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前是老和尚,李修元只怕已經跳起來罵人了。
自己只是想安安靜靜在山上修行幾天。
想在山間看看當年大秦的一樹老梅於風雪之中靜靜地綻放,想在屋後於春天摘上一筐天山的靈茶。
這也惹到了山下的佛?
地藏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的神情,而是平靜地說道:「你真是一個白痴。」地
李修元搖搖頭:「若不是我坐在酒樓目睹了玄武門之亂,只怕要將此間當成當年的大周皇朝了。」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這才過去了多久,他們便好了傷疤忘了痛。」
李修元痛恨地說道:「菩薩你自己看看,他們是在修佛?還是在以佛的名義斂財?」
地藏抱着酒壺往杯里添上靈酒。
捧着酒杯說道:「你是修佛之人,當明白因果,山下是佛是魔,也是他們自己的因果。」
「菩薩你不講道理。」
說道:「我不是他們的因,山下的和尚也不是我的果,但他明顯是要來強佔我一方安身之地。」
「我渡的是深淵的怨魂,此方世界的????????????????魔與佛都不是我的因果。」
「你明明清楚這些因果,也可以揮手間了結這些因果,然而你卻把這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你也是個不講道理的傢伙。」
菩薩想了想說道:「山下那傢伙執念很深,你便任由他在山下修佛,看看那佛能不能修得比你的木屋高,能不能將佛光照耀世間的皇城。」
李修元聞言大驚。
過了半晌才怔怔地說道:「好傢夥,他要在山下修佛?」
地藏平靜說道:「好教你知曉,身中三毒有多麼可怕!可怕的是他遇上了你這傢伙。」
】
李修元笑了笑,疲憊說道:「那確實,但凡是換了一個人,這裏的一切怕是要雙手奉獻給山下的佛了,還得再準備供養五千金幣。」
「我說,你這算不算是謗佛?」
地藏微笑着說道:「我看你經歷了大秦和大周之行,眼下對佛是越發不敬,越來越膽大妄為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菩薩不是說,我便是行走在人間的佛嗎?我既是佛,他們為何不來敬我?」
地藏一聽,瞬間哈哈笑了起來。
放下手裏的酒杯,聲音笑得直上往九天而去。
伸手指着客堂外笑道:「你在這屋前屋後布下一道殺陣,又在山上山下布下兩道迷陣,便是世人有心,也見不到你這山上的佛啊!」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菩薩你也知道,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我來此世間,只想看看而已,好的壞的所謂的緣份,都不是我想要的。」
說到這裏,李修元的神情有些落寞:「即便如此,依舊有人不想放過我。」
地藏聞言,一時無語,
山間夜雨隨着秋風嗚嗚作響,屋裏一時間寂靜無聲。
作為李修元倒不會為了這一方世界感到不安,大不了眼不見不淨,再過幾天便往山下皇城而去。
等到冬日將盡之時,再上山來賞梅摘花。
便是他離開山間,這方世界也無人能闖進這方小小的世界,哪怕是神佛也不行。
過了不知多久,地藏才笑了起來。
說道:「沒想到這一回,你卻要獨自修行,會不會有一種跟深淵之下的寂寞孤獨的感覺?還是說你早已經習慣了?」
「無悲不喜。」
李修元靜靜地回道:「我剛剛去了一趟曾經的小世界……天玉城中,跟大唐的皇城並沒有什麼分別。」
地藏聞言禁不住眉頭一皺,問道:「何以見得。」
李修元笑了笑,說道:「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弱者的世界便有叢林。」
想着天玉城外的那一幕,心道便是合體境的長老又如何?不一樣為了一點所謂破境的機緣爭得你死我活?
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
地藏一聽禁不住面露悲容,怔怔地說道:「那確實。」
於是兩人不再聊關於山下是佛是魔的道理,也不聊李修元的未來,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大唐待上多久。
過去的他不想求,未來的他同樣不想求,他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探索。
於是兩人聊起了當下,聊起了李修元的修行。
喝了第三杯靈酒,地藏問道:「你有自己的修行有什麼認識?」
李修元微微一怔,發現菩薩似乎有些異樣。
於是回道:「老老實實地修行,我還得在大唐完成我那還沒有渡完的天人五衰之劫,見證更多的奇蹟。」
地藏聞言一愣,脫口笑了起來:「奇蹟?」
「與其說這一方世界將要發生的奇蹟,倒不如說我更想看看在你身上發生的奇蹟,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地藏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要回去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李修元一愣,沒想到菩薩說來就來,說走便走。
這速度跟自己的師父也沒什麼分別了。
想了想,取了一個空間戒放在桌上,淡淡地笑了笑。
說道:「裏面的靈酒菩薩一半,給我那忘川之上的姐姐一半,畢竟她那小院還有我兩個朋友在此修行。」
地藏靜靜的收起桌上的空間戒。
沉默了一會之後,輕聲嘆息說道:「你的心思太重,於以往後的修行終是不好,既然離開了,就把她們統統都忘了。」
「不行,我做不到啊。」
李修元雖然修行佛法多年,但畢竟還沒有經結須彌山上的因果,身懷人間之情依舊很濃。
想到這裏,禁不住低聲說道:「我若能忘了她們,豈不是有一天也要連菩薩你一起忘了?」
地藏笑了起來,說道:「你這傢伙,竟然開始損我了……」
揮揮手,一陣清風帶走了菩薩,獨留李修元望着一盞油燈發呆。
想到山下那些要來找自己麻煩的和尚,不由得嚷嚷道:「我說菩薩你來去匆匆,還沒替我解決山下的麻煩呢。」
神海中傳來地藏的聲音:「求人不如求己,我已經幫你一回了?」
李修元一聽禁不住莞爾一笑:「你幫我喝酒,幫我跟大姐帶酒嗎?」
地藏認真地回道:「我替你許了願,山下那座大佛……他修不成!」
李修元聞言大吃一驚,心道便是山下修佛,也是為了普度眾生,卻不能因為自己跟那僧人的因果而廢吧?
只不過,眼下的李修元終究還是太過善良。
既不明白山下中年僧人心裏打的那個如意算盤。
也不明白深淵之下地藏菩薩的一番苦心。
既然不能在山上修佛,那又何必在山下修佛,難不成用山下的佛,去遮擋山上的佛?
是用山下佛寺之力?
還不是去勞費大唐皇朝一眾善男信女之力?
……
閒來但煮一壺茶,一山秋雨愁他人。
有了地藏的承諾,李修元當下不再關心山下諸佛心裏到底打的是什麼樣的算盤。
早起煮了一鍋白粥,配上兩塊曬乾的蘿蔔,這是大唐皇帝也享受不到的自在。
正當他手裏捏着一卷前朝的史書,聽雨望雨觀自在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
聞言之下,李修元揮了揮手,靜靜地說道:「那便上來吧。」
深秋有客,李修元煮了一壺雪水準備待客。
不曾想最終爬上山來,走進佛堂的卻是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和尚。
頂着蓑衣竹笠的小和尚顯然也沒想到這裏的主人,是一個跟他差不多的少年。
將蓑衣竹笠擱在客堂外,小和尚行了禮之後進了客堂。
看着李修元笑道:「沒想到施主跟我一般大小,真是不可思議。」
「請坐,喝茶。」
水沸茶香,李修元往兩個杯中注入熱氣騰騰的茶水,看碰上小和尚問道:「和尚來到山上,所為何事?」
小和尚倒是沒有着急回他的話,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淺淺地喝了一口。
然後指着門外皺起了眉頭,說道:「戒律堂的長老想要在哥哥這裏修一座大佛,可是我剛剛看了看,好像已經沒有地方了。」
便是小和尚也明白,若是真要在此修佛,說不得只好將這棟木屋拆除,將這些參天的古樹砍掉。
而這好像違背了老和尚教他的道理,於是他一時迷糊了。
想了想,從懷裏取了一封書信放在桌上:「這是住持大師,也是我師傅寫給哥哥的信,麻煩你看完給我一個回話。」
李修????????????????元喝了半杯茶,拆開老僧的來信,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淡淡地笑了起來。
取了筆墨紙硯,磨開一道墨。
提筆回了一句話,用的還是老僧送來的信封。
看着面前的小和尚問道:「小傢伙,你為何要出家為僧?」
小和尚嘟嘟喝完了杯里的茶,看着他笑了笑:「小寶自小就沒有爹娘,是師傅把我撿回來的……」
李修元聞言頓時無語,心道什麼是亂世?又何謂盛世?
如果是盛世,又怎麼會有小寶這樣流離失所的孩子,還好他離到了心懷慈悲的老和尚。
只是眼前的老和尚卻是一個沒有原則的傢伙。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着小和尚說:「明年春天,我這山上會有茶葉生長,到時候你來,我帶你去採茶。」
就算他心懷慈悲,也要給小和尚一個期盼的過程。
小和尚一聽拍着小手笑道:「謝謝哥哥,師傅可是很喜歡喝茶。」
李修元將自己的回信推到小和尚的面前,想想又取了十枚金幣用一方手巾包好。
塞在小和尚的手裏:「這是哥哥給你的,不要再拿去供養寺里的長老了,你以後逛街的時,想要買什麼不用求人。」
想想又說道:「若是你想還俗去學堂讀書,可以跟哥哥說一聲,我幫你。」
小和尚嘿嘿一笑:「這事,我得回去問問師傅才能回哥哥的話。」
打小跟着老僧的小和尚,在他的心裏,師傅就是自己的爹娘。
李修元想了想,看着他說道:「我這山間禁行,除了你……這事只有你自己一個人知道,不要再跟寺里長老們說了。」
山間本來就沒有什麼秘密,李修元只是憎惡那戒律堂的僧人,才打開了法陣。
小和尚收了給師傅的回信,正欲告辭。
李修元取了兩盒老人從皇城買的糕點遞給他。
說道:「下山的時候慢慢吃,以後想來便來,只有我可能很多時候都不在這裏。」
小和尚接過糕點,跟李修元道了謝,歡天喜地往山下而去。
在他心裏,原來山上住着一個跟師傅一樣的好人。
蓑衣竹笠為小和尚遮擋了一山的秋雨。
當他來到師傅的堂之時,正好戒律堂的長老也在等着他從山上帶回來的消息。
當住持老僧展開李修元的回信時,眉頭瞬間緊緊地皺了起來。
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山下修不了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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