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汴京城,偶爾死個人把還算挺正常。
畢竟是兩百多萬人的城市,老死的,病死的,矛盾糾紛死掉的,時不時都會發生。
青樓里出事情更正常,畢竟都是些血氣方剛的青年們進來享樂,吵鬧起來不知輕重失手打死個人,也沒有什麼奇怪。
但這次的事情,卻透着詭異。
死者是個娼伎,長得挺漂亮,即使是臉色灰敗,也依然掩不住她生前的美麗。
只是她的喉嚨處,卻是一片糜爛。
像是被什麼撕扯過,活生生從外邊挖開了喉嚨,大量失血而死。
最為讓人覺得弔詭的是,死者身上沒有血跡,唯有一雙手佈滿了血污,指甲縫裏還塞着許多肉沫和人皮。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是清晨,發現之人就是旁邊的曹誘曹小郎。
當時他嚇得驚叫連連,整條街的人都聽到了。
陸森在人群里看了會死者,然後退出來,走到曹誘身邊,問道:「她死在你身邊,你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他臉色慘白,使勁搖頭。
曹誘現在根本沒有多少思考能力。
昨晚他喝花酒,點了死者陪夜,把那點生理欲求排泄出去後,他就摟着女子睡覺,結果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摟了個死人。
「你身上沒有血跡。」陸森上下打量了一下曹誘:「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立刻去開封府找尋求庇護,不用等捕快過來。有展捕頭在,一般的江湖邪士不可能進得了開封府。」
「什麼意思?」曹誘猛地抬頭看着陸森。
「還沒有弄明白嗎?」陸森笑了聲:「有人想害你,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他是怎麼做到這樣子殺害死者的。」
曹誘猛地走前一步,雙手按着陸森的肩膀,驚喜地問道:「她不是中邪死的?不是巫蠱邪術?」
周圍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們,看到死者這古怪的死法和表情,都認為是她是中邪了,或者被鬼神所殺。
否則不會死得這麼奇怪。
而且此時看戲的人聊起來,越說越誇張,什麼猛鬼殺人,第一個看到死者的人,就是猛鬼的下一個目標之類的,可把曹誘給嚇壞了。
宋人多多少少都敬鬼神,也很怕惹上這些東西。
所以曹誘被嚇得夠嗆,生怕到了晚上,就是自己如此死掉。
但現在陸森卻說,是有人想害自己,他立刻就感覺到無邊的黑暗中。一道陽光照射下來。
畢竟陸森也『神異』人士,他說的話,可信服度極高。
「我明白了,多謝陸兄指點。」曹誘冷靜了許多,他喚過自己的三名護衛,讓一名護衛回去通知家中大人,另外兩名護衛跟他現在就去開封府。隨後他向陸森抱拳說道:「等此事了後,我再擺酒謝恩。」
陸森點點頭,轉身離開。
而曹誘帶着護衛直奔開封府而去。
這件事情陸森很快就被放在了腦後。
畢竟在他想來,以包拯的查案能力,這件看似詭異的案子,應該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但意外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三天後,曹家長子曹評親自找上門來,他帶着幾名強壯的護衛在柵欄外大喊:「陸兄,求你救救我家小弟。」
話氣極是緊迫。
陸森走出院子,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弟弟中邪發瘋,居然想自盡。」曹評臉色鐵青地說道:「好在展護衛及時控制住了他,但其神智卻已瘋狂,親人皆不識,見人就狂吠。」
陸森張大了眼睛:「這麼嚴重?」
「求陸小郎救我家小弟。」曹評的雙眼中佈滿了血絲,再次抱拳哀求道。
他雖然好欺負自家小弟,但很多時候,就是因為太疼愛了,這才想着逗着玩。
見到小弟這慘狀,他心如刀割。
「一起去看看。」陸森作了個請的手勢:「儘快動身吧。」
曹評是坐着馬車過來的,到了山腳下,兩人進了馬車,一群護衛守在馬車旁健步如飛,居然跟着馬車跑了一路,也不怎麼見他們氣喘。
馬車在開封府前邊停下,曹評帶着陸森直接繞到開封府後院。
遠遠的,就聽見野獸似的吼叫傳來。
順着聲音,來到一間大屋前,然後曹評急急走進去。
屋裏站着些許人,除了必旬保護曹誘的捕快外,還有展昭及兩位老人。
一人面白微胖,臉色沉穩如水。
另一人穿着青衣,模樣和曹評極為相似,他站床邊,心疼地看着床上掙扎、瘋狂大吼的人。
進來後只觀察了兩秒,陸森很快就明白了這兩人的身份。
他抱拳說道:「小子陸森,見過包府尹,見過曹國舅。」
然後再向展昭抱拳算是行禮了。
包拯點點頭,然後打量着陸森。
而曹佾走過來,讓動拉着陸森的手,帶他到床前,哀求說道:「陸小郎,你也我家小兒相識一場,請務必救他性命,大恩大德,老夫日後必有重謝。」
「待我看看。」
陸森扭頭看着床上的曹誘。
此時曹誘不復之前的模樣,衣衫不整就不說了,腦門上,太陽穴旁皆是青筋畢露。
他的雙目因血絲密佈,已經紅瞳。
而且曹誘的喉嚨上,有一道道深深的抓痕,血條交錯,最重的那幾道,看着幾乎抓破喉嚨。
陸森皺起眉頭:「為什麼和青樓的那位死者如此相像。」
包拯在旁邊突然出聲:「哦,這位陸小郎也知道青樓詭案?」
「三天前的事情。」陸森雙手攏在袖子裏:「當時我在展捕頭家中吃完酒,順路經過青樓時,看到了死屍的慘狀。曹小郎直接來開封府尋找庇護,也是我的主意。」
包拯看向展昭,展昭微微點頭。
「那多謝陸小郎了。」曹佾心有餘悸地說道:「據展護衛所說,誘兒他發病極為迅猛,突然間就狂性大發,雙手挖着自己喉嚨,要不是展護衛武功高強,及時制止了誘兒,說不定此時誘兒已經……」
展昭在一旁抱拳說道:「國舅不必擔心,曹誘他喉嚨上傷勢看着嚴重,其實都只是皮外傷,不打緊的。真正麻煩的是他現在中邪一般的模樣。」
隨着展昭的說話,所有人都將視線集中在陸森的身上,現在場中,就他一個人是『專業人士』。
陸森搖頭說道:「不是中邪。」
「何以見得。」包拯摸着鬍子,出聲問道。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鬼神。」陸森笑得挺開心的。
包拯眉毛一抖:「我聽展捕頭說,陸小郎也是修行之人,卻似乎不太敬神鬼。」
陸森看着包拯的眼睛:「若是畏懼神鬼,是無法修行的。」
包拯表情微愣。
曹佾急急問道:「那我家小兒為何如此?」
陸森看着床上六親不認,見人就吠就吼的曹誘,說道:「我看着像是中了毒。」
此時旁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站了出來:「少年郎,你此言差矣!曹家小子氣血奔騰,脈像如同黃河之水泛濫,這並非中毒的徵兆。且用銀針刺血驗不出毒來。」
陸森看着老人:「這位老人家是大夫?」
「宮中御醫。老夫求家姐請來的。」曹國舅向陸森拱手,微微彎腰說道:「你與我家小子相識,老夫厚顏稱呼你一聲世侄……陸世侄,若是你有解救之法,請儘管施為。」
陸森點點頭,然後看向展昭:「麻煩展捕頭按住曹兄弟的腦袋,並且捏開他的嘴。」
展昭自然應允,他走到床邊,輕而易舉固定住曹誘的腦袋,然後無情鐵手一捏,曹誘的嘴巴就張開了。
此時周圍的人都下意識聚了過來。
陸森雙手從衣袖中伸出來,右手中多了個瓶子。
眾人表情都是一愣,在場眾人都算是有身份的,玻璃瓶子見過不少。
但如此通透的水晶琉璃瓶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同時……他們心中有了些希望。
用如此貴重琉璃瓶子裝着的藥,從常理來推斷,一定相當珍貴吧。
陸森打開瓶口,空氣中頓時瀰漫着香甜的味道。
眾人又是一愣。
蜜香?
陸森沒有理會他們一驚三變的臉,舉着瓶子,隔空將蜂蜜倒入到曹誘口中。
隨着金色的蜜漿一點點滴入到曹誘的喉嚨里,後者臉上的青筋迅速褪去,眼睛中的紅色也在快樂消淡。
不止這些,此時曹誘喉嚨處的抓痕也在迅速癒合。
等大約一半的蜂蜜倒入喉嚨中,曹誘身上的異像已經完全消失。
傷痕癒合。
甚至他的表情都變得正常起來。
眾人看得直愣神,即使是包拯也被嚇了一跳,摸着鬍子的手,下意識用力把鬍子扯斷幾根。
神藥!
這絕對是神藥。
除了包拯和展昭,其它人幾乎都用熱辣的神情看着陸森手中的玻璃瓶。
陸森淡定地將玻璃瓶重新蓋好,然後又手再次伸入衣袖中攏在一起。
同時把瓶子放回了系統背包中。
此時床上的曹誘突然說話了:「展護衛,你捏着我腦袋作甚,放開!弄痛我了。」
曹誘的話,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回到他的身上。
展昭下意識就放開了曹誘。
而曹佾大喜:「誘兒,你沒事了?」
曹評見着弟弟面色如常,也鬆了口氣。
曹誘此時一臉地莫名其妙:「爹爹,大哥,你們表情怎麼如此奇怪……還有,為什麼要綁我在床上?」
「剛才你發瘋了。」曹評心悸過後,便是惱怒,重重拍了下弟弟肚子,怒道:「嚇死我們了。」
曹誘輕呼一聲,其實也不太痛,就是突然被打到,被驚着了。
曹佾表情溫和:「誘兒你還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嗎?」
「做了些什麼?」曹誘神情迷茫:「我剛才好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我變成了一匹北方來的青狼,有很多大頭惡猿想要吃我,我當下就怒了,誓要把他們都咬死。」
眾人表情都是怪怪的,然後看向陸森。
「確實是中毒,估計是極少見的幻毒。」陸森點頭說道:「我的藥沒驅邪功效的。」
曹佾鬆了口氣,他尋仙問道許多年,是極信神神鬼鬼這些事情的。聽聞與之無關,心下大定,問道:「陸世侄對此事有何看法?你之前讓誘兒直接來開封府,可是估算到什麼?」
「從青樓案那裏就能看得出來,殺個人弄得陰森恐怖,神神叨叨,很明顯是衝着你們曹家來的。」陸森眯眼想了會,說道:「等等,我似乎記得在某本書中看過類似的事情,和這遭倒是很像。某士欲投名主而不得,心生一計,隱毒其主,再攜藥解之,遂得寵信。」
眾人的表情都若有所思。
陸森繼續說道:「當然我也只是隨便說說,不管怎麼樣,這事不關鬼神,具體的案理自然得由開封府來辦,我又不懂查案,幫不上忙的。」
「那也得多謝陸世侄……」
曹佾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此時有捕快稟報道:「國舅爺,外邊有男子求見,說是貴家的金管事。」
「他來這做什麼?」曹佾沒好氣地埋怨了句,然後說道:「讓他進來。」
很快一個穿着藍色布罩袍的微胖男子快步走了進來,他見到曹佾便開心地彎腰拱手說道:「郎君,大好事大好事。我在雜市那處,見得一個色目奇人,他面相神異,一手生花,一手命枯,有大神通。我千求萬求,終於向他求得了一粒神丹,只要給小世子服下,斷能藥到病除,且餘生再無病患之苦。」
眾人的目光猛地看向陸森,驚奇地不行。
陸森自己都有點發蒙,他之前就是這麼有感而發一句話罷了,怎麼就成真了?
他只能聳聳肩,無奈地笑了下,然後抱拳說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擾曹世伯處理家務事了。告辭!」
陸森率先走了出去。
包拯淡淡地說道:「老夫也不打擾曹國舅處理家務事,但這人你得給老夫留着,青樓案的事情,還沒有結呢。」
然後包拯帶着展昭,與眾捕快也出去了。
宮中御醫沒有走……他實質算得上是曹家的人。
房中還餘三名護衛,再無外人,然後曹佾向着金管事露出了溫暖如春風的笑容。
陸森出了開封府,在城裏逛了圈,買了些肉食,這才返回矮山。
而此時包拯和展昭正在開封府的案卷間裏查着案件細節。
包拯一手捧着案卷,一邊說道:「展捕頭,這陸小郎似乎與一般的道人僧人不太相同。」
展昭也點點頭說道:「對,陸小郎他傲氣極重。」
「倒不是傲氣重不重的問題。」包拯摸着鬍子想了會,才說道:「他是術法修行之人,卻蔑視鬼神,這不太合理。甚至還說,『恐懼鬼神是無法修行的』這等話來,不可思議。」
展昭放下手中案卷,微笑道:「但陸小郎卻是真的術法有成,不像宮中那些道人,淨扯些神鬼為己倀身,卻不見半點神異。」
包拯點頭,然後嘆氣:「展捕頭你是真不願勸說陸小郎離開汴京城嗎?」
展昭苦笑:「包府尹,此事我真開不了口。」
「也罷,展捕頭你為人義氣,此事確實是難為你了。」包拯把案卷放回到書架上:「待以後有空閒,本府親自和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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