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椎名伊織一行人走出店門的同時。
隔壁包廂。
「噸噸噸噸噸——」
看似身材瘦弱的少女雙手抱着一杯全滿的1.2升大杯啤酒,幾乎是用倒的把啤酒液往自己肚子裏灌,發出一連串聽上去就極豪爽的吞咽聲。
「咚!」
「噗哈!」
隨意將腦後及腰長發打了個結的相葉千穗一落酒杯,長長的打了個酒嗝。此時只見她臉色如常、沒有絲毫紅暈,只是表情仍有些不滿意似的拎着酒杯倒過來晃了晃。
見裏面真的一滴也沒有了,才像熊孩子拍玩具一樣叮叮叮的拍着桌面上的服務鈴。
「徹底喝上頭了呢,千穗醬。」
在她對面桌上,仍是一身黑色西服正裝的瀧谷愛坐在榻榻米上側盤着腿,面前只有一小杯才抿了兩口的清酒。
而在只有她們兩人的桌上,依舊擺滿了酒杯。
「啊嗚~!」
相葉千穗聲音里像是帶着點不滿似的想要反駁些什麼,但是發了一聲才慢半拍的想起來,從桌上拿起手機飛快打字。
【我又沒喝醉!】
隨意瞥了一眼,瀧谷愛像是哄着大孩子似的無奈道:「是、是!但是你都喝了七八杯了,中間才上了一次廁所,就不覺得肚子脹嗎?」
「唔。」
相葉千穗聞言,有些迷惑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確實有點鼓起來了。
「嗯!」
於是,她很認真的點點頭。
瀧谷愛見狀更無奈了,有點頭疼的扶額。
跟別人拼酒拼的是酒精肝,但是跟他們千穗拼酒,拼的就是膀胱韌性了。
不過再怎麼天賦異稟,還是要遵循物理基本法的,瀧谷愛連哄帶勸:「今天就別喝了,去幾家公司投稿被拒絕,對你這樣的新人應該是很正常的吧!」
一邊說着,瀧谷愛一邊抿了口口杯里的清酒:
「再者說,隨便去一個大學生投稿,居然就能進入兩家音樂公司的第二輪復篩,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
「對新人而言,今天是個很不錯的起步哦!」
「唔......」
雖然得到了密友的安慰,但是相葉千穗一提起這件事,仍有些沉悶的低着頭,發出小獸似的可憐聲。
相葉千穗坐在榻榻米上,雙手抱着手機低着頭,短裙也因為有些凌亂的坐姿夾在大腿與小腿的夾縫間,指尖停留在手機屏幕上。
欲言又止。
最終,她還是打出來了一句話。
【但是...這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到春日野小姐的認可啊?】
相葉千穗委屈巴巴的抬起頭。
對上那雙可憐兮兮的目光,瀧谷愛雖然有點心疼,但還是語氣幽幽的拉着長音:「我說,千穗你啊......是不是把『有所成就』這種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雖說你是東藝大的學生,但這可不代表你一出校門就有人搶着要啊。」
瀧谷愛端着酒杯,以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指點道:「你想想,你在音樂這方面拿過什麼獎項嗎?」
相葉千穗舉起手機。
【14歲時拿過東京都青年作曲大賽金獎。】
「你再想想,你在音樂界內有什麼人脈嗎?」瀧谷愛誇誇其談。
相葉千穗思忖了下,又舉起手機:
【澤野弘之先生是我的音樂啟蒙老師,藤澤守先生教過我三年鋼琴,前些年每年都會去拜訪幾次。】
「你再仔細想想,你自己有什麼足夠出名的作品嗎?」
說到這,相葉千穗就止不住眼前一亮了,一臉驕傲的昂起小腦袋:
【三年前熱播的那部電視劇《sunshine》主題曲用的是我得獎的那首曲子!】
瀧谷愛一頭卒倒,手底下很大力的拍着桌子:
「所以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出名啊?!」
相葉千穗一臉無辜的看着她,張着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用力的哼了幾聲,憋出一點點不成樣子的曲調,然後無奈的攤攤手。
【沒辦法哼出來的話,譜曲的時候找不到那種一閃而逝的感覺。】
【後來就漸漸荒廢了。】
「叮鈴鈴——」
正說着,外面響起清脆的鈴聲,服務員聲音清亮:
「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啊~」
相葉千穗指指桌上的杯子,又猶豫了下,再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雞肉串。
「是,大杯生啤和一盤燒鳥串,對吧?」
「唔嗯唔嗯!」
千穗用力的點頭,腦後盤成一團的髮結跟着晃悠。
瀧谷愛一臉看着這一幕,再看看明明沒辦法發出聲音,卻仍舊一臉樂觀的千穗,目光不自覺的有些閃爍。
盛着清酒的口杯在她纖細的指尖中轉動。
連她一個毫不相關的外人在聽到昔日有着那樣輝煌經歷的千穗,如今只能淪落為一個年入過億的租借女友時,都會感覺隱隱有些痛心。
那作為當事人的千穗,被最親密的春日野小姐揭開這樣的傷疤,心中又會是怎樣的感受?
光是這麼想像一下,瀧谷愛都只覺心中滿溢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怎麼了?愛桑?】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千穗點完菜,便歪過小腦袋,湊近了看向她。
手裏舉着手機。
瀧谷愛抬起頭,入眼的,卻仍舊是千穗醬那有點傻敷敷的表情。
又不自覺的抿了唇:
「不覺得可惜嗎?千穗。」
【什麼可惜?】
「你的天賦啊~天賦!」瀧谷愛有些無奈的看着面前這個傻乎乎,像是妹妹一樣的少女,似乎很用力的強調着。
【嘛~】
相葉千穗一臉『我還以為是什麼呢~』的輕鬆表情,繼續在手機上打字道:
【可惜是很可惜的,畢竟小時候練鋼琴那麼累。】
【但是,春日野小姐教過我哦!】
【沒辦法說話還可以寫字,哼不出曲調也可以用調音器幫忙譜曲,文字和工具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嘛!】
寫到這裏,似乎感覺這麼說有點太無所謂了。於是千穗又低着頭想了想,在手機上寫下後一行話。
【就算心裏很難過,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瀧谷愛看到那一行字,目光止不住的凝滯了一瞬。
又止不住的笑出聲。
「什麼啊,我明明是來安慰你的,反倒被你安慰了。」
「咕嘿~」
相葉千穗可愛的小臉上露出奶氣的笑。
「對了。」
說着,瀧谷愛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抿了一口清酒:「上次椎名君不是說要給你幫忙嗎?這幾天他來消息了嗎?」
「唔......」
說到這,千穗伸出手指撓撓額頭。
【可能,伊織在忙別的事吧?】
「這小子!」
見狀,瀧谷愛登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我回去就催催他!連千穗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遇到麻煩居然都不放在心上!」
相葉千穗卻反倒搖搖頭,舉起手機:
【伊織君幫了我很多忙。】
【之前生病的時候,在春日野小姐病房的時候也是......】
【接下來,就該我自己努力了。】
瀧谷愛看着相葉千穗那外柔內剛的倔強模樣,不由抿了唇。
忽的,她一口乾掉杯里剩下的一點清酒,豪邁道:「那今天發泄過後,從明天開始可就要努力譜曲投稿了哦!」
「還有,我說千穗你可得快點解決這件事,不然過幾天可就該沒錢花了!」
「像你這樣的孩子在我這當什麼租借女友也太浪費了。」
「嗯!」
相葉千穗堅定的點點頭。
而後,瀧谷愛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了一句:「對了,之前你給春日野小姐付醫療費花了不少錢吧?現在還有剩的嗎?」
「叮!」
相葉千穗聞言,頓時像是想起什麼,頭頂亮起一個燈泡。
立刻起身翻了翻自己的小錢包。
「......」
「唔咿——?!」
酒館包廂里,發出一聲悽厲的悲鳴聲。
瀧谷愛笑着看她翻到在地上心疼得打滾的模樣,有點無奈。
看來得養這笨丫頭幾天了。
......
【小狐狸:伊織,你又不回家吃飯![生氣小兔子.jpg]】
【伊織:快到了快到了。】
【伊織:晚上吃了沒?要不要我買點什麼回去?】
【小狐狸:氣飽了!!!】
【伊織:好了,我快看見家門口了,馬上就到家。】
【小狐狸:不給你開門!】
【伊織:誒?!】
發出最後一條消息的時候,椎名伊織已經一臉苦笑的轉過一角,走進了橡木花町。
遠遠的,已經能看到椎名家西點小屋開着燈的店門。
正常來說,這個點的家裏,已經閉店了。
只不過,在發出消息之後,他卻遠遠的看見大堂里明亮的燈光忽的關上。
門前的街道上陷入一片黑暗。
椎名伊織見狀一怔。
不會真把門給鎖了吧?
雖然也不是撬不開,但畢竟是自家裝修的大門,窗戶更是房東的,弄壞哪個都是賠本。
「不至於吧......」椎名伊織有點腦仁疼,「只是和結衣她們吃飯忘了告訴詩乃,順帶漏過了七個電話,應該不會吧?」
他心裏有點忐忑的想着,邁步走向自家店門口。
今夜月色不是很好,天空被大片的烏雲遮蔽,入眼的是一片烏黑街道景色。
因為這一片區都是商店街,這個點大家早就關門了,只有周圍零星的燈光閃爍,看不清景色。
椎名伊織小心翼翼的走向大門,口中輕輕的喚着:
「詩乃~」
「前輩~」
「小狐狸醬?」
「開開門,好不好呀?」
椎名伊織一邊輕聲喚着,一邊試探着伸手去推門。
結果一推,大門開了。
沒上鎖。
讓他不由心中有點疑惑。
大堂的堂燈開關在稍微裏面一點,還得再走進兩步,椎名伊織摸索着往裏面邁步。
只是還沒摸到燈,就聽黑暗裏忽然傳來一聲疾呼:
「看招!」
「嗖——啪!」
幾乎不等椎名伊織有所反應,就見一團白乎乎的暗器啪的一聲被拍在他的臉上,傳來一陣細膩的黏稠感。
空氣中隱隱還帶着一絲絲甜味。
「快扔他!」
椎名伊織嘴角一抽,拉着長音:
「詩——乃——!!!」
一邊口中拉着長音,椎名伊織一邊撥去臉上被拍中的蛋糕,耳朵靈敏的捕捉着聲音的來源。
因為眼睛正好被蒙上半邊,一時間有些看不清人影,只能憑藉這一點來判斷。
而黑暗裏的詩乃也明顯意識到了這一點,喊了一聲之後就立刻住口。
然而,還是下意識的挪動了一步。
「啪嗒。」
腳步踩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抓住你了!
椎名伊織說時急那時快,腳下一個虎撲躍步,嗖的一聲就朝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邁過去。
果不其然,登時就抓住了一道窈窕的身形,手裏還抓着另一團蛋糕。
椎名伊織逮住了真兇那叫一個得意洋洋,毫不客氣的開始了審判發言:
「詩乃!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許用食物開玩笑了吧!」
「沒賣完蛋糕就給鄰居分一點啊,真是的。」
「誒?!」
黑暗裏傳來一聲迷惑響。
椎名伊織則一臉惡意的把臉上的奶油在她身上蹭了下,攥住詩乃的手腕,將她壓在牆上,捧起她手裏的奶油小蛋糕,在黑暗裏威脅道:「居然還敢偷襲我?」
「啊嗚啊嗚。」
一邊說,伊織一邊毫不客氣的咬了口她手裏的小蛋糕,兩三口就輕咬到了她的手掌,有意的輕輕留了個帶着奶油的牙印。
那指甲修得十分平整的手指在接觸到他的一瞬,忽然敏感的顫抖了下。
椎名伊織則摸索着環境,摟着她的腰就要上樓。
「哼哼,看我今天怎麼......」
「伊織?!」
「啪!」
大堂的燈忽然被打開,眼前一亮。
椎名伊織被蛋糕蓋住半邊的眼前晃了下,微眯起眼。
但他在聽到詩乃的聲音時,卻莫名的顫了下。
剛剛的聲音,是從他身後傳來的。
那他懷裏的是......?
抬起頭。
熟悉的目光平靜的側過來看他,一如往常那般沒有絲毫波瀾。
長馬尾在摟抱動作中微微搖晃。
向來沒什麼波瀾的臉上,似乎帶着一抹隱約的魅意。
寺島幸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深色短襯,此時已經被滿臉奶油的伊織拱得抹上了一層雪白的痕跡。
在她手裏,還握着一塊被咬了兩口的奶油蛋糕。
此時還正保持着被他摟在懷裏單手抱起的姿勢。
看上去十足誘人。
若是能換個時間地點人物看到這一幕,椎名伊織定是會有些食指大動的。
可惜。
伊織脖子像是幾十年沒打過機油的軸承一樣僵硬的轉過頭,看向身後同樣一臉驚愕的佐野詩乃,直感覺臉上的表情都像是在這一瞬間突兀的凝固了。
就在大堂的一張餐桌上,還擺着兩杯相對而落的咖啡。
咖啡旁的兩盤蛋糕卻已經不翼而飛。
在這極靜謐的環境裏,就聽寺島幸聲音淡漠中似是帶着一絲絲隱約笑意的開口,當着詩乃的面,問出了對椎名伊織而言極不合時宜的話語:
「你剛才說。」
「要跟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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