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密集的骸骨……」龍天聖微凝的眼神掃向周邊:「並不是正常的現象。」
「尤其是,我們之前走了那麼長的路,卻沒碰到幾根骸骨的情況下。」
眾人微微點頭,這裏和外面的通道相連通,以正常情況而論,里外的骸骨即便有數量上的差別,也不應該如此之大。應該呈現逐漸遞減的趨勢才對,而這裏卻仿佛戛然而止
「這麼一說的話,這似乎和傳聞中的大象墓地很像啊。」路天遠眉頭微挑:
「大象在將死之際會回歸墓地,靜待死亡。難道說,這裏面的怪物也都有這種習性?」
眾人目光相互對視,都無法確定,畢竟第四層的怪物似乎和前面三層出現了根本性的不同。即便看着是同一物種,但在表現上卻大相徑庭。
「如果真是這樣,那它們的習性又是怎麼養成的?」
「這裏,可不止是一種生物的骸骨。」
江憲腦中念頭一轉,隨後衝着眾人打了個手勢,邁開腳步向着這白骨殿堂走了進去。
清脆的聲響隨着腳步的前行連綿不絕,在這片廣闊的空間內迴蕩,微微風起,搖曳燈光,晃動陰影。那一截截的骨骼,一個個的骷髏,仿佛無數的鬼怪從地面,從牆壁,從頂棚攀爬而出。
江憲停下腳步,站在牆壁前方,收攏的黑長直伸出,撥弄着牆壁上的骸骨骷髏。
伴隨着嘩啦啦的聲響,那緊貼着牆壁的無數骸骨如泥沙灰塵一般簌簌落下。這一動,立刻牽扯到了周圍的骸骨,上方、左側、右側……那一截截骨骼,一個個骷髏如同被扯斷了繩索一般,如同山體滑坡一般的向着下方滑落。
一道道聲音接連的響起,前方牆體的骸骨從牆壁上剝落下來,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手電的光束緊接着照射了過去,眾人的目光凝視在了上方。
只是一眼,賒刀人帷帽下的臉色變了。
不止是他,龍天聖、林若雪、陳師雲……這些人的臉色都變了。
在那顯露的牆壁之上,一個巨大的狗頭人身的身影赫然映入眾人眼眸,而這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
「狗頭人身、狗頭祭祀……」江憲看着這幅壁畫,腦中瞬間回想起來之前那一個個祭壇:「果然,一切不是沒有緣由的。戎吳它們以狗頭為祭品,就是源於這裏吧?」
他回過頭,和眾人的目光交匯,陳師雲等人頓時動了起來,飛快的來到一面面白骨之牆前方,用拂塵棍棒,波動那些骸骨,顯露出牆壁原本的模樣。
一面、兩面、三面……
沒用多久的時間,這廣闊廳堂的牆壁一一顯露出來,而這些顯露出來的畫面都有同一種生物——
狗!
龍天聖的老眼微微凝神,不自覺的捻着鬍鬚,雙眼已在這些壁畫之間來回的巡視起來。
壁畫上的內容很是簡單,除了江憲正對着的那狗頭人的那一幅,所有的壁畫都在表達着一件事——馴狗,養狗。
「難道說,戎吳他們最初是以馴狗養狗為生?」林若雪微微皺眉:「或者說馴狗養狗是他們部落中極為重要的事,是盤所看中的?所以才會留下這麼多的壁畫在這裏?」
「難說……」
旁邊的陳師雲神色微凝:「但能出現在這裏,並且整個大廳都是以此為主題,說明這對他們很重要。」
?「等等……」薛戎的手電突然一頓,又在不同的壁畫上來回活動,片刻後他轉過頭:「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壁畫上小人餵養狗的東西在變化。」
嗯?
眾人連忙看去,壁畫雖然?畫風頗為粗獷,很多細節都不到位,但仔細的觀察之下,確實能看出,那些人餵養狗的食物是在變化的。
「難道是戎吳部落養狗進化史?」
江憲心中有些疑惑,不過這大殿牆壁上的壁畫太大,描繪的信息不夠多。
他將這些記在腦中,招呼着眾人來到大廳的門前,想要走到通道,前往下一個區域。
但就在來到門口的時候,他眼神突然一凝,在這門前的兩幅壁畫上,那餵狗的肉碗中,帶着幾個細小的顆粒。而那些顆粒看的他略有幾分眼熟。
「江先生,你在看什麼?」路天遠走過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幅畫有什麼問題?」
「這些小顆粒……」江憲扭過頭看向林若雪:「你又沒有熟悉的感覺?」
林若雪凝眉注視,片刻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些熟悉的感覺,但是壁畫太粗糙了……」
「不過看着這幅畫的樣式,下面應該還有銜接的壁畫才對。」她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前面的壁畫在狗吃完食物後,都會繪畫成長過程,而這個沒有。」
江憲點頭,看向那閉合的門:「也許,就在這門後面。」
黑長直點在石門之上,微一用力,大門便向着兩側滑開。
而隨着它的滑開,黑暗的通道顯露在眾人的面前。一陣滿是涼意的微風穿梭而過,黑暗的通道之中,一點幽藍的光陡然從黑暗中亮起,隨後如烽火相連,眨眼之間蔓延到極遠之處,將兩側的牆壁都完全照亮。
在這被照亮的牆壁上,一幅幅壁畫連綿而去。
江憲等人的目光瞬間一凝,在這牆壁的第一幅壁畫上,便刻着那之前微小的顆粒,在那顆粒的旁邊,則是一隻只,逐漸成型,化為一隻只獸首蛇身,體黑目赤,擁六足生四翅的小蟲。
「屍蟲!那些顆粒是屍蟲的蟲卵!」
賒刀人愕然出聲:「他們竟然用屍蟲的蟲卵餵狗!?」
眾人都露出愕然之色,路天遠等人是驚訝屍蟲這種凶戾的生物竟然餵狗。而龍天聖等知曉屍蟲的人則驚訝於,這種能夠禍亂一方,讓一國不寧的生物竟然會捨得餵狗。
狗,在戎吳之中到底有多深的含義?多重要的地位?
江憲邁開腳步,這通道內整體整潔,偶爾有些凌亂的白骨散亂的石子,卻沒有之前大廳那般混亂。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牆壁,幾幅犬類的成長圖後,那些犬類再次出現了新的食物和血肉混合,而這一次的食物便是——屍蟲!
成年的屍蟲!
這一次,那些狗的成長似乎出現了變化,身上的紋路變多,身軀也更加的雄壯,而圍繞着那些犬類的小人,臉上也全是高興的神情,甚至圍成了圈子在跳舞。
隨後的壁畫上,那一個個小人去森林,去岩洞,捕捉一隻只屍蟲,還有一群群的狙如。
在這個過程之中,甚至連鼓都出動了,憑藉着鼓的威勢,成功的將一批狙如和屍蟲圈養起來,開始不斷的培育犬類。
「無量天尊……」陳師雲眼角抽動:「誰能想到,戎吳當年圈養這屍蟲和狙如這種怪物,就是為了給他們的犬類找口糧……這真是……」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更何況是那上古時代呢?」龍天聖眼中也閃爍着驚奇之色,壓下心中情緒,繼續向着後方看去。
只見到壁畫上的犬類越長越壯,身上的紋路也逐漸變化,漸漸的從單一的毛色變為了多色,而它們頭上,也逐漸有一點細小的凸起出現,終於在一幅畫中,所有的犬類全部化為了五彩之色,那頭頂也出現了一對尖角。
江憲的目光猛地收縮:「五色之毛,尖角……」
「時帝有龍犬,其毛五采……」龍天聖從一旁走過來,看着那壁畫幽幽道:「頭生尖角,名曰……」
「盤瓠!」林若雪走過來,接口應下,看向壁畫的眼神滿是震驚:「這狗和古書中對盤瓠的描寫太像了……」
「盤瓠?」路天遠走過來問道:「江先生,你們說的盤瓠……」
「遠古的一個傳說。」江憲凝神道:「傳說那時候是高辛氏的時代,皇后患耳疾三年,從中取出一條似蠶的蟲子,放在盤子裏三晝夜,竟變成一條周身五色斑斕的龍犬。高辛皇帝很喜愛這條龍犬,取名為盤瓠。」
「後來番王發兵來犯,高辛王張榜求將,許諾凡能退敵者可娶三公主為妻,並可得皇位。結果盤瓠將番王頭顱咬下帶回,並大敗敵兵。」
「高辛帝因盤瓠是只犬,而不忍心把女兒嫁與。」賒刀人走過來,看向壁畫:「有人獻計說,將盤瓠放在金鐘內七晝夜,可使之變成人形。誰知只到第六天,公主心急而打開了金鐘,盤瓠只得了人身卻沒有使犬頭變形。」
「於是,公主和盤瓠成親,生下了幾個孩子,演化出了許多少數民族。」
「畲族,瑤族,高山族等等……都把盤瓠認為是自己的祖先。」陳師雲走上前來:「也被稱為盤王,金瑤族在現在還有盤王節。」
「盤瓠、盤王、盤古……」路天遠神色一變:「難道說……盤古是盤瓠演化來的?」
「這是一種可能。」江憲吐了口氣,看向後面的壁畫:「關於盤瓠的神話傳說太多了,搜神記,風俗通義,南蠻傳……裏面雖然主體相同,但細節的差異不小。」
「而這些差異,不但造成了傳說傳播過程中的傾斜,還會對大家的分析產生誤導。」
「比如說……」他轉過頭:「有一個傳說中,盤瓠擊殺的番王,是戎人。」
「而他,姓吳,被稱為吳將軍。」
「也可以叫,戎吳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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