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東京，專業男友 【272】啤酒與明太魚

    掛掉寺島幸的電話，椎名伊織一路回到家，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

    等到照常給渚醬上過了今天的課程，才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着電視上的一部愛情片。

    只不過，儘管身體坐在原地，但是兩眼卻像是有些泛着空，好像能穿越屏幕，一直看到另一個世界。

    內心有些煩躁。

    一直到大腦都放空了，長長的呼吸着，內心才終於平靜了稍許。

    眼角亮起來自系統的提示公告。

    【願望：五百萬的愛情】

    【進度：53%】

    椎名伊織有些愣神的看了眼屏幕上的提示，突然想起自己從詩乃學姐那裏帶回來的一整套正裝。

    念及至此，便不由得低下頭，輕輕用手指捏着鼻樑。

    眉心漲得發痛。

    沉默良久。

    椎名伊織只感覺內心是一股子說不出口的憋悶感。

    他應該付出的那五百萬，早在開店的時候就全都付給詩乃了。

    這筆錢為了開店，她是不會擅動的。

    所以，花的只會是她自己攢下來的那一部分錢。

    「還說什麼這衣服三十萬......」

    「一下子漲這麼多。」

    椎名伊織雙手撐在膝蓋上，有些出神的呢喃着。

    情感，是有重量的。

    這一點，他在做租借男友這一行的時候並沒有太多感觸，畢竟不過是拿錢領命的工作而已。

    但是，當他真正置身其中，感受着來自他人的無言溫柔與注目，卻怎麼都做不到像工作時那樣內心平靜了。

    他在沒有開燈的客廳里沉默着，夜色深沉如墨色，電視機里播放的愛情電影終於接近了尾聲，漫長的三個小時在他眼裏卻恍如一瞬般短暫。

    短到他根本想不出什麼有用的應對方式。

    一直到電影放映結束，電視機在凌晨兩點的自動指令下關機。

    唯一的光源消失，椎名伊織才驀的醒轉過來。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02:17】

    這個點，他平常應該已經入睡了吧？

    椎名伊織看着手機屏幕，忽然有些失笑的嗤了一聲。

    大概是在諷刺自己的慌亂和失態。

    不過，過於繁亂的大腦卻沒有絲毫睡意，反倒因為種種刺激導致的異常活躍。

    「干明太魚，好像還有吧？」

    椎名伊織低聲嘀咕着，站起身到l型廚房邊上，打開三聯門的大冰箱。

    平常只有她一個人做菜，所以對家裏剩餘的食材甚至比結衣還要熟悉，隨意翻找兩下，就從最裏面找到一大盒仍密封完整的明太魚。

    啤酒也有幾罐，都是他買來犒勞自己用的。

    沒有做菜的心情，於是椎名伊織就只是點上火，打開煤氣，捏着凍干明太魚的堅硬尾巴將筷子扎進去，就那麼像在篝火邊上烤魚一樣放在一側翻烤。

    只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傳來一陣略微帶些魚腥氣的咸香。

    吃法雖糙，但用來應付這個難熬的夜晚也算是足夠了。

    打開廚房的小燈，椎名伊織將明太魚撕成一段段手指長的小片。因為懶得洗盤子，於是也沒有拿，隨意用一張衛生紙墊着，就那麼捏着紙角和啤酒一起拿到廚房桌上。

    粗糙得像是獨身大叔一樣的吃法。

    烤制的明太魚單吃會稍微有些偏咸，不過略顯焦脆的口感會稍稍彌補這一不足，和着啤酒一起嚼在嘴裏會讓人有一種奇妙的滿足感。

    因為干制明太魚在船舶業、海洋產業發達的靜岡價格很是便宜，是他們家晚餐的常客，所以椎名伊織在初中的時候，就養成了夜宵點心烤明太魚吃的習慣。

    不過即便很便宜，他口袋裏往往也沒什麼錢買，於是這東西反倒成了椎名伊織用來在極少數情況下獎勵自己的『禮品』。

    這個習慣，一直從靜岡延續到現在。

    不知不覺間，心裏就會產生一種很輕微的滿足感。

    他並沒有察覺到，走廊里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咔噠』聲。

    「伊織。」

    「你吃什麼呢？」

    聽到身後清朗中帶着一點點怯怯的疑問聲，椎名伊織愣了一下。

    一轉頭，就見到犬太郎那張肥肥的貓臉貼在他面前。

    「嗷嗚？」

    睡眼惺忪的犬太郎被一路抱過來，小小的貓臉上滿是疑惑，盯着他嘴裏叼着的明太魚乾，似乎是聞到了誘人的魚香味，小鼻子一下下的嗅着。

    聲音低低的叫喚着。

    小小的肉球試探着在他嘴邊撥弄下，沒敢把爪子露出來。

    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因為結衣的良好教育，這個小東西已經稍稍懂得了該在什麼情況下伸爪爪。

    椎名伊織的目光越過去，看向它身後的結衣。

    抱着犬太郎的五十嵐結衣則別着小腦袋：「我、我可沒想揭穿你偷偷給自己做好吃的還不分給我這件事......只是，犬太郎！對，犬太郎它聞見魚香味了，偏要拽着我過來！」

    結衣給自己找着毫無說服力的藉口。

    目光還時不時的往伊織面前的明太魚乾上瞥。

    明顯有些嘴饞的咽着口水。

    椎名伊織看看一臉無辜的犬太郎，再看看鬢角頭髮微微翹着，明顯是剛摘下耳機的結衣，不由有些失笑。

    差點忘了，在結衣的生物鐘里現在還是活躍時間。

    「犬太郎想吃的話，這點應該就足夠了吧？」

    「不過如果是你想吃的話，我可以再給你烤一盤哦。」

    椎名伊織微笑着逗弄她。

    結衣看看桌上只剩下大概半條魚的小魚乾，再看看手裏的犬太郎，乾脆利落的將犬太郎扔到一邊去。

    「兩盤~！」

    「是、是。」

    犬太郎見狀，瞪着一雙不知人間險惡的貓眼，拉着好長的聲音叫：

    「嗷嗚嗚——！？」

    很可惜的是，已經談妥籌碼的兩人沒一個管它的。

    結衣兩眼冒光的從桌上拾起一根魚乾，小口小口的嚼着。

    似乎是因為只有兩盤，一會兒就會吃完的緣故，她連張嘴的時候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不一會兒的功夫，椎名伊織就將兩條烤好的魚端到盤子裏放到桌上，坐在結衣對面，一點點的幫她撕成碎魚乾。

    犬太郎叫喚一會兒，發現沒人理它，自己又爬不上椅子，不甘的罵了一會兒街，就自顧自的鑽進結衣的屋子裏——那間屋裏給它做了個貓屋，扒拉兩下就能能自己開關門的那種，睡覺時即便開着燈也很是合用。

    「伊織今天有什麼心事嗎？」

    五十嵐結衣一邊小口小口的吃着，一邊看着面前漫不經心給她撕着小魚乾的椎名伊織，似乎很是謹慎的開口。

    「嗯？」

    椎名伊織聞言愣了下，沒想到渚醬都沒有發現這點小心思會在結衣面前暴露。

    「為什麼這麼說？」

    「唔......」

    五十嵐結衣一身天青色的睡裙，為了吃東西，隨手從肚肚位置的兜里拎出根皮筋，將長發攏好，熟練的紮成一根馬尾。

    這樣吃東西的時候也不會粘在髮絲上。

    只不過，僅僅是扎頭髮這麼簡單的動作，就讓她身前的海豹顯得更加沉甸，將衣服擠壓成一道深刻的陰影。

    大概是不知道從哪解釋起，結衣稍稍想了下：「大概是從昨天通宵回來之後，就不太對勁吧？」

    「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給渚醬撥菜忘記用公筷。」

    「早上做的那一碟肉絲炒青菜稍微淡了一點，肉稍微有一點過熟，完全不是你的水平。」

    「而且洗碗的時候，居然連櫥櫃裏的碟子都沒擺到碗那一摞的右面。」

    五十嵐結衣說到最後一句時，幾乎是一臉驚恐的表情，像是發現了什麼異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椎名伊織自己都有點驚訝。

    「......這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嗎？」

    結衣叼着小魚乾，回以更奇怪的表情：「在別人身上不是很奇怪，但是伊織你有強迫症啊！」

    「上次我就因為洗了碗沒有放到正確的位置，你那天下午都沒給我做布丁！」

    椎名伊織聞言，不由有些失笑。

    原來是因為這個才讓你這麼印象深刻嗎？

    而且為什麼這些發現都跟吃的有關？

    看着椎名伊織聲音低低的笑，結衣有點不滿的同時將三根大塊的明太魚塞進嘴裏，把小腮幫子懟得鼓鼓囊囊的。

    「什麼啊！我可是在很認真的擔心你！」

    「是、是。」

    椎名伊織收斂了笑容，也從盤子裏拾起一根明太魚嚼，一邊吃一邊喝着啤酒。

    見結衣也低頭看向啤酒罐，一副覬覦的目光，似乎在好奇魚乾和酒一起吃會是什麼滋味，他才不動聲色的將剩下的兩罐啤酒都拿到自己面前。

    她酒品太差了，還是不喝為好。

    「結衣，也會因為被太多人喜歡而感到煩惱嗎？」

    椎名伊織半趴在桌上，大叔似的微眯着眼，手裏搖晃酒罐。

    「不會。」

    五十嵐結衣淡定的搖搖頭。

    「是嗎？」

    椎名伊織倒是有些驚奇了。

    雖說結衣在公寓裏表現得跟個大寵物似的，誰都能揉來揉去，但是在學校的時候可是標準的上流白富美，大海豹看上去也很有彈性。

    這樣的女孩子沒人追，才是讓人覺得奇怪的事情。

    結衣卻似乎理所應當的模樣：「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也喜歡的話，又怎麼會感到煩惱呢？」

    「所以在煩惱的時候，只需要判斷一下自己是不是也喜歡對方不就可以了嗎？」

    「喜歡就答應，不喜歡就拒絕掉。」

    「多簡單的事情。」

    一邊傳授着自己的經典戀愛觀，五十嵐結衣一邊嚼着明太魚，像是看傻子一樣扭頭看椎名伊織。

    「伊織難道連這個都不懂嗎？明明還是租借男友。」

    椎名伊織聞言，有些無語的看了眼她墊在桌上的大海豹。

    是了，胸大無腦。

    等到瞥了一眼，他有些無趣的垂下頭，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那要是兩個都喜歡呢？」

    「噫~！」

    結衣頓時像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瞥他：「你這也太伊織了吧？」

    「我的名字是什麼罵人的話嗎？」

    「不知道，只是想要表達的負面詞彙太多，一時間想不到好的，只好用你的名字替代了。」

    「那不就還是罵人的話麼。」

    「我國語學得不好，你將就一下。」

    椎名伊織看着結衣那副隨便擺擺手，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有些想笑，但卻又有點笑不出聲。

    手裏有一根沒一根的塞着明太魚。

    眼看見盤子裏的明太魚飛速減少，結衣抬起頭，看着面前的椎名伊織。

    這次可能真的有麻煩了。

    以前伊織可從來都不從她面前的盤子裏拿東西吃的！

    「不過...不過伊織不是很擅長解決這種事情嗎？」

    急中生智之下，結衣才忽然憋出一句。

    「？」

    椎名伊織滿臉小問號的看着結衣。

    結衣一副理當如此的模樣：「之前跟渚醬的時候也是，我還幫你拍了煙花呢！結果還沒兩天就被你用一張小紙條解決了。」

    「對椎名伊織來說，渣女孩子不是應該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嗎？」

    「渚醬......又不一樣。」

    椎名伊織吞吞吐吐的說着，連手裏拿明太魚的動作都頓住了。

    「你對渚醬連一點想法都沒有？」

    「嗯？」

    聽到那輕輕的質疑聲，椎名伊織卻說不出話了。

    五十嵐結衣則一副『我早就看透你啦~』的嬌俏模樣，悠遊自在的從伊織手底下取過那塊小魚乾。

    「還不是一樣？有什麼可煩惱的？」

    「大不了就拖唄。」

    椎名伊織被她這一通當場戳穿說得無言以對。

    再者說，就算他想拖，詩乃和幸那邊又怎麼可能拖得下去呢？

    誰又能忍住在二人關係只剩一層薄薄的膜時，不去戳破？

    早晚會戳的。

    無非是伊織被動的去戳，和主動的被她們引導着去戳的差別罷了。

    想到這裏的時候，伊織不由抬起頭，看向一臉安逸、正吃着明太魚的五十嵐結衣，沒好氣道：「等等！我在結衣你心裏到底是個什麼形象，怎麼會被抹黑成這種模樣？」

    「明明每天都給你做好吃的。」

    結衣壓着那飽滿的大海豹，用力伸着小短胳膊去夠伊織面前盤子裏剩下的明太魚。

    她聽了歪着小腦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不就是實話實說麼。」

    「而且，無非就是詩乃和幸她們的事情嘛，看都能猜出來了。」

    「......」

    椎名伊織聞言都驚了下，看着他們家五十嵐小海豹，一時間都忘了說話。

    這丫頭原來不憨啊？！

    居然還挺通透的？

    結衣似乎察覺到他的震驚，叼着明太魚撇了下嘴，跟黑幫老大叼着煙一樣氣派。

    語帶嫌棄：「也就渚醬那種小孩子才會信你昨天晚上會是在松下他們家過的了。」

    「她好哄，我又不好哄。」

    聞言，椎名伊織不由有種被看透的微妙錯覺。

    看着結衣那副很嫌棄的模樣，似乎想要扳回一城似的，語氣淡淡：「那我如果說還有你呢？」

    「......」

    餐桌上，聲音忽然靜默了。

    連結衣嚼嚼明太魚的微小咀嚼聲都定住。

    抬起眼，就見五十嵐結衣正保持着那副叼着小魚乾的動作，一雙略帶幾分英氣、平日裏卻唯有慵懶色的丹鳳眼瞪得圓溜溜的。

    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了一下。

    聲音輕微的幾乎聽不見，結衣極小聲的呢喃。

    「不、不會吧。」

    「我......我確認過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