系將會成為這戰爭種族的自由發展的超大型基地。
可以預見,數十上百萬年後,赤鋒軍團必定會成為旋渦三的絕對霸主,甚至不排除反攻古盤星系的可能。
但不管怎麼說,從短期看,這總是一件好事。
至少終於能不用管這變數,可以安安心心地先集中全力剿滅機械帝國了。
至於赤鋒軍團將來可能的反攻?
那的確不得不防,但以後的事情以後說,首要還是得解決眼下的問題。
在赤鋒軍團的相關事務上,聯軍表現得極為短視,仿佛只要赤鋒軍團一走,所有事情真就像完全沒發生一樣。
這種判斷力完全沒有高等文明應有的水準。
但偏偏這一切都在任重的計算之中。
促成這變化的,正是正二十面體與歸零武器。
無論是四族中的哪一方,無論其擁有的是人類大腦還是機械智腦,其思維模式都會受到正二十面體的牽引。
他們的一切行為動機中,最核心的部分還是想辦法重演曾經發生過的毀滅輪迴。
……
但是,時間只過去了短短一百年,一支龐大的隱形艦隊悄然靠近了古盤星系中的休戰區,也就是距離類星體極近的星系樞紐圈中。
這裏的恆星分佈極為密集。每立方光年內存在着多達二十餘萬顆恆星。
這裏的恆星碰撞頻率極高,宇宙空間裏充斥着高溫粒子,幾乎沒有任何行星的立足之地。
在這裏,存在着四個體型算不上大,只約莫源木星大小,但卻擁有着極高科技含量的空間站。
這四個空間站極為穩定,既耐高溫,強機動,也擁有着四族中各自最好的通訊能力。
原因很簡單,在這邊建立穩定空間站本來就符合哲羅的利益需求,在歸零武器回饋給各族的技術之中,側重安排了空間站相關技術,並做了限制。
這些獨有技術都被限制了使用區域,僅適用於恆星分佈密度極高的星系中樞區域,並且製造成本極高,更大量採用了不可再生的稀缺物質。
不得不說,哲羅的微操的確夠精準。在這一系列的限制條件下,四族還真就只各自在這邊建成了一個超級空間站。
由於這些空間站的稀缺性與不可再生性,四族簽署了和平條約,將這一片區域劃為絕對的停戰區。
哪怕如今機械帝國已經被壓製得快喘不過氣來,也從未動過偷襲另外三方的通訊空間站的念頭。
這裏的四族之間的關係依然和睦,甚至在各自擦肩而過時,分別來自不同勢力的空間站居民還會相互交流些不痛不癢的內容。
表面上看,這四方都還挺有契約精神,值得嘉許。
但任重還是看穿了本質,這所謂契約精神的背後,同樣是哲羅的控制。
……
曼羅城坐落於帝國空間站第二層中部的大華平原之上,周邊河網交錯,植被豐茂。
城池的外圍還分佈着大量的原汁原味的農田,時有身着素衣手提農鋤的農人農婦穿行其中。
看起來,這地方一片古色古香的田園之風。
但曼羅城卻又是一座繁華的現代都市。這座城市並沒有城牆,高樓大廈錯落有致,還有各種空軌與中小型飛行載具穿梭來去。
城外的古樸韻味與城內的後現代科技風格交錯在一起,顯得分外奇特。
比起其他帝國疆域,這空間站中的居民,過的完全是另一種人生。
今天,在曼羅城的輔城區西候區的貧民窟中,來了個略顯奇怪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仿佛是個外來者,因為從沒有人見過他。
但卻又不像,因為他能準確叫出每一個街坊鄰居的名字,甚至能說出不少人過去的糗事,以及一些不為人知的癖好。
他的名字,叫鍾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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