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三事 第八十八章探監

    范傑和二叔見面的時候，先是了解了一下硫酸銨項目的進展情況。

    去年12月，也就是上個月，實業部推出十項實業計劃，其中就有辦硫酸銨廠一項，也準備在今年籌備成立中國氮氣公司。

    消息傳出以後，英國的卜內門公司和德國的藹奇顏料工業公司很快表示願與中國合辦硫酸銨廠，同時迅速派人到了南京與事業部商談此事。

    但在商談時，他們卻先說中國政府自己不必辦廠，繼而又提出中國如果要他們「合作辦廠」，那麼在12年內，中國政府將不得在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蘇、浙江、福建、四川等8個省與其它公司開設新的硫酸銨廠；還堅持中國氮氣公司辦的硫酸銨廠所出產品均由英、德兩公司組織聯合包銷。

    二叔就在談判桌上，聞目睹商談的經過，他的心裏實在堵得厲害。

    「我想這場談判馬上就會結束了，我與庸之兄談過了，他說蔣主席不可能接受這麼苛刻的條件，那麼談判久只能先放在一邊了。」

    庸之是孔祥熙的字，自南京國民黨政府成立後，孔祥熙就出任工商部長，現在農工兩部合併，他又繼任實業部長。

    「二叔，你打算怎麼辦？」范傑在一旁問道。

    「我也不知道！」范旭東眼露迷茫，半天不說話，但慢慢的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既然外國人靠不住，那咱們就自己干，一個人不行，我就去找多找些人，一定要把中國的硫酸銨廠辦起來的。」

    范傑看着深情激動的二叔，默默無言，半天時候，等二叔冷靜下來，范傑才低低的開口說道：「二叔，不知道你考慮過沒有，建設時間的問題！」

    「時間上有什麼問題嗎？」范旭東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問道。

    「二叔，我今天就跟你說句實話吧。」范傑咬了下牙，決定透露一些東西出來，他在慢慢的嘗試，慢慢的找一些同路人。

    「截止1936年12月31日，華盛頓海軍條約就到期了。」范傑停頓一下，看向二叔，范旭東皺着眉頭，明顯想到了什麼，他畢竟是商場大鱷，在日本也曾留學多年，在北洋政府也數次任職，自然知道什麼是華盛頓條約。

    「我和幾位同學都私下商議過，結合29年底曝光的田中奏摺一事，我們認定日本必將在37年後爆發對中國的全面戰爭。」

    二叔范旭東和程叔都愣住了，他們雖然想到有威脅，但也沒想到會爆發中日前面戰爭。

    「這不太可能吧！」程叔在一旁哆哆嗦嗦的說道，他畢竟是個普通人。

    「二叔你也是在北洋政府任過職的人，不說別的，光是中日甲午戰爭，又有誰預料得到，近些年，日本一直在試圖通過挑釁，在中國獲取更大的權益，遠的不說，28年的五卅慘案，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煥然！」范旭東用力的睜了睜眼，「我認可你說的你們意圖侵華的想法，但是37年這個時間太過匪夷所思了。」

    范傑點點頭，他也沒指望二叔能立馬相信，今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後，二叔一定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不過就算不是37年，但也差不了幾年，華盛頓一結束，整個世界秩序就會亂的。」

    「是啊，二叔，南京地處長江沿岸，依日本海軍的實力，打過來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范旭東邊聽侄子講，心裏其實也在想，他沒想到自家侄子心裏還有這麼一番想法，也是一股憂國憂民的性子，沒有丟了老祖宗的傳承，心裏大感安慰，覺得侄子真的長大了。

    「二叔，如果我們自己辦廠，籌集資金就需要很長時間，那可是近千萬大洋啊，再加上政府審批，南京政府的效率您是知道的，還有以後的廠址選擇，技術引進，平整土地，修築馬路，建造碼頭，蓋廠房，引進機器，到最後的設備安裝，一直到試車後，才能生產。整個過程至少需要五六年的時間，二叔您也做過鹽鹼行業，其艱難自不用說，中國等不起啊，二叔。」

    范旭東，聽着聽着，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一旦中日開戰，二叔，您的廠子就是日本飛機的首要轟炸目標，二叔您承受的起這樣的打擊嗎？」

    范旭東哆哆嗦嗦的用手掏出煙來，狠狠的抽了兩口。二叔是個很少抽煙的人，他一向很有自律，這回拿出煙來，可見他的心裏有多亂。

    這時范傑聽二叔說道：「煥然，政府難道就沒想到過嗎，那為什麼現在還在與共c黨作戰。」

    「有很大一批同學認為，日本侵略中國必先吞併東北，而日本消化東北至少需要十餘年的時間，倒是足夠校長騰出手來，發展經濟，然後北上收復東北了。」

    「我明白，所以現在就看日本什麼時候吞併東北了！然後還要看世界局勢的變化，對吧，所以說，你預測的日本37年，必然與中國開戰，開戰的範圍與大小是不確定的？」二叔終於緩了一口氣。

    「是的，二叔，就看，日本全面佔領東北需要多長時間，接下來就是平津兩地，河北山西河南山東了，最後席捲全中國，同時在上海與廣州登陸，三方夾擊。」

    「那中國還守得住嗎？」二叔明顯被日本三面夾擊的那副畫面有些給嚇住了，他畢竟是個學者，是個儒商。

    「如果換成是蘇聯，或許中國真的很難抵擋，可是日本不行，日本國家太小了，人口資源都不足，可稱一時，而不可稱一世，中國廣闊的疆域足以抵消他所有的優勢，只要退守內陸，則日本海軍就像被廢了一樣，日本的軍力就等於消弱一半從，另一方面來說，日本海軍不可能只看着陸軍建功立業，而海軍無所作為的，所以將來海軍南下或者東進都是極有可能的。」

    「南下？東進？那麼說就是日本與美國開戰，日本有那個膽子嗎？」二叔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可甲午中日戰爭之前，又有誰想到日本敢於中國開戰呢？美國在亞洲的利益一致受到英日同盟的排擠，美國一直想擴大在中國的利益，在亞洲的利益，而日本是他最大的對手，而美國同樣也是日本在亞洲的對手之一。」

    「對了，不是還有國聯，還有英國嗎？」二叔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來二叔真的被范傑給嚇住了，一點也不像他往日的樣子，看樣子還需要時間來消化范傑說的話，於是范傑話風一轉：

    「英國現在已經慢慢的有些控制不住日本了，好了，二叔，我剛才說的，也可能只是時局發展的一種變化，一種最差的結果，或許時局還會向別的方向發展，不過二叔如果時局真的像我說的那樣我希望到時您能都支持我！」

    「好！」范旭東斬釘截鐵的答應道，如果時局真的糜爛到了那種地步，也不得不這樣了。不過他心裏還有個念頭。

    范傑站起來，告辭，他需要給二叔留出足夠的時間來思考。

    今天晚上的事情，給了范旭東極大的衝擊，他需要好好的思考，因為這將決定他未來的事業發展方向，如果事有不偕，立刻退守西南。

    想了半天，他拿起電話來，撥了一個號碼。等對方接起來，他開口問道：「公洽兄，我是范旭東啊，我拜託你的事情怎麼樣了，這馬上就快過年了，那人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監獄裏，這總不能不讓人見一面吧。」

    陳公洽就是陳儀，現任軍政部常務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