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
「怎麼了。」
「小電影還放嗎?」
「不用,太近了。」
黑漆漆的房間裏,兩人躺在床上,背對着背。
身上全副武裝。
不過全都蓋在一張厚厚的被子下,什麼都看不見。
只露出個腦袋。
椎名的意思是說,只隔着一道牆,離得太近了,很容易被聽出叫聲的差別。
沒錯。
時隔五個小時,當結衣第六次通過暗門去對面房間看真禮走沒走的時候,她已經安靜的躺在全仰式沙發里睡着了。
面帶微笑、眯起眼的那種睡。
就死賴着不走!
原本椎名和結衣還商量着要不要一個睡床一個睡地鋪湊合一晚,結果在知道真禮還有夢遊的習慣之後,就選擇性的放棄了——這個房間雖然大,但卻是個單間。
只要走進來,睡地鋪和睡床的差別,就一目了然。
最終,兩人還是決定穿好衣服,蓋着被子睡。
反正...反正這床也挺大的!
「伊織。」
「怎麼了?」
「能開一下空調嗎?」
「好熱。」
東京的春夜溫差起伏不小,有時能降到幾度,也有時能飆到二十幾度。
今天,東京恰好有點熱。
少女縮在大床最右邊的一角,背對着男人,一襲長發在枕頭上披散開,雙手抱着膝蓋。
大大的被子把全身都裹住,只露出一個腦袋。
臉色在夜色下顯得紅紅的。
大概是太熱吧。
「怎麼開?」
「在你那邊的床頭,應該有一個遙控器,白色的那個。」
「好。」
男人從被子裏伸出手,在旁邊摸索了一會兒,摸到一個硬硬的棍狀物,在黑暗裏辨識一下,往電源鍵上按一下。
壁屏忽然亮起。
正好接上結衣之前調出來的電影。
二人同時一愣。
不等他們反應,房間裏很快就亮了,耳邊響起琴瑟和鳴、瀟湘風雨的輕吟與樂器拍擊響。
「噠咩!噠咩噠!」
「噼噼啪啪......」
滴。
壁屏被椎名重新關上。
房間裏又靜下來。
只剩下被刻意壓低的輕輕呼吸。
椎名默不作聲的放下遙控器,又在床頭摸索了一遍。
「這邊沒有遙控器了。」
「是、是嗎?」
結衣的聲音悶悶的,半張小臉都蒙在被子裏,額頭隱現汗跡。
「那可能是在我這邊。」
正當她在床頭上伸手摸索遙控器的時候,就聽有人過來敲門。
「結衣醬。」
「睡覺了嗎?」
摸索遙控器的結衣頓時渾身一滯。
是渚醬!
「沒,還沒呢!」
「怎麼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在黑暗裏朝椎名的方向瘋狂使眼色。
椎名伊織也聽出渚醬的聲音,跟結衣對上眼神,便一個翻身滾到了床下。
結衣則立刻把身上的長袖和褲子脫掉,塞進被子裏,只穿着平日裏的那一身睡衣跑下去,把房門開了一條縫。
一道走廊里的光從外面透進來,將漆黑的房間照明半邊。
渚醬有些奇怪的看着擋在門縫前的結衣,見她長發披散,額頭帶着點點汗水,疑惑道:「你這是怎麼了?」
「今天居然沒打遊戲嗎?」
「啊...這個,今天有點累了,就想早點睡覺呢~」
結衣無比艱難的咧開一個微笑。
「哦?」
渚醬一臉懷疑的看她。
不過她的讀心術就和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一樣,是百分百看穿某個名叫椎名伊織,身高一米七九,長相無比帥氣的租借男友內心的雞肋能力。
至於看別人時,向來時靈時不靈。
所以才會說椎名『太好懂』。
只是,即便反應再怎麼遲鈍,看到結衣這幅奇異的表情,渚醬都不由微眯起眼。
「渚醬是有什麼事嗎?」
結衣擋在那道細細的門縫前,只露出小半張臉。
「啊,只是來告訴你,剛剛你媽媽在我這把你這房子的備用鑰匙拿走了一份。」
渚醬一邊說着,一邊探頭探腦的往房間裏瞅,漫不經心道:「剛剛我在你房間裏打遊戲,把這件事給忘了。」
不要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掉啊!
渚醬!
結衣的小臉上笑中帶淚。
宮原渚的關注點卻不在結衣臉上,儘量放平語氣,聽上去好像毫不在意的壓低聲音問:「說起來,你要和伊織裝情侶的吧?」
「他也在屋裏嗎?」
目光瞥向黑暗中的大床。
「他、他...怎麼可能嘛!」
結衣本想脫口而出的話,不知怎麼,就突然變成了否定。
害羞?擔憂?誤解?
結衣自己也說不清她想說什麼。
莫名的就有種自己將共享單車上了私鎖的無端愧疚感。
不想被其他的『使用者』發現。
渚醬聞言,似乎也暗自鬆了口氣。
看着外面光亮照明的平坦床鋪,確實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而後便一副替結衣擔心的模樣:「那萬一你媽媽來查房怎麼辦?」
結衣往另一個房間的方向瞥了一眼,小聲在渚醬耳邊嘀咕:「他在隔壁房間,兩邊之間有暗門。」
「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
雖然這個房子裏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她們之間不知道對方知道,對結衣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千萬不要露餡了!
「另外,也不要敲那邊的門,我跟媽媽說那屋裏沒有人的。」
結衣還小心翼翼的上了層保險。
「我會保密的!」
心裏有着這層底,剛剛一直在遊戲房裏坐臥不安的宮原渚才算終於放下心。
「嗯嗯。」
二人心照不宣的點點頭。
宮原渚放心的下了樓,
回家睡覺。
結衣則有些心虛的把門關上,走廊里的最後一絲光線被大門遮掩。
明明是自己花錢租的男友,怎麼偏偏有種在跟別人家的老公偷晴似的緊張感?
她又重新縮回被窩,小聲道:
「伊織,她走了~」
男人這才翻身上床,在被窩外面只露出一個腦袋。
結衣開始在被窩裏窸窸窣窣的把剛剛脫掉的長袖、長褲全都穿上。
結果,還不等她把衣服穿完,就聽外面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結衣?你還在打遊戲嗎?」
「我剛剛洗了點桑葚,你們要不要一起吃?」
是媽媽?
你不是睡着了嗎?!
結衣穿衣服的動作不由一頓。
她試探着喊了一聲:
「已經睡了!」
「誒?」
外面傳來五十嵐媽媽的疑惑聲。
「可是我剛剛還聽到你們這邊有開門聲啊?」
結衣捂着臉。
你根本就沒睡着吧!?
到底是從哪裏開始聽到的?
「我...伊織的衣服都脫了,不好出去拿啊!」
「那你就自己出來拿一下啊!」
結衣一口老槽悶住,又開始窸窸窣窣把沒穿完的衣服脫掉,頂着一身亂糟糟的輕薄小睡裙跑到門口。
打開房門,在五十嵐真禮笑嘻嘻的表情里接過一大碗桑葚,然後砰的關上門。
「一會兒用不用幫你們把碗拿走?」
「不用了——!!!」
隨手把滿滿一大碗桑葚放在床頭櫃,結衣有些心累的拽出被子裏的衣服。
而後,突然聽椎名道。
「不用穿了。」
「誒?」
結衣的聲音似乎有些發怔。
椎名伊織翻過身,背對她的方向,聲音里似乎不帶絲毫波動。
「有一個人還穿着就行。」
「另外,」
「記得把空調打開。」
「......我也有點熱。」
「嗯,好。」
結衣抿着嘴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口中乾咽了下,動作比之前更小心翼翼的上了床,輕輕鑽進被子裏。
上床之後,少女轉過身側躺着,用力抱住膝蓋,擠壓着胸口。
眼睛一眨一眨的。
漆黑夜色下,少女的眸子裏,亮着晶瑩的光。
距離好像比之前更近了幾分。
黑夜裏,椎名同樣背對着女孩,伸手扯了扯領口,長呼出一口氣。
春夜的東京,確實很熱。
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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