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第169章 反客為主

    焦順悄默聲湊到門前,順着門縫往外掃量。

    就見雪地里十幾個膀大腰圓的豪奴雁翅排開,眾星捧月一般簇擁着個趾高氣昂的六品官員。

    果然是那出身齊國府的陳永鵬!

    一見這陣仗,焦順就知道這廝必是衝着自己來的。

    蓋因這陳永鵬對待他的態度,就和賈政最初時幾乎一般無二,認為與奴才出身的焦順同衙為官、同為幸臣,實在是天大的恥辱。

    且他又不似賈政那般低調,那種種貶損鄙棄的言語,早灌了焦順滿耳朵。

    今兒忽然鬧這一出,肯定早就算計好了的!

    那突然告了病假的主事,多半也是同謀!

    甚至於……

    這司務廳里只怕也少不了他們的眼線!

    至於算計自己的法子麼……

    聽陳永鵬吵吵着要找什麼玉佩,不難猜出多半是老掉牙的栽贓陷害戲碼。

    不過把戲雖老,可那陳永鵬人多勢眾,又有司務廳的人做內應,這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這邊兒,真要讓他使起蠻來,卻只怕是難以抵擋。

    為今之計,必須先聲奪人!

    一是打亂陳永鵬的節奏,二是震懾那些豪奴、內應,讓他們不敢輕易對自己動手。

    焦順心思急轉,將現有的訊息過了兩遍,忽的眼前一亮,抬腿猛的踹開房門,震天似的吼了一聲:「果真是丟了御賜之物?!」

    那房門重重撞在兩側牆上,直震得檐上積雪簌簌而下,再加上焦順那突如其來的一嗓子,當下吼的豪奴們隊形都散亂了。

    那陳永鵬也被唬了一跳,愣神好半晌,才鬧明白焦順究竟說了些什麼。

    他方才說什麼玉佩曾讓太祖開過光,當然是在胡吹大氣,如今焦順又更進一步說成是『御賜之物』,陳永鵬心下雖覺得有些古怪,可又怎肯弱了聲勢?

    當下將頭一揚,用鼻孔對着焦順道:「正是太祖爺御賜之物,今兒老爺就算挖地三尺,也要……」

    「這如何了得?!」

    陳永鵬正準備按照原定計劃往下演,豈料焦順又是一聲大喝截住了他的話茬,緊接着大步流星到了近前,盯着那些擺造型的豪奴們問道:「陳大人,卻不知你帶來的這些隨從當中,可有昨夜不曾在場的?」

    「嗯?」

    陳永鵬臉色一沉,惡狠狠的盯着焦順反問:「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懷疑我的人監守自盜、賊喊捉賊?」

    瞧他那蓄勢待發的架勢,只怕焦順一旦應下這話,就要招呼豪奴圍攻過來了。

    榮國府和齊國府關係說不上親近,卻也是祖一輩父一輩的交情,陳永鵬這次設計想要羞辱焦順,除了受到某些人的利誘之外,也正是篤定榮國府不會為了焦順和齊國府鬧翻。

    而那些豪奴們顯然也都得了交代,一見主人做聲作色,也都擼胳膊挽袖子的發狠。

    焦順卻對這一切熟視無睹,微微拱手笑道:「陳大人說笑了,我若是有這等心思,就該問昨天都有誰在才對。」

    陳永鵬聞言一愣,也覺着這話似乎有些道理。

    不過想到自己這次是來仗勢欺人的,卻同這奴才秧子講什麼道理?

    當下冷笑一聲,就要口出挑釁之言。

    不想焦順卻搶先道:「下官是想尋兩個不相干的,趕緊去報官!」

    「報、報官?」

    陳永鵬剛積聚起來的氣勢,登時又化作了迷茫,脫口問:「你想做什麼?」

    「大人糊塗了不成?」

    焦順肅然向皇宮的方向一拱手,正色道:「太祖御賜的至寶在工部失竊,這天大的事情,自該趕緊去順天府報案,讓他們調派精幹人手速來偵破此案!」

    「去、去順天府報案?」

    陳永鵬愈發傻眼了,他原是想強行栽贓焦順拿了自己的玉佩,當着眾人恥笑這貪鄙奴才上不得台面。

    誰成想一照面,焦順竟就要把事情鬧到順天府去,還把那玉佩說成了什麼『太祖御賜至寶』。

    有心解釋一下吧。

    可方才自己已經認下是御賜之物,卻怎好再當眾改口?

    但若是不解釋,任由焦順把事情捅到順天府,那順天府又當真以為是『御賜至寶』遭竊,全力偵查起來,這自導自演的把戲又該如何收場?

    正騎虎難下,卻聽焦順又揚聲道:「司務廳上下人等,立刻到院子裏聚齊,本官數到十,若有拖延不從的,便視作嫌犯交由陳主事處置!一、二、三、四……」

    眼見司務廳的官吏、書辦、雜役,都從四下亂糟糟湧出,陳永鵬愈發的頭大,忙扯住焦順問:「焦大人,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八、九、十!」

    焦順不慌不忙的報完數,然後假意壓低嗓音,用周遭可以聽見的音量道:「陳主事帶着這麼些人手,氣勢洶洶闖進衙門裏,想來必是篤定賊人就在司務廳內,既如此,自要防着他們狗急跳牆,趁機掩藏甚至毀掉那御賜至寶,故此下官才要將他們集中起來看管。」

    頓了頓,又十分認真的道:「等順天府的人到了,再由他們將昨夜曾來過衙門的,也都全部押來審訊——為了防止賊人托親友銷贓,最好把今晨曾與他們接觸過的親朋好友,也一併拿來審問!」

    「這、這也用不着如此興師動眾吧?」

    陳永鵬方才氣勢洶洶找到司務廳里,巴不得鬧的越大也好,最好工部上下都來圍觀自己羞辱焦順。

    但眼下……

    他卻反而擔心事情鬧大了無法收場,只能硬着頭皮勸解焦順道:「若真是衙門裏人偷……藏了那玉佩,還是家醜不可外揚的好。」

    他甚至都不敢說『偷』字了,臨時改成了『藏』。

    「這怎麼成?!」

    焦順卻是一臉的正氣凜然:「御賜至寶,怎能等閒視之?!如今既是我在這司務廳里當值,那自焦某以下,必要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給陳大人、給齊國府、給太祖爺一個交代!」

    什麼至寶、什麼交代!

    那就是個普通的玉佩罷了!

    陳永鵬一張臉漲的豬腰子仿佛,心下百般後悔不該誇大其詞,以至被焦順捏住了痛腳。


    面對焦順再三的催促,他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也、也未必就是遭了賊,或許是誰撿了去,又或是我不慎落在了偏僻處。」

    現如今,陳永鵬已經不奢望再拿這事兒栽贓焦順了,只想着趕緊結束這一場鬧劇,免得真被焦順告到順天府去。

    焦順心下得意,面上卻露出詫異之色:「陳主事的意思,是要先找一找?」

    「對對對,先找找、先找找!」

    陳永鵬滿口迎着,同時朝身側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的微微點頭,當下就要帶着齊國府的人四處『搜尋』玉佩。

    「且慢。」

    誰知焦順卻又攔下他們,吩咐道:「去灶上弄些細煤灰來——若不夠細,就儘量砸碎些。」

    說着,又向陳永鵬解釋道:「為免賊人渾水摸魚,偷偷把贓物拋出來脫罪,咱們先找幾個被搜過身的,拿簸箕在各屋裏把煤灰揚勻了,然後再派幾個身上乾淨的去搜——若果真找到了,也千萬不能直接拾起來,速來請我和陳大人過去驗看,瞧那上面可有灰塵,周遭有沒有異狀!」

    這狗奴才怎恁多的花樣?!

    陳永鵬原本紫漲的臉龐,一時又陰沉的鍋底仿佛。

    他方才就是想讓手下隨便選個偏僻處,謊稱找到了玉佩,結束這一場虎頭蛇尾的鬧劇。

    可按照焦順這樣的做法,這法子卻如何用得?

    他一咬牙,強笑道:「也用不着這麼麻煩——我如今想來,倒沒準兒是丟在家裏了。」

    「不會吧、不會吧?!」

    焦順聞言的誇張叫道:「難道陳主事竟未曾在家中翻找過,就直接帶着人來衙門裏興師問罪?難不成在陳主事心中,這司務廳實是藏污納垢的所在?」

    「怎麼會!」

    陳永鵬忙又改口道:「我自是已經在家翻找過了,只是倉促間,也未必有那麼仔細。」

    「原來如此。」

    焦順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又喧賓奪主的道:「那也不用急着回去,來都來了,先將這司務廳搜一遍再說——你、你,還有你……」

    說着,他抬手隨便點選了幾個豪奴,不容置疑的下令:「脫衣服!」

    那幾個豪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倒有一半怒視焦順。

    「嘖。」

    焦順見狀,嘖嘖有聲的搖頭道:「都說主辱臣死,如今御賜至寶失竊……」

    陳永鵬忙道:「未必就是被偷了!」

    焦順笑着橫了他一眼,改口道:「如今御賜至寶失蹤,正是表忠心的時候,爾等卻怎麼一個個推三阻四的?」

    說着,他又認真對陳永鵬道:「陳主事,既然你府上的家丁都不願意為主人分憂,要不咱們還是找順天府的人來吧,」

    陳永鵬與他四目相對,直恨的牙根痒痒,有心怒斥這刁奴幾句,可又擔心他打着『御賜至寶』的名頭去報案,最後只能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脫衣服!」

    這一聲令下,那些豪奴們便成了霜打的茄子,垂頭喪氣的開始寬衣解帶,不多時那雪地里就多了幾個衣衫單薄、瑟瑟發抖的『可憐之人』。

    先前陳永鵬興師動眾的找上門時,司務廳的人都想着要看焦順的笑話,卻不曾想最後看到的卻是這般奇景。

    拼命忍耐,還是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幾個豪奴羞惱的梗着脖子怒視,卻很快又在寒風中凍的縮起了脖子。

    焦順讓栓柱領着幾個司務廳的書辦,挨個搜查了一遍,確認他們身上並無什麼玉佩,正好灶上也送了煤灰過來——簸箕不夠,又臨時拿了幾個洗臉盆充數。

    挨個派發好『裝備』,焦順便下令道:「開始吧——都給我撒勻了,待會兒我派人進去監察,若是有偷奸耍滑的,就算本官肯饒你們,陳主事這苦主也斷然不肯!」

    陳永鵬聽他到這時候,還拿自己當靶子消遣,愈發咬的牙齒咯咯作響。

    那幾個豪奴無奈之下,只能瑟瑟發抖的進到各處播撒煤灰。

    這進去的時候都是白生生的,等再出來卻個頂個變成了崑崙奴。

    人群中禁不住又爆發出一通鬨笑。

    這回那些豪奴卻是連瞪人的心氣兒都沒了。

    陳永鵬見此情景,臉上也是火辣辣的難堪不已。

    眼瞧着焦順又要下令,讓餘下的豪奴們脫了衣服接受檢查,陳永鵬跺腳咬牙道:「焦大人如此精明,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裏都交給你就是,本官且先回去仔細找一找!」

    說着,領着兩個為首的管事,頭也不回的去了。

    被拋下的豪奴們面面相覷,卻也只能任憑焦順擺弄。

    而焦順給那些豪奴鋪排好差事,就轉眼看向了正交頭接耳、談笑風生的司務廳官吏雜役們。

    你焦大爺的熱鬧,是那麼好看的?

    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喚過為首的兩個八品司務,吩咐道:「等裏面搜完了,別急着收拾,陳大人若是在家裏找不見,說不定還要來親自搜一遍呢。」

    兩個司務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問:「大人,那咱們又該如何處置公務……」

    「這有什麼難的?去抬幾張桌子出來,就在這兩下廊上辦公便是!」焦順不容置疑的道:「這一邊辦公一邊賞雪,豈不雅哉?」

    說着,他又喊來幾個剛套上衣服的『黑奴』,吩咐道:「快去雜工所,把本官的逍遙椅抬來。」

    轉頭又命栓柱備好了手爐、腳爐。

    不多時,在兩側廊下瑟瑟發抖的司務廳官吏雜役們,就見焦大人尋了個背風的所在,擺開了逍遙椅、翹起了二郎腿,裹着毛料大氅、坐擁手爐腳爐,優哉游哉的看起了邸報。

    兩個司務見此情景,哪還不知焦順是刻意敲打?

    心下雖是暗罵不已,卻攝於方才焦順談笑間,便令陳衙內折戟沉沙的手腕,非但不敢提出半句抗辯,反竭力安撫手下的官吏,生怕再給焦順發飆的機會。

    就這般直到正午時分,那陳永鵬才讓差人送來消息,說是那『御賜至寶』已經找到了。

    兩個司務如蒙大赦,忙請示焦順可要收拾出屋子,好讓眾人搬進去辦公。

    卻聽焦順打着哈欠道:「急什麼?說不定陳大人還丟了別的呢——不過明兒就不是我在這邊兒當值了,該怎麼收拾都聽……對了,今兒告假的是那位大人?」

    一個司務苦着臉回道:「是都水清吏司的錢主事。」

    「那就等錢主事明兒來了再說!」

    焦順說着,環視了一下周遭,揚聲道:「若不讓錢主事親眼瞧一瞧這景致,他卻如何知道本官今日頂班的艱辛?」

    話音剛落,廊下咬牙切齒的動靜就連成片,內中還雜了幾聲噴嚏。



第169章 反客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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