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沒有辦法對付正陽縣的宋乃光,留下了一個伏子之後,錢不離帶着部隊離開了練市縣,繼續巡查石棕、新安、斜橋這三個縣,練市縣發生的事情已經傳播了出去,再沒有人敢耍花樣了,錢不離到每一個縣都受到了最高禮遇。
趕到斜橋縣之後,錢不離故意多逗留了一段時間,前往正陽縣調查的人接連趕回來幾批,不過他們傳回來的消息基本上都差不多,宋乃光的人品、名望非常讓人讚嘆!換句話說,他是一個難得的君子。
對這種人威脅利誘是不成的,宋乃光根骨清正,不乏捨生取義的決心,栽贓陷害也行不通,說出去誰會相信?想來想去,錢不離只剩下了一條路,那就是暗殺,當然在暗殺之前他要想辦法和宋乃光接觸一次,試試能不能把宋乃光拉到自己的陣營中來,雖然希望渺茫,但錢不離還是決心試上一次。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故意遲遲不離開斜橋縣,同時悄悄把閻慶國和數個親衛派到正陽縣,和當地的貴族接觸。按照錢不離的判斷,平民與貴族之間的矛盾是很尖銳的,如果那宋乃光廣得民心,必然會引起一些貴族的反感,錢不離倒不是想和貴族聯合,他要利用貴族,找一個替罪羊。
錢不離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如果一個人在上能得到貴族的支持,在下能得到百姓的擁戴,那麼這個人也太可怕了!宋乃光已經在正陽縣當了十幾年的縣主,一個心機如此可怕的人怎麼會甘心在小小的縣主位置上呆上十幾年呢?
但是最後還是出現了意外,閻慶國已經走了七天了,只派人回來過一次,稟報他在正陽縣毫無進展,可錢不離已經等不下去了,繼續拖延下去,斜橋縣的人一定會產生疑心。
錢不離於夜間召集貴族,發表了一通毫無意義的講演,內容不外是希望貴族們能為了他錢不離出力,或痛斥內閣和軍部的荒誕,隨後錢不離告知貴族他將在第二天帶兵去正陽縣巡查,這個消息讓斜橋縣的貴族們大大鬆了一口氣。
夜宴結束之後,錢不離卻沒有休息,他偷偷溜出了縣城,連程達、浮柔都沒有帶,只帶着楊遠京和數個親衛馬不停蹄飛奔正陽縣,有程達和浮柔在才能讓別人相信自己宿醉不醒、不能見客。
小半夜加上一個白天的飛馳,錢不離終於在黃昏時分趕到了正陽縣,『畫眉』術再次施展,錢不離等人分批在城門關閉之前、混入了正陽縣城,
為了不引人注意,閻慶國單獨租住了一戶獨門獨院的房間,當錢不離推開門大步走進去之後,正在吃晚飯的閻慶國當即就傻了眼,竟然忘了應有的禮節,他怎麼也想不到錢不離會這麼快趕到了正陽縣。
「還是沒有任何進展?」錢不離也懶得廢話,這一路急奔過來,他確實有些疲倦,可看到楊遠京等人精神抖擻的樣子,他只能把『苦』憋在心裏,都是年輕人,他吵嚷累的話豈不是被人小看?
「大人,我也是平民,實在找不出辦法結交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貴族啊!」閻慶國苦笑道。
「你身上帶的錢都花完了?花完了也沒有任何效果?」
「大人,這不是錢的事,就算我為了他們花了再多錢,人家貴族也瞧不起我啊!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一個暴發戶而已。」閻慶國的臉色顯得很不自在,他明白他以前在宜州府混入敵人內部立下大功,很得大人讚賞,所以這一次大人把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以人力為轉移的,饒是閻慶國狡猾多智,但如果不是同樣身為貴族,再經過長時間接觸,根本無法得到貴族的信任。雖然有世家多紈絝子弟這句話,可紈絝子弟並不是傻子,他們的傲氣遠比他們的長輩要高,平民不過是他們眼中的玩物,試想一下,玩物又怎麼能得到他們的信任呢?
錢不離沉默起來,他不是沒有想過讓閻慶國假冒貴族,問題在於,假冒貴族實在太難了!錢不離到現在還是一個平民,雖然有新貴族的誕生必須要經過內閣承認這一條規定,但錢不離既然可以借姬勝情名義分封將銜,也同樣可以借姬勝情名義得到爵位,可惜的是爵位易得,貴族們的禮儀和那種看起來雍容的氣度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錢不離知道,如果讓閻慶國在胸前掛上貴族的勳章,說不上幾句話,就會被人抓起來送到縣衙里去。
「看來我們只有一個辦法了!」錢不離嘆了口氣:「遠京,你派兩個人把我們的戰馬都送到城外去,一個馬上回去報信,讓程達不用故意拖延了,儘快趕到正陽縣,一個就在外邊看着戰馬吧,小心些,不要讓不相干的人發現!」
「現在城門還不能關。」閻慶國猶豫了一下:「可是。。大人,把戰馬送出去做什麼?」
「戰馬的目標太大了!」錢不離把腳放在了桌子上,藉以緩解一下身上的疲勞,別的不說,單就憑着這種動作,除非是改掉壞毛病,否則錢不離一輩子也沒資格做貴族了:「慶國,正陽縣的治安怎麼樣?流氓地痞之類的人多不多?縣府的衙役很精幹麼?別告訴我這些事情你也不知道!」
「正陽縣裏很少有人惹事生翻身,閃電般落在了院子裏,如果不是落地時差點崴腳的話,這一跳堪稱經典!饒是如此,楊遠京和閻慶國眼中都顯出了敬佩的神色,因為」
「做什麼?我們要作案啊。。我的閻將軍!」錢不離哭笑不得:「總不能被衙役懷疑上,然後我們硬殺出正陽縣吧?真是這樣。。我還不如帶着大軍來呢,省得被這麼的百姓把我的骨頭都拆了!」
「大人天威在手,誰敢和大人做對?!」楊遠京拍了一記非常愚蠢的馬屁。
「你他媽的少說兩句沒人拿你當啞巴!」錢不離氣不打一處來:「用不用我做一面大旗,上面寫着:宋乃光死於錢不離之手?」
楊遠京嘿嘿乾笑幾聲,不敢再接話了。
「大人,行軍作戰我懂,這個。。這個。。怎麼作案我就不懂了,大人,您說我們應該怎麼做?」閻慶國輕聲說道。
錢不離撓着頭,把自己腦海中可憐的反偵察知識梳理了一遍,又沉吟半晌:「宋乃光家裏都有什麼人?」
「宋乃光生活很簡樸,只有一位夫人,兩個貼身侍女,家裏只有六個僕人,三男三女,連賬房都沒有,他自己封地的帳務都是他自己統計的。」閻慶國回答得很快。
「宋乃光是住在縣府里吧?有沒有城防軍守備?值夜的衙役有多少?宋乃光經常在什麼時間睡覺?他的居所你知道不知道?宋乃光本人會不會武技?他的家人會不會?你剛才一直沒有說他的孩子在哪裏!幾個?多大?」
閻慶國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道:「大人,宋乃光沒有孩子,所以正陽縣的百姓都說蒼天無眼,讓這樣的好人絕後;我在夜間探過縣府,不過。。」
「這些東西你好好想一想,我先休息一會,嗯。。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探查了,我們今天晚上就要動手,一會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錢不離站了起來:「慶國,派人出去收購藥材,別挑那些貴的買,挑便宜的,最好能買上十幾包,在院子裏鋪開,上次進福州的時候,姬勝烈派他的親衛來給我傳令,從那親衛的身上翻出了一塊金質虎牌,實在不行,只好用這東西來搪塞了。」
「遵命,大人。」閻慶國心中暗嘆不已,想不到大人佈置起『作案』來都這麼井井有條。
躺到了床上,錢不離倒真想睡上一小覺解解乏,不過他的頭腦卻很清醒,毫無睡意,從這次閻慶國與貴族失敗的接觸中,錢不離感覺到自己必須儘快建立一個宗教了,身為主將卻沒有和職位相匹配的爵位終歸有些不妥。不如在教內建立一套完善的等級制度,用宗教的制度與貴族的爵位相抗衡,當然,想推行這種制度,首先要擁有強大的武力保證!
就在錢不離的沉思中,時間飛快的流失了,將近子夜時分,楊遠京敲響了錢不離的房門。
閻慶國已經準備好了答案,可惜他知道的東西並不多,畢竟他只來了幾天,但在錢不離仔細盤問下,一些東西還是浮出了水面。例如錢不離問縣府里沒有石鎖、箭靶等物,武技高如杜兵、程達,也要時時苦練、聞雞起舞,這樣才不會退步,而宋乃光的縣府中並沒有這類東西,錢不離斷定宋乃光縱使會些武技也極其有限。
至於宋乃光在什麼時間睡覺就不重要了,他們在子夜商定動手的辦法,悄悄掩到縣府時已經是後半夜,宋乃光再勤政也早已休息,而且正陽縣被宋乃光治理得井井有條,沒有那麼多要思慮的事務。
有沒有城防軍守備、有多少衙役值夜,這是一個危險,可惜他們沒有時間去打探,錢不離認為和平最能消磨人的鬥志和警覺心,正陽縣的治安這麼好,想必那些形同虛設的城防軍已經過慣了舒服日子,只要自己動手謹慎一些,不會驚動什麼人。
派出去探查巡夜人時間間隔的親衛回來了,眾人準備妥當打算出發時,閻慶國突然想起來一件,縣府的後院裏有兩條狗!雖然閻慶國解釋說那狗不是兇猛的行軍犬,而是普通的土狗,可錢不離還是重重給了閻慶國一腳,難道土狗就不會叫了?
錢不離從小到大一直苦專軍事,對偵破方面的理解只限於小說和各種紀實,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感悟,那些暴力型罪犯就沒有必要說了,那些智力型的罪犯有很多都是因為在小處露出了微小的破綻,最後才落入了法網,雖然這個世界的偵破能力還很原始,但能小心周到些還是好的,和行軍作戰是一個道理。
夜色好似在憐憫清正的宋乃光,白色的月芒照得大地一片通亮,可惜這難不倒錢不離,從他們居住的小院子到縣府,要經過兩條街道、一條長街,有三批巡夜人在巡邏,事先派出去的親衛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間隔時間,以錢不離當先,楊遠京照顧側翼,而閻慶國倒退着走、觀察後側,眾人都帶上了項弩,弩箭上弦,以備不時之需,一路走得無驚無險就來到了縣府後牆。
楊遠京翻上牆頭,往院子裏扔了幾塊早已準備好的肉骨頭,時間不長,兩條土狗尋着肉骨頭的香氣從前邊鑽了出來,其中一隻土狗發現了牆頭上的楊遠京,汪汪叫了兩聲,可另一隻土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撲上前啃咬起肉骨頭來,最終,警覺性蠻高的那隻土狗沒有抵抗住肉骨頭的香氣,不再管楊遠京了。
閻慶國翻上牆頭,他和楊遠京舉起了手中的項弩,瞄準土狗的咽喉一起發射,那兩隻土狗連叫都沒有叫出來,一頭栽倒在地上,只有尾巴還無力的晃動了兩下。
錢不離露了一手,他的雙手搭上牆頭猛然發力,一個鷂子翻身,閃電般落在了院子裏,如果不是落地時差點崴腳的話,這一跳堪稱經典!饒是如此,楊遠京和閻慶國眼中都顯出了敬佩的神色,因為。。那一個翻身翻得太漂亮了!雖然落地有些不穩,但瑕不掩瑜!
其實在天威軍中,沒人知道錢不離的武技、箭法高低,錢不離是神秘的,也只有神秘才能讓人感到莫測!天威軍中各將領有事無事總喜歡互相切磋一下武技,可是。。誰敢向錢不離挑戰呢?想找打不成?而錢不離在眾將切磋時,總是評論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這就更讓人感到高深了。最關鍵的一點是,錢不離曾經創下了一個奇蹟,在福州遭遇腳踏弩的暗算,那麼短的距離內竟然可以閃開要害,換了誰誰能做到?暗殺的執行者鄭星望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錢不離,這個評價得到了天威軍眾將的一致認可。
後面的幾個親衛也翻了過來,他們拎起死狗,塞進帶來的木桶里,放好蓋子,這樣血才不會流出來,隨後又在木桶上套上了一層麻袋。還有一個親衛把沾染了狗血的泥土挖出來,小心的放在另一個袋子中,接着把別處的浮土掃過來,填補好,因為錢不離的要求是在院子裏看不到任何血跡,也看不出任何被整理過的痕跡。
後院中有五間瓦房,不過那五間瓦房都同樣的破敗,看不出宋乃光住在哪一間,閻慶國按照計劃溜進廚房,片刻之後拎着兩把剔刀走了回來,這東西是剔肉用的,家家都有。
錢不離悄悄摸上了第一間瓦房,正陽縣還真是一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好地方,門竟然沒有插,錢不離和閻慶國悄悄走到床前,借着月光看去,這是一男一女兩個僕人,錢不離觀察了一下那男僕的長相,擺了擺頭,閻慶國撲了上去,揮起剔刀刺入了那男僕的心臟。那女僕被人捂住了嘴,剛剛從夢境中醒來,閻慶國手起刀落,又結果了她的性命。
錢不離踏入第二間瓦房,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擺着幾本書,他留下一個親衛看守,又悄悄退了出去,這間很可能就是宋乃光的居室!
如此搜遍了五間瓦房,除去一個看起來年輕、壯碩的男僕和一個相貌姣好的侍女被錢不離蒙上被褥打暈之外,所有的僕人都被殺死了,留下這兩個人自然有留下他們的用處。
回到第二間瓦房,錢不離走到床前,輕輕掀起床幔,那宋乃光和他的夫人對外界一無所覺,睡得正香。宋乃光看起來只有四十餘歲,但據錢不離所知,他的實際年齡已經超過五十了。宋乃光的五官倒很端正,只不過睡覺的時候,眉心也皺成一團,憑空添了幾分憂鬱之氣,看起來有不少煩心事。而宋乃光的夫人背對着錢不離,看不到長什麼樣子,只能看到那是一個肥胖的婦人。
一個親衛輕輕拿起了被褥,時刻準備着,而楊遠京也拿起了被褥盯着宋乃光,只要他們一有大喊大叫的徵兆,被褥就會捂上他們的嘴。
錢不離輕嘆一聲,伸出手去,拍了拍宋乃光的臉,這個人他確實不想殺,清官難得!如果宋乃光能投靠自己的話,那是兩全其美的好事,所以,錢不離必須要嘗試一次,靠自己的口才去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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