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璧抬起頭看着皇帝真誠的目光,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難道皇帝真的是真心的詢問,而不是言不由衷的試探?
遲疑了片刻,徐文璧還是不敢說實話。實在是這件事太大了,如果說了實話的話,很可能會給家人招惹麻煩。
徐文壁只能硬着頭皮說道:「陛下勤政愛民,實乃國之幸事!」
在這件事上,徐文璧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吐槽,因為皇帝說自個兒是窮人,過得差一些、住的地方破一些,穿的衣服舊一些。
可是朝廷上下誰不知道皇帝是有錢人?
這麼多年了,如果再不知道皇帝是有錢人,那得多傻?
已經有很多人出來說了,皇帝的內庫恐怕比朝廷的國庫還要有錢,戶部那邊每年都需要皇帝的內庫銀子。
現在皇帝這麼說話,你說他不是陰陽怪氣?
難道真的有人相信皇帝是窮人?
不會吧,不會吧?
反正不管別人相信不相信,徐文壁不相信。皇帝說的這些話,就是在說給別人聽的,就是在說給別人聽的。
當着自己的面說,還說給誰聽?
「那這麼說,愛卿同意朕這麼做了?」朱翊鈞臉上帶着笑容,一臉期盼。
此時此刻,徐文壁反而陷入了遲疑。
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自己再這麼裝糊塗下去的話,恐怕這件事就這樣了。可是有些時候真的不能裝糊塗,於是他咬着牙說道:「回陛下,關於朝中的勛貴和勛戚要怎麼處置?」
「愛卿為何這麼問?」朱翊鈞一臉疑惑的說道:「這件事和他們有什麼關係?難道說他們對這件事很反對嗎?」
徐文璧在心裏面嘆了一口氣。
他算是明白了,皇帝根本不可能把這樣的事說出去,根本就不可能去背這個鍋。
說白了,讓皇帝把你們降等襲爵,這是什麼事?
皇帝如果真的這麼幹了的話,那皇帝太丟人了,一來違背了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的聖旨,顯得皇家言而無信。
當年我們為你們家賣命的時候,給的是這樣的賞賜,說好的世襲罔替,現在你居然要收回去?皇家說的話都是放屁吧?
這樣的印象絕對不能有,所以說皇帝絕對不會說降等襲爵這樣的話出來。
可是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謠言傳出來?
那就是皇帝希望有人主動站出來,哭着喊着求皇帝希望皇帝把他們的爵位改成降等襲爵。
用什麼樣的理由你們自己去想。如果你們的理由能說服人、讓皇帝滿意,那這件事就過了。
如果你們的理由說服不了人、不能讓皇帝滿意,這件事還是過不去。
許文璧明白,皇帝剛剛那些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現在的樣子就是做給自己看的,擺明就是希望自己能主動站出來或者串聯一批人站出來。
想到這裏,徐文壁一個頭兩個大。
你說這是什麼事?
自己要是主動站出來這麼幹的話,絕對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可是要是不這麼幹的話,就把皇帝得罪完了。
進退兩難啊!
「這倒是沒有。」徐文壁小心翼翼的說道:「只是現在外間有了一些傳言,說是陛下想要朝中的勛貴和勛戚也都降等襲爵。」
「這是誰說的?」朱翊鈞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怒氣沖沖的說道:「怎麼會有人說這樣的話?這是造謠!簡直就是罪大惡極!什麼人敢說這樣的話?」
「朕難道是那種刻薄寡恩的人嗎?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現在朝中的勛貴和勛戚哪一個不是與朝廷有功的?誰家的祖上不是為大明流過血的?」
「就拿你們家來說,當年的定國公多壯烈,朕怎麼可能忍心?」
「說這樣話的人簡直就是在離間君臣關係!」朱翊鈞說完,回身喊道:「張誠,你給朕過來!」
站在不遠處的張誠連忙跑了過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一臉驚恐的說道:「陛下,奴婢在。」
「外面可是有人在說,朕要讓所有的勛貴和勛戚全都降等襲爵?有沒有這樣的話?」
「回陛下,」張誠期期艾艾的說道:「奴婢聽說了一些。都是坊間的一些議論,奴婢沒當回事。現在外面傳言甚多,是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朱翊鈞沉聲說道:「你險些誤了朕的大事!這樣的事你居然說是小事?什麼時候大事小事要由你來判斷了?你一個做奴婢的,居然也敢替朕做主了嗎?」
「你知不知道這是有心人在離間陣和臣子的關係?他們要把朕置於何地?難道說非要等到他們說朕是背棄祖宗的昏君,你才會覺得這是大事?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來人,把這個刁奴給朕拉出去,杖斃!」
一邊的張誠驚恐的抬起頭,大聲說道:「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啊!奴婢,奴婢……」
旁邊有人衝上來,拉着張誠就要往外拖。
張誠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過於憋屈,翻了一個白眼,整個人都要抽過去了。
一邊的徐文璧看到這一幕,整個人直接打了一個哆嗦。
皇帝此時怒不可遏,徐文璧心裏卻只能握了一個大槽。
皇帝你這麼生氣好嗎?還要直接把張誠打死?
張誠今天要是被打死了,自己也就離死不遠了!
堂堂東廠的廠公,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要被皇帝打死,這是什麼啊?外面的人會怎麼說自己啊?宮裏的那些人會怎麼看自己?
到時候自己還不被所有的太監穿小鞋?
想到這裏,徐文璧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大聲說道:「陛下,陛下,你不能!」
「愛卿,你這是幹啥?」朱翊鈞沉着臉說道:「難道你要為這種刁奴求情不成?這等刁奴險些離間了咱們君臣感情,實在是死不足惜!」
「陛下,這又不是張公公的錯。」徐文璧連忙說道:「這是真的,外面的傳言很多,什麼樣的話都有。」
「是臣孟浪了,在陛下面前提起這事。實在是怪不得張公公,是臣不知道輕重。如果陛下要懲罰的話,那就懲罰臣!」
「你這是做什麼?」朱翊鈞伸手去拉徐文璧,只不過對方跪得太結實了,沒有拽起來。
朱翊鈞沉着臉說道:「你真的這麼做?」
「陛下,不能因為臣的一句話就讓張公公丟了性命。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臣實在是罪大惡極!」徐文璧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如果陛下要懲罰的話,就懲罰臣吧!全都是臣的錯!」
朱翊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回頭對張誠說道:「你看看你,定國公居然如此為你求情,你何德何能?」
「也罷,看到定國公的面子上,今天就饒了你。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拉下去,杖責八十。」
「謝陛下,謝陛下!」張誠連忙激動地說道,隨後就被拉了下去。
「你也起來吧。」朱翊鈞看了一眼徐文璧,伸手指着他,嘆一口氣說道:「愛卿,你就是太忠厚了。人還是要學的精明一些,這世上可不都是好人,你這樣的話容易吃虧。」
徐文璧憨厚的笑了笑,笑着說道:「陛下,臣覺得還是憨厚一些好。至於吃點虧沒什麼,吃虧是福。」
「你啊,」朱翊鈞輕笑着說道:「朕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出來噼里啪啦的聲音,還夾雜了張誠的慘叫。
顯然是外面已經動手開始打板子了。
聽板子和身體的撞擊聲,再聽聽張誠的悶哼聲,不去現場看都知道他被打得那叫一個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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