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命名術 872、風雨將至

    回歸倒計時6:00:00

    「十一號」浮空飛艇上。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慶塵坐在指揮室的一張椅子上，默默思考着小真紀抽到的預言。

    眼中流淌光芒的人，將被光芒吞沒。追求理想的人，背叛理想，走向深淵。

    前者肯定是自己，一開始慶塵還以為『被光芒吞沒』是指一場大爆炸，例如永恆之槍落下的那一刻。

    可是，那場爆炸雖然猛烈，卻並沒有波及到他。

    那麼，被光芒吞沒會應到哪裏？

    還有那個追求理想的人，背叛理想，慶塵一直覺得會不會是風暴公爵，但現在看來對方也沒追求過什麼理想，追求的就只是權力而已。

    奇怪了，這條預言到現在為止，連一點徵兆都沒顯露出來。

    這時。

    「咳咳咳，」何今秋猛烈的咳嗽起來，無論他如何努力壓抑，都始終沒辦法停下來。

    這些天，慶塵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狀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着。

    他一開始在西大陸見到何今秋的時候，這位曾經英氣勃發的何老闆還只是消瘦了一些，如今卻真的顯出病態來。

    指揮室里，老十一奇怪問道：「你這是什麼病？現在咱們羅斯福王國治不好的病可不多見，實在不行就換器官啊，渾身上下換一個遍，總歸能治好。是波頓給你的薪水不夠治病麼，那你來我這裏……」

    波頓怒目相視：「你有完沒完？伱一個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老是來挖我牆角幹什麼？」

    老十一聳聳肩膀：「好玩。」

    何今秋解釋道：「我得的癌症，癌細胞已經擴散全身了。」

    「奧，這個沒救了，」老十一大大咧咧的說道：「早點沒發現治療，這會兒肯定來不及了。現在倒是聽說有能和癌症共存的藥物，但技術還不成熟，容易把人變成怪物。不過，這技術既然有突破，那說不定哪天就能徹底治好癌症了。」

    何今秋笑着回應道：「我等不到那天。」

    老十一若有所思：「你要是有禁忌物『毒酒杯』就好了。」

    「這個禁忌物有什麼作用？」慶塵好奇問道。

    老十一來了興趣：「這玩意還挺神奇的，用你自己的血液灌滿酒杯，血液會變成一杯毒酒，只要喝下去就能一直假死，不管多久都能像植物人一樣活下去，不用吃、不用喝、不用呼吸，還不會衰老。想要醒過來也簡單，直系血親也放一杯血，給你灌下去就醒來了。」

    「這不是用來治病的啊，」波頓侯爵愣了一下：「一直當植物人有什麼意思？」

    老十一繼續說道：「以前有個人得了肺癌，自己覺得肯定活不下去了，但醫生說針對他肺癌的靶向藥最多兩年就會研製出來。於是，他就喝了一杯毒酒，想要等技術進步之後再活過來治療。」

    「然後呢？」何今秋問道。

    「奧，然後他兒子出車禍死了，靶向藥雖然出現了，但已經沒有直系血親能喚醒他了，」老十一笑眯眯的說道：「你說他倒霉不？」

    慶塵問道：「這個禁忌物在誰手上？」

    老十一搖搖頭：「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沒關注過。扶他回房間休息吧，我們還有好幾個小時才抵達白銀城呢。」

    回到房間裏。

    慶塵看向何今秋，低聲問道：「你怎麼樣？」

    何今秋想了想：「我應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當然，也可能更短。」

    如果不是這位何老闆實力強橫，恐怕早就躺在病床上起不來了。

    慶塵沉默着，他能感受到對方的不甘心。

    好不容易修行到a級，距離半神也只差一步之遙，如今卻因為絕症，死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里。

    換做是自己，也不會甘心的。

    慶塵用手機打字，防止這屋裏有竊聽設備：「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與癌共存的藥物有後遺症。注射之後你會變的十分嗜血，而且極度渴望蛋白質……但我曾在地底見過一個實驗體，他仍然保留着自己的意識，據他所說，在漫長的歲月里，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克制欲望。」

    何今秋看着窗外，用文字回應：「你在想，或許我也會變成那樣的怪物？」

    慶塵點點頭：「我知道你想幹什麼，癌症、真視之眼、與癌共存的藥物，你幾乎集齊了所有成神之路的已知條件，可是還差最後一個……你沒有騎士之軀，騎士打開的基因鎖，你並沒有打開。」

    所以，慶塵知道何今秋如果貿然用藥是不會成神的，一定會變成灰色的怪物。

    何今秋：「我之前也有所忌憚，但我已經沒機會開啟基因鎖了。後來我在想，任小粟成神是一次偶然的嘗試，有沒有一種可能，與癌共存的技術需要的並非基因鎖，而是a級實力？而變成灰色實驗體的那些人，都是普通人。」

    慶塵問道：「1號多元世界裏的彩蛋到底是什麼？」

    何今秋：「任小粟，是任小粟留下的彩蛋，有關成神之路。但他只是講了，他如何用黑色真視之眼封存精神意志，避免自己的意志與世界融合，然後在身體也超越半神界限之後，才徹底釋放所有精神意志，完成人類到神明的蛻變。從此之後，你將獨立於世界意志之外，你自己就是一個世界。」

    何今秋：「他最後還說……不要與世界和解，你所堅持的都有意義，哪怕因為自己的稜角被世界磨的頭破血流，可那些稜角，才是你身體裏、血液里、精神里最珍貴的東西。我沒太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否與成神有關，又或者只是一句雞湯也說不定。」

    因為只有任小粟這一個成功案例，所以大家無法用重合要素來精準分析成神之路的必備條件。

    連任小粟都未必能確認，騎士之路是必須的。準確講，成神之路從來都不是一條。

    也正因為任小粟自己都無法確定，所以何今秋想賭一把。

    他也沒有選擇。

    慶塵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幫你賭這一把。但如果你變成實驗體，我會想辦法將你囚禁起來，直到你學會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

    何今秋笑道：「如果真變成灰皮實驗體了，你最好直接殺掉我，我接受不了自己變成那麼丑的怪物。記得還要一把火燒成灰，千萬別讓人看見我死後的那幅鬼樣子。」

    何老闆依然是那個講究體面的何老闆。

    慶塵也笑了，他轉身出去，拉着波頓到一邊去問道：「侯爵大人能不能跟五公主說一下，幫忙找一下與癌症共存的藥物？只要侯爵大人你幫忙拿到這個藥物，就算是抵了之前功勞的事情，我不會被白銀城挖走的。」

    波頓眼睛一亮，趕忙點頭：「我這就打電話。」

    這會兒，波頓正跟老十一互卷呢，慶塵提了一個如此簡單的要求，哪有不滿足的道理？這並不是什麼特別珍貴的藥物，只是有些偏門罷了。

    他當即撥打電話開了免提，電話里的五公主也沒含糊，直接承諾下來，並表示研究這個藥物的研究室，本身就在她旗下的醫藥公司里。

    最多8個小時，她的人就能取到藥物，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白銀城來。

    五公主叮囑：「這個藥物目前有很大缺陷，並不建議何注射，如果注射之後何失去理智，是必須要殺掉的。」

    看樣子，五公主很清楚這種藥物能製造出兇狠、灰皮的實驗體來，那些實驗體對蛋白質有着極度的渴求，很容易變成吃人的怪物。

    但何今秋已經想好了後果。

    掛掉電話之後，何今秋整個人都明顯輕鬆了一些，是生是死，都好歹會有個結果了。

    然而兩個小時之後，五公主忽然打來電話：「位於風暴城內的研究室，突然遭受不明身份的神秘高手襲擊，對方摧毀了一切資料，還帶走了僅有的兩支藥劑樣本！最關鍵的是，ai並沒有警示我們，也沒有發出抓捕命令。對方根本沒有留下痕跡，沿着監控死角逃走了。」

    慶塵與何今秋面面相覷，只感覺這件事情太巧了一些。

    他們才剛剛向波頓提出這個要求，結果實驗室就被立刻襲擊了？

    那個研究室的安防措施並不嚴密，但天眼系統沒有發出示警引起了慶塵的注意。

    對方應該是臨時決定動手的吧，不然時間不會卡的如此巧合。

    那麼，一個臨時決定動手的人，卻能完美的安排好路線，讓天眼系統都無法找到線索與蹤跡？

    連慶塵都很難做到！

    某一刻，何今秋甚至覺得是慶塵派人劫走了那兩支藥劑，但他又知道這不可能。

    那麼現在就有三個可能。

    第一個是五公主並不想給，又不好駁斥波頓的面子，所以演了一場戲，先假意去取，然後謊稱被搶走了。

    第二個是有戲命師用預言察覺到了什麼，然後安排了這一次搶劫。

    第三個……慶塵想到第三個可能時，陷入了凝重的沉思。

    何今秋站在原地，精氣神像是一瞬間消散了許多，連神情都疲憊了許多。

    慶塵看去時，何老闆笑了笑：「這可能就是命。」

    「我現在就迴風暴城追查兇手，」慶塵鄭重道：「我不信對方一點線索都沒留下來。」

    何今秋說道：「肯定來不及了，而且對方直接將藥劑銷毀了也說不定……我去洗把臉。」

    說着，他走進衛生間，慶塵只能聽見急促的水流聲，而何老闆好像在發呆一樣，直到半小時後，對方才從衛生間裏出來。

    何今秋用手機打字給慶塵看：「我死之前，幫你摧毀帝國軍事基地，這是我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坐標在哪？」

    慶塵回：「白銀城以南700公里處。」

    何今秋與慶塵兩人臉上都浮現出堅決神色，這個軍事基地不摧毀，東大陸就永遠籠罩在核威懾的陰影之下。

    ……

    ……

    「我們去狩獵怎麼樣？」老十一在指揮室里忽然說道：「這麼早回白銀城太沒意思了，去打點野味吧！」

    波頓吐槽道：「返程的時候就慢慢吞吞，現在又找藉口不想回白銀城，我老婆派去白銀城的浮空飛艇都到了，結果我們還沒到！你就是想拖延時間，想要在我們抵達白銀城之前把人挖走！」

    老十一笑眯眯的說道：「是又怎麼樣，不然你跳下去啊？」

    波頓侯爵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地面，然後縮了縮脖子：「打獵就打獵！」

    何今秋用手機打字給慶塵：我看了一眼地圖，此處距離軍事基地只有30公里，以你我的速度一天就能趕到，我們降落之後跟着老十一去打獵，然後快速脫離隊伍。

    慶塵看着的全息沙盤上的地圖沉思着什麼。

    在全息地圖上，30公里以外的地面平平坦坦，什麼都沒有。

    但他知道，帝國軍事基地就在那裏。

    只是，慶塵心中有些莫名的憂慮。

    他思索片刻，打字回應：「狩獵開始後我們就行動。」

    十一號浮空飛艇緩緩降落到地面。

    那位老十一換上了一身作訓服，還從浮空飛艇上卸下了幾十台山地越野摩托車，這摩托車的三個碩大輪子就像是巨人的腳掌，抓地力極為強悍。

    老十一笑道：「咱們來賭一把怎麼樣，如果我打的獵物比你多，你就把管家讓給我。」

    波頓怒了：「放屁，你身邊跟着三百多名士兵，我怎麼跟你比？再說了，他是自由人，又不是我的奴隸，我憑什麼拿他做賭注。」

    老十一嘁了一聲：「慫。」

    說罷，他擰着油門沖了出去，碩大的輪胎揚起煙塵，讓波頓吃了一嘴的灰。

    波頓坐在摩托車上愣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開：「管家，管家！這個怎麼開啊，我擰油門怎麼沒用？咦？管家呢？」

    波頓一轉頭，卻發現何今秋與慶塵早就騎着山地摩托車走遠了，他只能看着對方的背影慢慢遠去。

    「應該是不想看我輸給這個黑騎士，幫我打獵物去了吧，」波頓侯爵落寞的想着……

    但奇怪的是，從清晨到傍晚，慶塵與何今秋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老十一帶着幾百隻獵物回來，卻見他赤裸着上身將一頭野豬王扛在肩上，身上還有血跡。

    波頓看到這彪悍的一幕，心裏一悸，這會兒何和管家都不在，對方就算是把自己殺了再曝屍荒野，也沒人知道啊。

    他心虛道：「何和管家馬上回來了，你可不要亂來……」

    老十一呵呵一笑：「撒謊都不會。」

    波頓侯爵慫慫的說道：「你打獵的時候見過他們嗎？」

    「沒見過，但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老十一搖搖頭：「放心，我們就在這裏等兩天，至於還能不能見到他們，我也不好說。」

    波頓愣了一下，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然而就在此時，老十一對幾位士兵說道：「把波頓侯爵給帶到浮空飛艇里去，沒收他的手機和一切電子設備，不要讓他出門，不要讓他有機會聯繫五公主！」

    波頓一驚，這位老十一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友好！

    「你要幹什麼？」波頓被架起雙臂拖進了浮空飛艇，他怒吼着：「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我老婆不會放過你的！」

    夕陽下，老十一側坐在摩托車上點了根煙。

    他看着帝國軍事基地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天上飄來了一朵濃密的烏雲，將夕陽完全遮蔽。

    吧嗒，吧嗒。

    雨點掉落在地面，激起土腥味來。

    ……

    晚上1點前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