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鴉雀無聲。
噤若寒蟬。
直到五條悟心滿意足關上窗戶,才有人弱弱地問:「扇大人,甚一大人,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禪院甚一沒好氣地回道。
打五條悟,他的腦子沒壞。真要動手,不如剛才就和明理開戰,至少作為術士的明理本人並「不強」。
「等,就在這裏等,有本事在裏面躲一輩子。」禪院扇懷抱佩刀,盤膝坐地。
老大都這麼做了,其他人也只能有樣學樣。
唯一的例外是禪院甚一,他將少年蘭太抱起,朝着校園深處走去。
「我去找人給蘭太治療。」
畢竟,這裏是京都高專,不是明理的一言堂,他們只是暫借的場地。
另一邊,真希也甩開了明理的推背,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不是讓你別管閒事了嘛。管真依還不夠,是不是還想連整個禪院家一起管了?」
明理淡淡地搖了搖頭:「那倒是不用,也沒那個必要,只是你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早上和血塗對練的疲勞還沒完全恢復,面對你爸的時候也有點心浮氣躁,這時候開戰對你很危險。」
「戰鬥哪有不危險的。」真希扭過頭,語氣卻是軟了下來。
「話雖如此,做好準備比沒做好準備要好的多,你——真的做好把他們都掀翻的準備了嗎?」
聽到明理直指本質的問題,真希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點點頭:
「你說得對,我沒有做好準備……謝謝你為我爭取到這點時間,兩個半小時,足夠我恢復了。」
「我的話,至少晾他們三天。」
敵人嘛,怎麼削弱都不為過,想當年伏黑甚爾為了削弱只有十八歲的五條悟花了多少功夫。
又是僱傭殺手不間斷刺殺,又是公開懸賞,還把從小陪着天內理子的女僕給綁了,硬是逼得五條悟連續開六眼一星期,這才靠着無咒力的隱蔽特性來騙,來偷襲。
明理這已經很「仁慈」了。
「你知道的,那不是我的風格。」真希說得很坦蕩,「而且,有丑寶在,足夠了。」
敲了敲肩袋,毛毛蟲咒靈慢吞吞地爬了出來,溫順地貼在少女的肩膀上。
連續兩次被人馴服,它早已沒了其他咒靈的狂暴。
有曾經帶過的弟弟(伏黑惠)的引薦,再加上真希本身和甚爾的相似性,丑寶順理成章地認下了新主人。
回想起丑寶和伏黑惠相見的場面,真希就忍不住想笑。
太搞了。
一看到伏黑惠,丑寶就黏了上去,嘴裏還發着有一點點嗲的叫聲。
問題是丑寶帶伏黑惠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伏黑惠哪裏記得,看到咒靈朝他撲來,本能地一拳打了過去,幸好美納斯及時用尾巴擋下——主要是有經驗了,真希剛見丑寶的時候,第一反應也是咒靈艹,咒靈打!
美納斯連比劃帶叫的解釋一通,真希才知道這是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工具咒靈」。
夏油傑死後,明理抽空和真希解釋了丑寶的背景。
真希不願意佔族兄和大侄子的便宜,便帶着丑寶去找伏黑惠,於是「世界名畫」誕生了——兄友弟恭。
等真希解釋清楚,伏黑惠滿臉嫌棄地想了一分鐘,終於想起來好像小時候是有一條毛毛蟲咒靈幫他推搖籃,給他當枕頭和靠墊來着。
這才同意丑寶近身。
一人一咒靈四目相對,場面怎麼看怎麼滑稽。
又過了好一會兒,伏黑惠一臉彆扭地問起了丑寶是怎麼到真希手裏,是不是那個死鬼老爹加入了詛咒師的隊伍。如果是那樣,請不要手下留情,往死里打。
得知是從夏油傑手裏搶來的,才鬆了一口氣。
沒事了。
什麼,我爹怎麼了?我管他去死!
沒消息最好,我這輩子都不想和他再扯上關係。
丑寶呢?
給你了,你和老爹是一個類型的,最合適,我已經有咒術般王之財寶了,不需要咒靈版王之財寶。
丑寶肚子裏有你爸的家當,價值少說二十億日元,等於兩個你。(其中一半是賣崽兒換來的。)
必須要承認,伏黑惠有點心動。
主要是經歷過一段孤兒期,有點怕窮。
不過他還是拒絕了,表示我不想要他一點東西。既然是明同學的戰利品,那他愛怎麼分配,就怎麼分配。
至於錢,我都會領域了,未來肯定一級起步,上不封頂,賺錢養家還不是妥妥滴。
伏黑惠這麼大方,真希當然很開心,就是丑寶不開心。
被人類養了那麼多年,它通人性,能聽懂人話,兩任主人都死了,本該是小主人的弟弟又不認他,不由悲從中來,哇哇大哭。
伏黑惠最看不得這個,連忙安慰,認,認還不行嗎?
但跟着我,確實不如跟着真希,嚯啦,真希也是親人啊,是死鬼老爹的妹妹,我的姑姑呢。
為了安慰丑寶,伏黑惠連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的父族關係都認了。
特別說明:幽靈系始祖寶可夢耿鬼臨時擔任翻譯,不然丑寶聽得懂人話,人類可聽不懂丑寶的叫聲。
一來二去,外加真希和美納斯一點都不嫌棄丑寶長得醜——會嫌丑才怪,幾小時前還是醜醜魚呢——才勉強讓丑寶認了這個新主人。
至此,真希距離完全體又進了一步,也是她和父親叫板的信心來源。
可以的話,明理希望真希徹底進化成完全體的「天與暴君」後,再回來挑翻家族,但戰鬥這種東西,不會完全按照你的意志來。
更重要的是,這是真希自己的決定,明理尊重她。
「帶着它,能讓你好好地睡上一覺,時間到了,讓美納斯叫醒你。」
它指「新月之羽」,美夢神克雷色利亞的力量結晶,能夠抵消達克萊伊的噩夢,也擁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正是真希所需要的。
「謝謝。」
真希將羽毛插在頭髮上,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轉過頭,嘴巴微張,很快又抿回去,用更快的速度走開了。
有些話,現在說不太合適。
等我得勝歸來的時候,再說不遲。
……
就這樣,兩個半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
期間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眾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是看向時鐘的次數明顯增多。
在萬眾矚目之中,時針走過最後的一格來到錶盤的正下方。
明理立刻丟下簡歷,在隔壁休息的禪院真希睜開眼睛,目光如炬,神完氣足。
腰部一挺從床上彈了起來,脖頸、雙手雙腕雙肘、雙膝雙踝雙腳依次活動,踏出房門的時候,已經將身體調整至最佳狀態。
不需要多說什麼,一句出發,就讓房間裏的所有人感受到她的氣魄,她的自信。
這一刻,雖然沒有經過修飾,頭髮毛躁,衣服帶皺,卻比任何時刻都要引人注目,比任何時刻都要美麗。
「呼噫~~~~」
和哈克龍一起待在雨雲中的美納斯探出頭,發出高亢的鳴叫,為主人加油助威。
緊接着,各種精靈鳴叫之聲不絕於耳,一時間竟是有了漫山遍野的感覺。
一隻翠綠的手高高舉起,讓精靈們收聲的同時,轉為大拇指的手勢。
真希主動走了過去,張開雙臂輕輕抱了抱這位第一精靈:
「謝謝你,真的。」
真希沒有忘記,剛入學不久的時候,貪功冒進的自己險些被巨大咒靈吞噬。
沒有沙奈朵的閃現救援,自己就死了。
不會有現在的自己,更不會有實現願望的機會。
「沙~」沙奈朵的回應一如既往,笑容溫柔,眼神澄澈。
真是的,精靈和主人都一個樣。
她,還有她的主人,真的給了自己太多太多。
既然如此,我就必須獲得勝利,活着回來,不然的話,就沒有然後了,又何談償還這份恩情?
「我出發了。」
這一句,真希用最大的音量喊了出來。
對着沙奈朵,對着所有的精靈,對着聚集在這裏的所有的同伴。
這是日本人從離開家出門的時候慣用語。
說出這句話,意味着真希已經把東京校當成了家,把同伴們當成了家人。
至於禪院家,他們算個屁的家人。
哪怕在前方等着她的是她的親生父親。
「等你很久了,真希。」
盤膝而坐的中年劍士解除入定,緩緩抬頭,聲音沉靜,卻能感覺到潛藏着的憤怒。
沉靜的怒火,咒術師使用咒術時最理想的狀態。
「讓你久等了,老爸。」
不同於禪院扇的沉靜,真希的反應卻很隨意,甚至稱得上輕浮。
「我以為你會一直躲着,躲在五條悟和精靈御手的身後,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樣。」禪院扇以刀拄地,站起身來。
「因為我猜到你會這麼說,所以想讓你輸得心服口服——誰讓我有一個從來看不到自己缺點,只會遷怒於人的父親呢。」
「因為我有一個廢物的女兒,只是看着就會感到憤怒啊。」
「那就來宣洩你的憤怒吧,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父親和女兒都是劍眉星目,同時揚眉,目光相遇之間火光四濺。
禪院扇伸手按住刀柄:「你的咒具在哪裏?沒有咒具的話,你連廢物都算不上,只是螻蟻。」
「你說這個啊,其實是手邊的好東西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使用什麼啊。」
肩袋一抖,丑寶探出半個腦袋,橫貫整張臉的大嘴巴張開,一把把蕩漾着強烈咒力的咒具從中彈出。
每一把,都在一級以上,其中甚至有複數的特級咒具。
看到這一幕的瞳孔猛地一縮,比他反應更大的是感知到咒力波動,從醫務室趕來的禪院甚一,禪院家最魁梧的身軀止不住地震顫:
「那是——???」
「甚一哥哥認出來了嗎?沒錯,這就是你的親弟弟,禪院,不,伏黑甚爾的武器,不過現在歸我使用。有意見的話,可以用實力來奪回,我沒意見哦。
就當是和老爸一戰前的熱身運動。老爸年紀大了,又等了這麼長時間,體力難免損耗,我可不想他輸了還找藉口。」
「咻~」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屋頂躺着的五條悟吹了個口哨,「不愧是我的學生,說得真好啊。」
這種五條味明顯的發言,顯然是受了他的影響。
真希嘴角一扯,不想和五條悟鬥嘴。
禪院一方也是這麼想的,一名身穿白色詰襟服(19世紀初期日本學生服裝,和中山裝有點像)的中年男子越眾而出,拔刀出鞘。
「一個沒有咒力的叛徒也敢大放狂言,當初就不該看你可憐,答應你的要求加入俱留軀隊,今天就讓我禪院信朗來清理門戶。」
禪院信朗,禪院家無術式下層部隊,俱留軀隊的隊長,也是真希離家之前的老上司。
沒有俱留軀隊的磨練,真希也不會有一身好武藝。
當然,在裏面學本領是一回事,挨打挨欺負又是另一回事了。
禪院信朗對部下打罵體罰是常有的事,也從來沒把禪院真希放在眼裏,一邊說,一邊揮刀砍了過去。
刀鋒破風,發出悽厲的嘯聲。
從這一劍就足以看出此人在劍術和咒力強化上的造詣都非常高。
面對如此凌厲的一劍,真希表情不變,伸手在丑寶的腦袋上輕輕一拍,其中一枚咒具激(蛤)射而出,是一根短棍狀的武器,直奔禪院信朗的面門。
禪院信朗不願破壞一刀的蓄勢,腳步一轉,踏過小半個圓弧,繼續出刀,沒想到短棍不止一節,而是足足三節。
三節棍!
禪院信朗換位,真希跟着握住三節棍的末端,凌空一抽。
因為真希的時機抓的太好,禪院信朗不想先挨一棍,就只能揮刀格擋。
只不過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單手揮出的一擊力道大的出奇,縱然禪院信朗雙手握刀,依舊沒能擋住,被抽得失去平衡。
虎口炸裂之際,他想起了在家族內部看到的關於高級咒具的記錄。
其中就有一件是三節棍。
使用者自身力量越大,揮動游雲造成的咒力攻擊威力就越強。
對於真希這樣咒力換體魄的人,這是最適合的咒具,除了難用一個缺點。
好在面對被打崩掉的對手,難不難用都不重要了,真希抓住機會,雙手握棍,又是一敲,直接打斷了禪院信朗的刀和他的雙手。
而後,腳步不停地朝着俱留軀隊沖了過去。
一人,對一軍。
ps:禪院家確實人才濟濟。直毘人、直哉、甚一、扇是一級,最強戰鬥部隊柄全部由准一級以上的術式組成,除了上面那幾個已知的有老者長壽郎和少年蘭太,直哉上面還有幾個哥哥,實力也不會弱,柄的總人數官方給過數據是十二人。這還不算離家的「天與暴君」甚爾,甚爾的兒子伏黑惠,當然還有真希。也正是因為這種強盛,讓太多人看不清局勢,腦子很重要,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ps2:完全體真希能無雙禪院家也是禪院家分批去送,柄12,俱留軀幾十個人全都拉一塊打團,不管是真希,還是甚爾都是比較懸的——這種狀態只有特級才比較穩。
ps3:甚爾被五條悟擊殺後,丑寶拖着半截身體遇到了剛恢復過來的夏油傑,嘴裏發出意味不明的叫聲,後來作者在問答中揭秘——叫聲的意思是,媽媽。所以誰是親兒子還用問嗎?伏黑惠,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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