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賀子城怒極反笑:「您是這裏的主人,而我是什麼?我們之間有公平嗎?」
「如果你願意為我工作,我就給你你想要的公平。」
「對這個問題我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我不想。。。」賀子城說到這裏突然語塞,臉色變幻莫定了好一會,才長長吐了口氣,凝神看向錢不離:「尊貴的統領大人,我到這裏來想和您討論的,不是軍人和政客的品質問題,也不是您會不會獲得最終勝利的問題,更不是我為不為您工作的問題!我承認,您總是能巧妙的左右我的思緒和情緒,轉移我的注意力,我誠懇的請求您,不要繼續迴避了,這個問題對您、對我都很重要!」
「這麼鄭重其事的。。。你到底想說什麼呢?」錢不離溫和的笑起來。
「您明白的!」賀子城把雙手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我要求您中止您的計劃!您這麼做是在挑戰我們所有的貴族!!」
「你又在故意聳人聽聞了,我怎麼會挑戰所有的貴族呢?」
「您是瞞不過我的。」賀子城加重了語氣:「看看您都做了些什麼!故意給盧陵縣的貴族們設下了圈套,然後翻臉不認人,帶兵圍剿貴族們的家丁!哈哈。。。我知道,不管做什麼事,您都喜歡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正義的使者,不是麼?您用欺騙的手段誘惑盧陵縣的貴族去做不理智的事情,激化貴族與平民、土族人之間的矛盾,最後您再出面鎮壓貴族們的暴行,這真是。。。好毒辣的陰謀啊!!」賀子城越說越激動。
錢不離默默的看着賀子城,任由對方發揮,一句話也不說。
「您的計劃不但極大的削弱了盧陵縣貴族們的實力,讓他們今後不敢也沒有力量和您對抗,還收攏了民心!從今天開始,在某些有心人的渲染下,您的名字將傳遍整個福州,您將成為福州平民和土族人爭先傳頌的英雄了!」賀子城的手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您到底要做什麼?您到底想得到什麼?」
「你都說完了?」
「是的,大人。」賀子城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您要中止這個計劃,要不然整個姬周國的貴族都會視您為仇敵!希望您能慎重考慮一下其中的得失!」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假如我是一個牧羊人,把一隻羊羔遺忘在草原上,結果那隻羊羔被狼群吃掉了,我是應該責怪自己的大意呢,還是應該痛恨那群惡狼?」錢不離的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打着,不過從他嘴裏吐出來的,全是誅心之言:「從頭到尾,你一直在責怪我的陰謀,卻沒有去責怪貴族們的貪婪,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們貪婪的本性在作怪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會陷入我的圈套!」
「您終於承認這一切都是您的圈套了吧!」賀子城認為自己已經逐步奪取了上風,神情變得精神抖擻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您引起來的,您不但故意傷害了平民,還傷害了貴族,希望您能理智的中止自己的計劃!」
「政客就是虛偽,聽起來你好像在一心為我打算一樣。」錢不離微笑起來:「既然對我這麼好,又為什麼不願意為我工作呢?」
賀子城滯了一下,緩緩說道:「大人,您又在想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了!」
「你也在一直想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啊!」錢不離大笑着:「不過,你真以為你能瞞得過我麼?還是你以為我只是個會打仗的軍人,不會去分析現在的國情和民情?」
「您。。。」
「我是一個很特別的軍人,因為我了解你們。」錢不離笑着在帥帳內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回頭說道:「姬周國的形勢很不穩定,貴族們和平民、奴隸之間的矛盾已經非常尖銳了,是這樣麼?」
賀子城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喉頭連着聳動着。
「你這麼『誠懇』的勸我中止計劃,就是怕我得到了好處,今後四處挑撥貴族和平民之間的關係,讓姬周國從根本上產生動盪吧?」錢不離眼中帶出了一絲讚賞:「你的目光能如此長遠倒是超出了我想像之外!可惜啊,象你這樣的貴族太少了,大多數的貴族都看不到這一點,他們就知道象螞蟥一樣貪婪的吸食着民脂民膏!」
「大人。。。您既然也看到了這個結果,還要堅持你的計劃嗎?」賀子城強自壓制着內心的恐懼,看向錢不離。
「為什麼不呢?老貴族們都過於貪婪了。」錢不離笑了笑:「我相信有很多人願意踩着老貴族的屍體衝過去,成為新一代的貴族。」
賀子城的身體搖搖欲墜:「你。。。你想造反???」
「錯了,不是造反,這是洗牌!大洗牌!如果你們想參與進來,我會歡迎,如果你們想走,我也不會挽留,決定權在你手裏。「
「大人,您。。。瘋了嗎?!」賀子城的臉整個扭曲起來:「這是在玩火!您懂不懂?等到火勢燎原的時候,會把您也一起燒死的!!」
「如果你有這個精力,還是多考慮考慮你的家族和你自己吧。」錢不離悠閒的坐回到自己的帥座上:「我應該怎麼做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別人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賀子城木然呆立在那裏,做為一個目光長遠、伯爵世家的繼承人,他早就覺察出姬周國政局的危急,而且還聯絡了不少有相同看法的貴族,可惜他們對整個貴族階層來說,影響力還是很低微的,充其量也只能批評一番,卻無力左右姬周國的走向。正是基於這個認識,他才從錢不離的計劃中敏銳的判斷出必將發生的動盪,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錢不離並不是毫無所覺,他根本就是在刻意引發這場動盪!
就在兩個人的沉默中,任帥的聲音遠遠傳來:「統領大人,有人要見您!」
錢不離微微一愣,能讓任帥來親自稟報的客人不會是一般人,錢不離站了起來:「就談到這裏吧,能讓你知道的,我已經都告訴你了。」等到錢不離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轉身嘆道:「如果不是杜兵一力向我舉薦你,我早就容不下你了,也許殺了你才是明智的選擇,不過。。。勸你不要再浪費最後的機會!」
錢不離離開了帥帳,留下賀子城獨自苦思,前方任帥匆匆迎了上來,低聲道:「大人,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個軍官,他手裏拿着伯爵大人的密信,信里的東西我沒看,他堅持要親手交給您。」
「你不認識?」
「不認識。」任帥搖頭道:「不是我們天威軍的。」
「有意思。。。」錢不離微笑起來:「帶我去見他。」
任帥帶着錢不離來到自己的營帳,為錢不離掀起門帘,錢不離當先走了進去。裏面是一個穿着普通平民裝束的年輕人,他的身材中等,臉孔瘦削,不過眼睛很大,也很有神,最怪異的是,他竟然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錢不離。
錢不離看了看那年輕人,旋即把目光轉向了那年輕人身邊的一個大包裹上:「你找我?你是什麼人?」
「我是一個逃犯,大人。」那年輕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錢不離。
任帥愣住了,早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錢不離則面色如常:「什麼樣的逃犯?」
「大人,我姓關,叫關譽東。」那年輕人看到錢不離神色不變,加重了語氣:「就在不久以前,我還是皇家禁衛軍的將官,現在,我是內閣兵部通緝的逃犯。」
「兵部通緝的逃犯?呵呵。。。好吧。」錢不離揮了揮手,任帥馬上知機的走出去,把門口守衛的士兵都趕到了遠處,然後回到帳中,而錢不離則笑着坐在了椅子上:「請問,你這個逃犯是給我帶來了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
關譽東見到錢不離始終都是面不改色,眼中露出了一絲敬佩的目光:「大人,這消息。。。」他瞟了一眼任帥,任帥則回了他一個憨笑。
「放心說吧,他是我的親信,你帶來的是什麼消息?」
關譽東單膝跪倒在地上:「大人,伯爵大人令我投到統領大人帳下,聽大人調遣,這是伯爵大人的密信。」說完關譽東遞上了一封信。
「你好像給我帶來了不少禮物吧?」錢不離微笑起來。
「是的,大人,伯爵大人命令我火速趕往福州,我離開禁衛軍的時候,就順手牽羊拿了些東西。」關譽東也笑了起來。
「是什麼?」錢不離的聲音里也不禁帶出了幾分好奇。
任帥走上去接過關譽東手中的信,轉交給錢不離,錢不離沒有急着看信,他的目光依然盯在關譽東身上。
「我帶出了五張腳踏弩,這是我能力的極限了,不過弩箭我只帶出了十隻。」關譽東打開那個大包裹,拔開幾件衣物,然後從裏面拿出一隻獸皮包裹的木箱來,接着關譽東捧着木箱向錢不離走去。
任帥手腕一動,抄起身邊的刺槍橫在了關譽東面前,雖然他的動作很不禮貌,但他臉上的憨笑卻始終保持着,任帥接過木箱放在一邊,親手打開,旋即他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色。
關譽東聳了聳肩膀,什麼話也沒說,悄然退了幾步。
「大人,真的是腳踏弩!」任帥激動的從木箱裏面拿出了一張弩。
錢不離勉強壓制住內心的喜悅,接過了腳踏弩,細細觀察起來。這腳踏弩遠沒有他在那個時間使用過的特種弩精製,但錢不離心中沒有一絲輕視之心,畢竟這種腳踏弩是目前最強大的單兵利器了!
腳踏弩的整個弩臂都是用精鐵打就的,中間的箭槽則為木製,最讓錢不離吃驚的是腳踏弩居然有望山,箭槽下有鐵製的懸刀,幾塊鐵條把弩臂和箭槽固定在一起,鈎心和幾個鐵牙把各個部件組合成為整體的鍵。腳踏弩雖然沒有閃亮的光澤,製作得非常質樸,但錢不離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張腳踏弩的殺傷力。
「你們把這個稱為什麼?懸刀還是扳機?」
「是扳機,大人。」任帥輕聲答道。
「能射多遠?」
「四百步內可以洞穿兩層鐵甲!」關譽東回道。
「四百步。。。」錢不離長吸了一口氣,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比他更深刻的了解遠程打擊的重要性:「這個東西如果交給鐵匠們仿造,能打造出來麼?」
「這個。。。很難。」關譽東猶豫了一下:「大人,據我所知,皇城的軍械監每年也只能打造出來五百張腳踏弩。」
錢不離的心當時就涼了,數術有專攻,錢不離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軍事領域內,對別的方面無心涉獵。鋼,錢不離知道應該往鐵里加炭;火藥,錢不離知道用硫磺和木炭製作,但具體要加多少,具體怎麼操作,他一無所知。
給錢不離一張特種弩,錢不離可以準確命中二百米之內的任何目標,可是如果讓錢不離製造出一張特種弩來,那就象逼着男人生孩子一樣,肚子裏沒有能生得出來麼?就算天降奇蹟,在錢不離面前出現了一架車床,錢不離能做的也只是面對着車床發呆而已。
錢不離無比鬱悶而又戀戀不捨的把腳踏弩放在了桌子上,看來憑自己肚子裏那點貨色,是沒辦法走科技強國的路了,那麼。。。就比一比誰心狠手辣吧!!
關譽東用驚訝的目光看着錢不離,整整五張腳踏弩,可是一筆高昂的見面禮,他想不通為什麼統領大人只是在開始露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喜色,隨後就換成一臉的愁容呢?難道。。。統領大人還真的想大批製造腳踏弩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錢不離抽出賈天祥的信,仔細的看完,隨後向任帥招了招手,任帥湊上前來拿出只火摺子點燃,把那張信小心的燒掉了。
信雖看完了,但錢不離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賈天祥在信中很隱澀的暗示,這些年來,他靠着自己龐大的財力在姬周國進行過一番佈置,別的不說,就是在皇家禁衛軍內,他就伏下了十數個暗子,關譽東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此次讓關譽東來福州,是因為關譽東能力出眾,可以緩解錢不離無人可用的壓力,而且賈天祥看出錢不離對腳踏弩有濃厚的興趣,這也正是關譽東攜帶腳踏弩出逃的原因。
錢不離善於舉一反三,既然賈天祥可以做出這種佈置,那麼連城塞的賀炯名就什麼都不做了?這些政壇的老狐狸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錢不離本對賀子城的固執有些失望,現在看起來,他必須要說服賀子城,讓賀家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你在皇家禁衛軍里是。。。」錢不離把目光轉向關譽東,別的不說,賈天祥的眼力確實讓他佩服,原來雪原城步兵的統領任帥,騎兵的統領杜兵,這兩個都是將才,相信這個關譽東也差不到哪裏去。
「大人,下官原來是建威將軍。」
「嗯。。。你到我這裏之後應該改個名字了,你的名字還在兵部的通緝表上吧。」
「這個不勞大人費心了,我在兵部用的是假名,關譽東才是我真正的名字。」關譽東含笑回答道。
「你在步戰方面的造詣怎麼樣?」皇家禁衛軍是姬周國最大建制的騎兵軍團,騎戰方面是不用問了,關鍵是錢不離的騎兵根本就不夠用。按照杜兵和王瑞的品銜,他們早就應該組建獨立騎兵大隊了,但由於軍中沒有騎兵後備部隊,而且戰馬也無處補充,所以只能暫時將就着。如果把關譽東安排到騎兵隊裏,他只能做個光杆司令,所以錢不離想把關譽東安排到步兵當中去。
「大人,下官初開咋到,還是給大人做個隨軍參謀吧。」關譽東眉頭皺了皺,另提出了一個要求。
「也好,你先去休息一下,讓任帥將軍給你安排個住處。」錢不離沒有強求,他知道騎兵相比較步兵而言,都有自己的優越感:「找時間把你自己的履歷寫出來,今天晚上交給我。」
「遵命,大人。」關譽東跟着任帥走出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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