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很多人認為張居正即便是交出了權力,但在朝廷的影響力也還是太大了。這個時候讓他回家是最好的一個選擇,對大家都好。
他們之所有這樣的想法,朱翊鈞覺得還是這幫人看不起自己這個皇帝。
他們都覺得現在朝廷有這樣的狀態,皇帝能幹出那麼多事,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張居正在影響自己。
讓張居正回家,就把這種影響剝離了。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這個年輕天子還是會受他們的影響。這樣一來,他們做起事來就方便很多了。
朱翊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手中的奏疏放到了一邊。
這上面已經把張居正吹捧的太高了,如果真按他們說的這麼做,張居正除了回家,真的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
事實上,朱翊鈞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
自己親政的是為了給外面一個交代,畢竟現在連戚繼光都有了帝相爭權這樣的想法,如果再拖下去的話就會更麻煩。
以後要怎麼做?
還和以前一樣唄。
反正朝中的瑣事自己也不準備管,有張居正幫自己分擔才是最好的。暫時絕對不能讓張居正走,除非找到一個他的繼任者。
想到這裏,朱翊鈞就不準備再看這些奏疏了。
「都拿下去。」朱翊鈞擺了擺手,語氣隨意。
其實這些人的套路都很簡單,如果自己真的把張居正放下去以後,他們就會開始找人試探性的彈劾張居正。
當然了,也不會真的針對張居正,而是針對他身邊的一些小人物。
直接彈劾張居正目的性太明顯了,而且自己這個皇帝要是不同意的話,負責彈劾的人很可能會受到懲罰。
反而是彈劾小人物好辦得多,哪怕是自己這個皇帝不同意,也沒什麼大不了。
如果自己默認了,他們就會得寸進尺,最後絕對會把火燒到張居正的身上。
這也算得上是君臣之間的一種默契,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嚴嵩,他就是這麼弄死夏言的。
「是,陛下。」一邊的陳矩答應了一聲,連忙讓人把這些奏疏全都搬走了。
站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朱翊鈞問道:「皇后那邊開始了嗎?」
「回陛下,已經開始了。」陳矩點頭說道。
朱翊鈞問的自然就是選妃一事。
「皇后對選妃這事非常上心,現在已經在準備了。禮部那邊也在着手準備了。」陳矩又開始補充了一句。
朱翊鈞點了點頭。
選妃這看起來是一件很大的事,可是真動起手來的話,就沒有什麼太大的難度,朝廷都有各種各樣的規矩。
何況這根本就不是選皇后,也沒必要弄得太正式。
朱翊鈞說道:「走吧,咱們去皇后那邊。」說完,就邁步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陳矩在後面乖乖地跟了上去。
馬上就要過年了,京城裏也熱鬧了起來。朝堂上的事雖然多,可是大部分都不用朱翊鈞插手,他基本就閒下了。
與此相比,西北這邊可就要差很多了,天氣要比京城更冷,每天都是大北風呼呼地刮。
這還沒有算下雪的時候,如果下起了雪的話,狂風夾雜着雪沫子灌進身體裏,讓人凍得直打哆嗦。這種天氣如果出門的話,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割了一樣。
董大寶裹了裹身上的皮襖,剛掀開門帘往外走了幾步,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連忙轉回自己的屋子,跺了跺腳,把腳上的雪沫子坐下去,又解下披風,就走到了火盆的旁邊,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了烤,這才好了不少。
旁邊的一個少年將一杯熱茶遞到了董大寶的手裏,才說道:「大人,這種天氣沒有人會出來,外面的人也不會做生意,咱們還是歇一歇一下吧。」
董大寶聞言,冷哼了一聲說道:「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少年聽了這話,一縮脖子,只能訕訕地站到了一邊。
坐在火盆旁邊,董大寶把地上的鍋拿起來架在了火盆上。
很快,鍋就咕嚕咕嚕地開了,一陣陣的肉香從鍋內飄了出來。
看了一眼在旁邊的少年,董大寶招呼了一聲,「坐下吧。」
少年也沒客氣,直接坐到了旁邊。
人在京城還要講很多的規矩,可是自從到了西北之後,這些規矩能省就省了。
不說其他的,在外面見面行禮都是一件麻煩事,跪在地上的話,地上全是雪;站着行禮,一彎腰風就灌進脖子裏,凍得人直打哆嗦。在外面轉一圈,很可能就搞得一身都是凍傷。
「你跟着我多久了?」董大寶笑着問少年。
「我跟着大人時間不長。」少年也笑着說道:「也就兩年多,和其他人相比肯定是比不了的。」
董大寶點了點頭說道:「時間是不長。可是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走到我的身邊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董大寶笑着問道:「你也知道我這次帶你過來是為什麼吧?」
「我當然知道。」少年面容頓時就嚴肅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因為我是西北人。「
「是啊。」董大寶也面容嚴肅的起來,點頭說道:「這次的事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你小子也要盡心一些。等到事成了以後,本官少不了你的好處。」
「大人一向都是賞罰分明,這個我們自然知道。」少年點頭說道。
「王大虎,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兄弟吧?」董大寶再次問少年。
「是,我還有一個弟弟叫王二虎,他在宮裏面當差。」少年王大虎抹了一把臉,臉上帶着驕傲的神色說道:「他跟我不一樣,他比我強。」
「說說,」董大寶笑着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兄弟的事。」
「有啥好說的?」王大虎笑了笑說道:「當初我們兄弟兩個從西北一路逃荒走到了京城。沒辦法,想活着就只能想辦法。」
「好在我們兄弟倆身板還不錯,年輕的時候跟着父親打獵,練的一手好弓箭,也會幾手把式。趕上京營招兵,我們兩個就去了。」
「結果人家要了他,沒要我。我實在沒辦法,就投了東廠。」
董大寶點了點頭,大概能明白,當初京城很多地方都裁汰了一批人,又重新招募了一批人。顯然,這對兄弟就是那個時候到的京城。
董大寶笑着說道:「你也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誰說不是?」王大虎搓了搓手說道:「那個時候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每天都餓肚子,沒辦法了。要不是朝廷招人,我們兄弟倆真不知道該去哪兒。」
「你兄弟現在在哪?」董大寶語氣隨意的問道。
「跟着馬大帥。」王大虎笑着說道:「前兩天他傳來消息,據說已經做到小旗了,好像是因為他認字認得多。聽說在做這點事還能升官,要說還是得讀書人。」
聽了這話,董大寶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因為他知道馬芳手下的那些兵和其他地方的兵不一樣。
想要當官,有一點很重要,就是你要認字。
王大虎的弟弟王二虎能這麼快就達到小旗的要求,那是不容易的,不但軍事素養高,而且還要能看懂軍中的令書。
「差不多熟了。」董大寶笑着伸手將鍋蓋揭開。
鍋裏面煨着的是羊肉。
在西北這種地方也沒有什麼太好吃的東西,但羊是不缺的,這裏的羊肉也比京城的羊肉要好吃的多。
兩人拿過來一個大碗,將餅掰碎了放到碗裏,一人澆上一大碗羊肉湯,稀里嘩啦的就吃了起來。
這樣的天氣,在西北這種地方,吃不飽肚子是不行的。人的肚子裏面沒有足夠的食物,就沒有辦法禦寒。
吃得差不多之後,額頭微微見汗了,兩人這才慢了下來。
董大寶從腰上摘下一個葫蘆,對着嘴喝了一口,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了一眼王大虎,董大寶笑着說道:「拿個碗,給你也倒一碗。」
「大人,這不合適吧?」王大虎略微有些遲疑。
在西北這種地方,酒是好東西,想要搞到可不容易。大人搞到這一葫蘆酒也費了很大的力氣,尤其是在這種天氣里。
「有什麼不合適的,都是兄弟。」董大寶笑着說道:「你們跟着我到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來一口酒還捨不得分給你們?」
「我以前也吃不飽飯,在街頭混,講的就是義氣。雖然我現在官做的大了,但是這份義氣沒有丟,我絕對不會虧待跟我一起吃苦的兄弟,好好干!」
王大虎臉上頓時露出了感動的神情,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們跟着大人好好干!「
說着,他拿過一個磕掉了一塊的碗,用水涮了涮,湊到了董大寶的面前。
董大寶給他倒了一碗酒,笑着說道:「喝,今天晚上估計沒有什麼事了。好好喝點酒,然後睡一覺。」
「大人,你真覺得這麼冷的天他們會出門?」王大虎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和你說,咱們這邊苦,草原上更苦,他們就更需要東西了。這個時候,他們也願意出高價。」董大寶冷笑了一聲說道:「有些人什麼事不敢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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