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花丸花火睜開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天花板。
房間籠罩着清晨的氣息,紗簾在天空耀陽的透照下飄舞出光,風一般的輕柔。
這是一件單人病房。
花丸花火半垂着眼帘,喉嚨中發出少女子在起床時才會發出的溫婉輕吟。
她這一晚幾乎是睡昏了頭,現在腦袋還一抽一抽地痛。
她的視線沿着手上的輸液器往上看去, 吊杆上掛着半瓶透明的液體,輸液管中間的安瓿瓶里,細小的點滴均勻地滴落着。
少女繽紫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上方,適應了好一陣後,才發覺昨天晚上的事情並不是夢。
她回過頭又去看了看房間,才終於意識到這裏是醫院。。
儘管這單獨包間的空氣很好, 但仔細聞聞,也還能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房間相當空曠,陽光透亮, 還有着獨立衛生間。
可正是因為這寬闊的屋子,反而讓花丸花火覺得有些不適應。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人,是個人孤獨地待在冷冷清清,沒有人的病房裏。
花丸花火牽着被子蓋過了自己的臉,僅有額頭露出一截在外面。
這個樣子她保持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少女下意識地就用自己最原本的柔弱聲音,細細地喊着一個人名字:
「櫂君......」
......
可...她也明白,櫂君現在不在...他也聽不到她說話的時候......
心裏頓時浮現出了一種奇怪的情緒。
這種情緒讓她自己縮進被窩裏,雙手抱上自己的雙腿,將自己緊緊地縮成一團。
........
「阿櫂,花火好點了沒有?」
「沒事了,」上杉櫂收拾着打包好的餐盒說道,「醫生說了,她就只是有一點感冒而已, 情況好的話,今天早上就能出院。」
「那昨天怎麼看起來那麼嚴重...」
上杉櫂:「應該是感冒再加上天氣冷, 她體質弱的緣故吧。」
上杉太太長嘆口氣:「唉,也真是的,偏偏就昨晚上遇到了那麼個風雪天。」
上杉櫂笑了笑,將筷子放進保溫的手提袋中,「都過去了,不都沒事嗎?」
「是過去了,可大家也被嚇得夠嗆,要是最後那段路風雪再稍微大一些,恐怕我們就得在雪地里過一晚上了。」上杉太太顯然是驚魂未定。
「好了好了。」花丸太太一邊哄着花丸花雨睡覺,一邊笑道,「既然都過去了,也沒出現什麼事情,那不如就把這個當成北海道之旅一次獨特的體驗?畢竟在東京可沒有能體驗暴風雪的機會。」
「美惠子,你心真大啊。」
「哈哈,是你從來就膽小,我可是知道的!」
看了看在面前交談的兩位太太,上杉櫂正要提着花火的早餐回去看她,愛依和千愛依出現在了面前。
「nini~」愛依拉了拉他的衣擺。
「怎麼了?」
上杉櫂蹲下了身子, 微微抬起腦袋,看着兩個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小蘿莉。
「花火姐姐沒事吧?」千愛依小聲地詢問。
「沒事,她的燒半夜就已經退了。」上杉櫂對她倆又微笑道, 「昨天晚上你們很勇敢哦,值得表揚,中午我們去吃好吃的。如果你們沒事其他的話,我就先去看花火姐姐了,我怕她一個人先醒,又沒有人照看她在她身邊,她會覺得很寂寞。」
「你們花火姐姐可是最不能忍受孤獨的人。」
「nini把手攤開。」愛依雙手後背。
上杉櫂忽然意識到愛依是要給自己什麼東西,將自己的手掌向她伸了過去。
然後,愛依和千愛依就各自伸出自己握成拳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是兩隻千紙鶴。
「愛依她,其實一直都很感謝哥哥,花火姐姐,還有叔叔阿姨們......是哥哥和姐姐把我們帶了出來...還做飯、買衣服、玩具和零食給她們...」千愛依說着說着,頭越埋越低了。
愛依緊接着向上杉櫂說道:「姐姐是想說,自己沒能幫到生病的花火姐姐,她很內疚,所以就折了一隻千紙鶴,想托哥哥帶給花火姐姐。」
小愛依說到這兒,精緻的臉蛋又給自己點了點頭:
「嗯,愛依也是這麼想的。」
「千紙鶴啊。」
上杉櫂看着手心裏不大不小的兩個小紙片,這種熟悉感,讓他心裏也是湧現出了許許多多的感慨,下意識地就念了一句,「以前你們花火姐姐小時候也經常送給我這個。」
「那個時候也一樣嗎?送千紙鶴。」
「小學生大多會學做這個。」
上杉櫂將愛依和千愛依折的一藍一紅千紙鶴輕輕捏在手心裏。
「當時老師一邊教大家怎麼折,一邊說:千紙鶴有着祝福的意思,是代表你對被送的人的祝願......」
小愛依歪了歪頭,將他的話接了下去:「傳說一天,折一隻千紙鶴,堅持一千天,就可以給自己喜歡的人帶來幸福。」
「那只是傳說,」上杉櫂立即微笑說道,然後忽然覺得不對,又改口說道,「這個傳說,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吧。」
上杉櫂摸了摸兩個小蘿莉的腦袋,站起身來。
「好了,你們的心意我會轉交給你們花火姐姐的,快去吃早餐吧。」
「嗯。」
上杉櫂看着跑到兩位太太身邊去吃早飯的小蘿莉,心想以後的花雨、心,也會這樣跑着吧。
如果再往後一點,恐怕就是自己和花火的孩子。
現在自己還只知道她少女的一面。
不過她要是當了母親,上杉櫂也完全相信,她能夠勝任這個身份。
她是個能以溫柔對待身邊所有人的女孩兒。
自己,與她的孩子......
女孩兒還不好說,但一定很漂亮,一定有着與她媽媽一樣漂亮的眼眸。
要是男孩,敢不聽他媽媽的話——上杉櫂保准抽出衣架子把他的屁股打開花。
上杉櫂走出了酒店。
小樽市。
由於南北狹窄,這裏地勢落差很大,所以小樽市區有着許多條長長的坂道,而街道的兩旁,大多都是玻璃工藝品商店、茶館、餐廳和大型商鋪。
一些禮品店向展示的玻璃櫥柜上,擺放着許多精美的玩偶和工藝品,像是店長的老人就在前面,彎着腰,用鏟子清理着昨晚暴風帶來的積雪。
「這個怎麼賣?」上杉櫂停下了腳步,眼睛望向櫥窗里擺放着的一個圓滾滾的鯊魚玩偶上。
那個玩偶是笑着的,臉上還有一點點花朵裝飾,相當的陽光燦爛。
鏟雪的老店長發現了站在自家櫥窗前的上杉櫂,他看着他認真的眼神,微微一笑:
「不要錢。」
「不要錢?」
「對。」老店長穿着帶有商店logo的圍裙,繼續彎腰鏟着門口的雪花,「我開這家禮品店也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紀念我的女兒,她從小就喜歡這些小玩意。」
「那她現在...?」上杉櫂心裏咯噔了一下。
老店長抬起頭,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裏所想,「哈哈,你不要誤會了,她人還在呢,只是去了國外留學,要好久好久才能回來。」
「這樣啊。」
老店長將手中鐵鍬杵在地面,抬頭看向了與他風格完全不搭的萌系招牌:
「不過,要說不想她,是假的。看見這家店,我總能回憶起她小學的時候,她經常在放學時,從坂道跑下來,我記得她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張開雙手,開心地喊着爸爸...她還以這家店為驕傲,經常帶着自己的同學來光顧......」
店長嘴裏吐了一口熱氣出來,繼續彎腰鏟雪。
「年輕人,我喜歡你剛才的眼神,玩具廠破產,那個玩偶也只剩下那一個了,你快進去拿走吧。」
......
拿到手了。
抬起一隻手臂,捏住鯊鯊的上杉櫂,也說不出來這是種什麼感覺。
但看見手上圓滾滾鯊鯊朝自己開心笑的樣子,他就覺得,花火一定會喜歡這個。
上杉櫂繼續在街道旁走動着。
無色透明的天空,迷濛的行道樹,平整的圓石路,低矮精緻的紅磚房,以及隨處可見的白茫茫堆雪......雪後的小樽市,仿佛電影中的場景。
旅人蹣跚於其中,景色,情調都在寂靜雪中步伐中揭開序幕。
穿過熱鬧的市區,上杉櫂戴着圍巾,呼着熱氣,迎着冷風,走進了小樽市立醫院大門。
他走過大廳,上了電梯,穿過走廊拐角,來到了花丸花火的獨立房間。
上杉櫂很普通地打開了門,夾着鯊鯊球走了進去。
他發現病床上的花丸花火好像已經醒了,她整個腦袋都被被子蓋着,僅有一隻輸着液的右手放在床邊。
上杉櫂看着她笑了笑,放好早餐後,慢慢向她靠近。
一隻手捏着剛剛白嫖的鯊鯊球,一隻手悄悄地拉下了她蓋在臉上的被子。
「將將!」
等花丸花火反應過來,她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鯊鯊球那張十分暖心的笑顏。
「鯊鯊!」
或許是聽到了上杉櫂的聲音,又或許是這隻鯊鯊球太過於討她喜歡,花丸花火原本還有些陰鬱的表情,立馬變得燦爛又陽光,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麼樣?喜歡嗎?」
上杉櫂坐在了她的床邊,向少女笑着說。
「櫂君哪裏買的啊?」
「欸,等一下。」上杉櫂一隻手將鯊鯊球拿遠,「你現在還在打着吊瓶呢,可不能雙手捧,等會血液順着針頭逆流回去。」
「好吧。」花丸花火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隻鯊鯊球,它臉上的花朵,有着鋸齒牙的微笑大嘴,丑萌丑萌的形象深得少女芳心。
上杉櫂看她實在是想碰得緊,於是將鯊鯊球放到了她的身前。
沒有打吊瓶的手,隨便她怎麼捏弄。
花丸花火開心地把玩了一陣,將鯊鯊球抱在了懷裏,然後向着一旁打開飯盒的上杉櫂詢問:
「櫂君...剛剛為什麼不在這裏?」
「要給你去端吃的啊,醫院早飯的我看了,不大好。」
上杉櫂盛了一碗梅干肉稀飯端在手心裏,另一隻手向後拽,拉了一條凳子坐到花丸花火的身邊。
「櫂君餵嗎?」
「不然呢?」上杉櫂用輕輕舀了一點放在勺子裏,然後嘴巴吹走上方的熱氣,向她遞過去說道,「來,趁熱吃。」
梅干肉稀飯不是很稠,也正因為如此,是稀飯,而不是粥。
雖然日語裏面不分彼此。
花丸花火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小手將胳膊里的鯊鯊球抱緊了一些,然後一口咬下了那個勺子。
少女軟糯光潤的嘴唇包裹完湯匙,等到勺子再出現在眼前時,裏面的米粒和湯汁,已經一點不剩了。
「好吃嗎?」上杉櫂見她吃得這麼幹淨,詢問道。
「酸酸甜甜的......」
「畢竟是梅干加肉,青梅做成的梅干。」
上杉櫂微笑着,默默地用勺子攪拌着稀飯將其降溫,然後又舀了一勺起來,放在嘴邊輕輕吹起。
他的熱氣其實是朝花丸花火這邊吹的,所以少女也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梅干肉的熱氣。
「張嘴。」
「啊......」
花丸花火又吃下去了一勺。
「好吃不?」
「好吃......」
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是一個護士走了進來。
她看到房間裏的兩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尷尬地指指那瓶快要見底的吊瓶說:「我是來取這個的。」
上杉櫂端着粥碗回覆:「沒事,你忙你的。」
年輕護士似乎是察覺到了病房裏微妙的氣氛,手腳麻利地幫花丸花火取下輸液針管,手裏端着盤子說了一句:
「等下要走的時候,在前台來辦理一下就可以了。」
上杉櫂點頭:「好的。」
護士有點不敢直視他的臉,慌慌張張地就走了出去。
「怎麼感覺她有點怕我。」上杉櫂再次餵了勺稀飯到花丸花火小嘴裏去。
「不是怕櫂君。」
「那是什麼?」
花丸花火盯着他那張帥帥的臉,眼睛像是月牙一樣笑着道:「這可是只有女孩子才能體會到的東西。」
「給我說說?」
「就是櫂君啊。」
「我?」
「畢竟很少有長得帥氣,看起來又很暖心的帥哥了,剛才的姐姐是看上了櫂君,但發現了花火在這裏,所以覺得不好意思在這兒呆着,就想着要趕緊出去。」花丸花火吃下了他吹涼的稀飯。
「很暖心嗎?」上杉櫂眼睛盯着手中的稀飯,勺子慢慢地攪拌着散去滾燙的熱度。
「沒有一件事是比悉心照顧更讓人感到溫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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