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頂,櫻樹的枝頭擺動的頻率越來越快,風似乎颳得更大了。
少女那酒紅色的髮絲起起伏伏,在逐漸偏斜的日光照耀下,暖如熾火。
繪梨衣睜開了眼,此時她膝蓋上放着的已經不是psp了,而是一柄白色的祭神刀,刀鞘上拴着白色的掛穗。
她聽到了聲音,那是龍吼聲。
少女平時淡漠的表情少有的嚴肅,她也並非沒心沒肺之人,她知道這次任務有她的哥哥帶隊下潛,而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有聲音是好事,證明哥哥的小隊還沒有全滅。
風吹過富士山,草木被壓低了腰,又在風過後漸漸直起,像是波濤在陣陣翻滾。
氣溫在繼續變低,短短几分鐘內便下降了十度,繪梨衣露在外面的小手都有些泛紅。
天空中風雲變幻,那是元素亂流引起的現象。
一層層雲霧纏繞,逐漸匯聚於富士山頂,若是自遠處看來,像是有一頂白色的帽子扣在富士山上。
這種自然現象被稱為斗笠雲。
斗笠雲的形成和莢狀雲雷同,主要是積雲越過山頂,受到上升氣流與高空平移氣流的夾擊而形成。當潮濕氣流在山間爬升時,會在山峰處受冷膨脹,而質量增加的潮濕空氣在沿坡面下降的時候便會形成連綿狀的片狀或帶狀雲。
斗笠雲在許多山峰都出現過,而富士山又是常客中的常客。
不少日本人都通過觀察富士山的天象來預測天氣,斗笠雲的到來通常意味着要大規模降溫了,天氣預報可能不准,但富士山預報很準,因此當地人都把富士山視作神山,農民們通過觀察富士山,就能安排自己的耕作計劃。
可今天的斗笠雲有些不同。
在富士山已經帶上一頂「帽子」後,這種現象並沒有結束,更上層的雲霧依舊在收斂聚集,環繞於最初的帽子之上。
狂風呼嘯,帽子在一層一層的添加,氣溫在一分一分的降低。
一直到最後,富士山頂出現了前所未見的九層斗笠雲!
靜岡縣與山梨縣開着車撤離的民眾們,在道路上緩慢的通過。
他們回首看向富士山,有人發出驚嘆,孩子們打開車上的天窗探出頭來進行拍照。
但更多的人則是惶恐。
這是富士山從未有過的天象,歷史上積壓最多的斗笠雲也不過是四層,可今天短短時間內便有九層雲落下。
九這個數字在很多國家地區都有着特殊的意義,它是數字中的最後一位,意味着盡頭,意味着終極。
過了九這個數字,便要進位,也有回歸原初之意。
在富士山頂此時呈現如此天象,很難不讓某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聯想到古代的一些神話傳說。
馬路上負責疏通交通的人員吹着哨子,拿着擴音器指揮,讓大家加速通過撤離。
原本對本次所謂的「富士山噴發避險演習」心懷不滿的人們終於不再指責那些工作人員了,他們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富士山異常的天象似乎在訴說着什麼。
終於有人意識到了,這很可能……不是一次演習。
於是乎道路上響起連綿不絕的按喇叭聲,被世界上譽為素質較高的日本民眾,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也不能淡定的維持素質。
按喇叭聲,叫罵聲,在幾條幹道上此起彼伏的響起。
也有性子更急的人,甚至想要開車衝出道路,從旁邊的田野中離開。
「請大家有序離開,不要爭吵。」
路邊有一個身穿白色風衣的靚麗少女出面呼喊,她臉上洋溢着的笑容,似乎能撫平了大家的不安。
彌美是犬山家的族人,也是最近出道的影視新人,奉命來協同疏散民眾。
不得不說有時人是很可笑的,在官方人員嚴詞鐵律的呼喊下他們不願意遵循,但看到他們喜歡的偶像美少女卻會拘謹下來。
「請大家不要着急,這只是一次演習,強調,這只是一次演習。」
世津子也在這裏配合其他家族的工作人員進行疏散引導,她的長相神似廣末涼子,但又更加年輕有活力,梳着單馬尾,此時穿着運動服在道路兩側跑動,安撫那些不安的人。
蛇岐八家的每個家族都在為這次任務做自己該做、能做的事情,只為了避免可能到來的災難。
道路外,穿過田野,有一間小木屋,屋子外的木桌前此時正坐着兩個人。
一者流袖和服,長發披散,一者帶着能劇面具,手指輕敲桌面,似乎心情很不錯。
「真是醜陋啊,雖然是演習的名義,但這些人一旦看到了異常的天象,總會把事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王將望着遠方道路上轟亂的人群,儘管蛇岐八家已經在盡力維持秩序,但此時還是有人慌忙的棄車逃竄了。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只是嗤笑了一聲,並不接話,也不知是在笑那道路上逐漸顯露醜態的眾生,還是在笑面前的王將。
「九層雲落,真是奇景,儘管早就知道龍族的偉力,每每看到這種景象還是令人驚嘆。」
風間琉璃不接話,王將也就自顧自的說着,手在桌面上敲出有節奏的拍子。
「一隻大概是次代種的古龍甦醒,就能引發如此規模的元素亂流,很難想像神甦醒之日,究竟是何等的壯觀。」
王將看着那富士山頂的九層斗笠雲,那簡直像是一頂王冠,是自然為那尊貴生物甦醒而獻上的王冠。
可他眼中卻又露出一分不屑,這等層次的生靈,又怎配得上王之稱呢?
「你就這麼肯定,富士山上沉睡的並非是神?」
風間琉璃終於開口了,他對神不感興趣,但猛鬼眾中最近其實雜亂的聲音很多。
那些被蛇岐八家曾經囚禁又拋棄的混血種,那些所謂的鬼,全都為王將給他們畫下的大餅所折服,心甘情願的賣命,說到底也只是為了神復甦時能分到神血,從此成為龍族罷了。
猛鬼眾的成員都是為了龍族那長生不老的神力嗎?在風間琉璃看來倒也不見得,更多的人追求的其實不過是活下去的權利和……自由。
「如果是神的話,那麼此時元素亂流應該已經籠罩至東京了吧,那時滔天的海浪將掀起,席捲一切,為王的甦醒奏響生命的樂章,富士山噴發,為王的歸來獻上禮炮。」
王將起身,張開雙手,像是要擁抱天地,又像是要擁抱那並不存在於此的神,雙眼透着極盡的狂熱。
風間琉璃有些嘲諷的看了王將一眼,他對神不感興趣,他更感興趣的是,這個小丑般的替身,本體究竟在哪裏呢?
他抬頭看向那九重雲落的富士山。
陸君,還等着你一起殺王將呢。
次代種而已,你不會死了吧?
………………
轟——
煉金炸彈爆炸的偉力掀起勁風,數不清的碎石崩落,就連水流都受到衝擊偏移開來。
尼伯龍根穹頂處的洞口變得更大了,片刻的停滯後,數千噸的赤水落下,白色的蒸汽瀰漫在整個空間,讓人看不清四周。
「帶上頭罩!」
凱撒出聲提醒。
如今大量接近沸點的赤水下落,空氣中密集的水蒸氣也是高溫的!
貿然呼吸這些高溫的空氣,會灼傷他們的喉管。
當然他們的剩餘的氧氣也不多了,還不到使用的時候,只是通過頭罩避免大量的吸收這些高溫空氣。
他們留上一個小口子,進行緩衝過濾,高溫的空氣通過頭罩,被他們緩慢小心的吸收,勉強維持他們的氧氣所需。
幾人把繩索栓緊,源稚生將村雨插入石壁中,用於抵抗那激盪的水流。
水位上升的飛快,他單手固定身軀,另一隻手牢牢拽住凱撒和楚子航,在有希望的情況下,他也不想做放棄同伴的那個人。
然而楚子航卻十分憂心的看向那中心處不時湧起巨浪的水面,陸兄終於沒了立足點,戰場完全化為了水域。
在那赤色的水面下,此時正爆發着一場大戰。
水下的戰鬥和地面上的戰鬥是截然不同的,顯然以龍類身型的構造,活動起來更為順暢,並且以古龍那巨大的體型,動作間掀起狂潮般的水流就難以讓陸晨近身。
扛着水流的衝擊,陸晨勉強避開了石刺的攻擊,但他此時一身潛水服已經破損的不成樣子。
他揮舞着雙刀,架住了龍尾的掃擊,扭轉借力,血霧在水下暈開,他的身形飛速上升,衝出了水面。
暢快的換了一口氣。
隨後在楚子航幾人的眼中,就看到水面拱了起來,那夭矯的白色身影破水而出,赤水飛濺,白霧升騰,這一幕宛若神話傳說中困龍升天。
在震耳的咆哮聲中,巨龍的利爪似那擎天巨柱,攜着泰山般的偉力揮舞向那半空中的少年。
然而這還不算完,令楚子航幾人齊齊色變的事發生了。
那些穹頂墜落的碎石,紛紛化為了一根根石質的尖錐,如暴雨梨花一般的下落,在那古老尊貴的存在指揮下,於空間中捲起死亡的箭雨!
這並非只是針對於那膽敢刺傷祂雙眼的少年的絕殺,也是針對於那幾隻在邊緣處觀戰已久的卑賤老鼠。
「迎接衝擊!」
源稚生大喊一聲,腳一蹬牆面,體內龍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心臟的頻率攀升至巔峰,龍骨狀態的加持下讓他也暫時變成了體力超人。
他必須帶着凱撒和楚子航離開牆邊,因為此時所有的石質都有可能變成次代種的武器,他們面前本來用以固定身軀的牆面就突出了石刺,若不是源稚生反應快,楚子航兩人很可能已經被刺穿。
源稚生踩着水,村雨和狄克維多舞的密不透風,將朝他們落來的小型石錐一一斬開。
凱撒和楚子航在源稚生喊之前,就已經將頭套完全密封,在激盪的中心水流面前,若不這麼做,大量的高溫赤水將包裹他們的頭部。
而源稚生由於雙手各握一柄煉金刀具被佔着,所以他沒來得及合攏頭罩,那赤紅的水流瞬間就攀上了他的面頰。
然而在高溫面前,這位蛇岐八家的少主,繼承了皇血的超級混血種卻面不改色,只是緊咬牙關,雙目圓睜,緊緊的注視着那些石錐,他不能漏掉任何一根,否則現在狀態極差的楚子航和凱撒瞬間就會被刺穿!
潮起潮落,他頭罩內的水位上升又下降,楚子航看見源稚生那原本白暫的臉頰被燙的通紅,若不是他超凡的體質,絕對已經被燙傷了。
中心區域,陸晨雙刀揮舞,氣流四散,在他所處的領域中構成了絕對的圓形空間,那些墜落的石錐紛紛被劈碎,但他的敵人不只是這些墜落的石錐。
古龍身軀騰轉,矯嬈的龍尾破水而出,那是致命的橫天一記,若是陸晨以全力抵擋,必定會露出破綻,被空中的石錐擊中。
短暫的時間內,陸晨迅速做出了判斷,雙刀迎向那勢大力沉的龍尾,他可以接受石錐的打擊,石錐受限於材質,頂多也就是刺穿他的皮肉,在堅硬的骨骼面前會撞碎。
但那帶着近百噸力氣的龍尾上的骨刺若是落在他身上,估計要被斷成兩截!
左肩後有赤色的血花綻放,陸晨第一次受了外傷,他被擊飛了出去,又落在巨大水流的正下方,瞬間被席捲吞噬,再次墜入深水中。
「陸兄!」
楚子航和凱撒齊齊高呼,兩人的雙黃金瞳又逐漸變得刺目起來,顯然都是準備壓盡生命潛能嘗試再次暴血。
「別衝動,相信他!」
源稚生劈砍開最後一根石錐,再次手腳並用的想要游回牆邊固定身體。
這回楚子航和凱撒沒有再反駁源稚生,或是怒罵對方是膽小鬼,這個蛇岐八家的超級混血種已經證明了自己不是懦夫,他帶着兩人在洪水亂象中求生已經竭盡全力。
「陸君是比我更強的超級混血種,石錐應該只能對他造成皮外傷,無法突破堅硬的龍骨,相信他!」
源稚生將狄克維多再次插入牆面,又勸說道:「楚君,你應該知道,陸君是絕不想看到你再用那種禁忌技術的,還有你,凱撒君,現在活着就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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