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張君生臉頰一陣火辣,整個腦袋都是嗡嗡的一片。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啊!?」姜晴月拼命搖晃少年肩膀,渾身顫抖着吼道:「你知道這頂花環對我有多重要嗎!」
「你幹嘛呀!莫名其妙打了我兩下,我倒有委屈沒處說呢……」張君生雙手揉着臉,滿眼委屈的看着她。
姜晴月狼狽地聚攏枯枝碎葉,腦海中再次映射出母親的微笑,頓時淚如雨下:「全毀了……全毀了……」
這一下,屋子的氣氛徹底緊張起來。藍姐馬有義二人交着眼神,不明就裏。只有王金貴管家明白這頂花環的重要性,拍着腦袋大罵自己愚蠢。
「全都毀了!你知道嗎!」姜晴月像發狂的野獸一樣撕扯張君生的上衣,這可把孩子嚇得不輕。藍姐瞧見情況不對,未等眾人反應便上去搶過張君生,死死抱在懷裏。
姜晴月的氣力終是比不過藍姐,無能為力的她癱坐在地上,淚珠就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一樣嘩嘩流下,沾滿了長長的睫毛上,兩眼紅腫含水瑩眶。閉緊了雙眼,緊咬嘴唇抑制抽泣之聲。
「全都毀了……」姜晴月淚眼盈眶,帶着哭腔顫抖着,這是母親唯一的遺物啊!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真不明白,一頂枯萎花環竟能讓這大小姐如此激動。張君生倒是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女孩在哭,又意識到是自己的原因,更是叫他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老管家王金貴連忙將三人推了出去:「抱歉三位大人,勞煩你們……」
「都給我走!」少女撕心裂肺地吼道:「全都給我走!」
王金貴揮揮手,督促三人立即離開。馬有義瞟了一眼那串手鐲,無可奈何的嘆氣,這便宜他是占不着嘍。
即使離去甚遠,少女的哭聲依然迴蕩在耳中,就好像是風在傳遞哀愁。
中午
「喂,你怎麼了?」馬有義看着心事重重的張君生,勸慰道:「沒事沒事,這單接不了,還可以接下一單,何必這麼在意呢?」
張君生全身縮成一團,烏黑的眸子透着幾絲晶瑩,聲音顫顫地問:「馬叔,她為什麼會哭……」
「是啊,那丫頭為啥會哭呢?」馬有義猛喝一口酒:「可惜了我那白玉手串啊,這要是賣出去,利潤絕對不小!」
一團烏雲飄過,遮住了太陽,映射在少年背影上的那道光消失殆盡,留下的儘是陰涼。
屋門被推開,只見藍姐領着王金貴闖了進來:「解鈴還需系鈴人,應該讓這老傢伙解釋。」
一句話,二人的目光瞬間定焦在老人身上。王金貴無奈地嘆口氣:「三位有所不知,那頂花環是五年前大夫人在時,帶着小姐去城郊的野花叢中親手編織的,被小姐視如生命。大夫人不在了,小姐睹物思情,不許任何人動這件寶貝。」
馬有義瞬間會意,他坐在張君生身旁,溫柔地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明白她為什麼哭泣吧?」
「嗯……那位姐姐和我一樣,父母都不在身邊……」張君生低垂着頭。
「將心比心,換做你會怎麼樣呢?」
張君生心頭一顫,他終於體會到姜晴月如此激動的原因。倘若是母親親自戴在他的頭上,也會被他視作寶貝的,絕不許任何人破壞。
「老朽挺佩服這孩子,被小姐打了那麼多下,一次手都沒有還。」王金貴笑着說道。
馬有義輕拍張君生肩膀:「男人的手是用來打天下的,可不是用來打女人的。若是君生真的動手,反倒叫我討厭。」
即是他引起的事,就該由他來承擔。張君生握緊雙拳,豁的一下站起身。只留下一句:「我想出去走走」,便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房間。
馬有義想要追上去,卻突然被藍姐扯了回來:「隊長這時候倒犯起糊塗來了?」他瞬間會意,便也放寬了心。
而在姜府,姜晴月眼淚幾近哭干,只是無聲的抽泣着。她瘋狂聚攏枯花碎葉,狼狽地想叫花環恢復原狀。
「他懂什麼,他根本體會不到離開父母的痛苦……」姜晴月緊咬下唇,自言自語般說着。
房門輕輕被推開,一隻白淨的小手手握住門框,哆哆嗦嗦地朝里探着。姜晴月下意識用手擦乾眼淚,大吼一聲:「誰?」
小手嚇得突然伸展開,隨即又慌忙抓住門框,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有那麼一瞬間要帶着身體往裏傾,但就像有無形的拉力在後面扯着他。
姜晴月氣得不耐煩:「你到底要幹什麼?本小姐沒閒心和你玩!」
此話一經說出,那小手就像鼓起勇氣一般扶着門框牆壁進來。身體也隨之而入,姜晴月一眼認出,是那張可恨的臉!
「你來幹什麼……」姜晴月強忍心中怒火,咬牙切齒地問道。
張君生渾身發怵,老實地定在原地。雙手不知放在哪裏,只好握住衣角,手心冒出一層冷汗。
「怎麼?本小姐打了你想回來復仇是嗎?告訴你,有本事就過來。本小姐就是拼上性命也不會向你妥協,你根本不懂那頂花環對我有多重要!」
這名少年屏氣斂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只是垂着頭默默的聽着。
姜晴月見他那委屈模樣更加生氣,仿佛做錯事的是她一樣:「不要站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見你!」
話音剛落,張君生緩緩走至牆角,慢慢蹲了下去,可憐地巴望着她。
「你在幹什麼?」姜晴月十分迷惑。
張君生傻乎乎地回答:「姐姐說不要站在面前,那我蹲在這裏好了……」
姜晴月都要氣笑了,這孩子已經不是單純了,而是有點傻了。這樣一來,她的心裏倒沒那麼討厭他了。
「哇!姐姐笑了耶~」
「閉嘴!」
「好……」
姜晴月拾起那些碎渣,惡狠狠地走上前去:「小子,告訴你,這頂花環是我最愛的母親親手為我編的,如今你把它弄壞了,你要怎麼補償?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你能怎麼補償?」
「我……」張君生蜷縮在牆角,不敢應答。
「你怎麼能懂,怎麼能懂這五年來我思念父母的痛?像你這種幸福的小孩是不會感受到的,永遠也不會體會到!」
「姐姐……」張君生淡淡說道:「姐姐比我幸福的多呢……」
「你什麼意思?想挖苦我是嗎?」姜晴月一把扯住他的衣領,死死瞪住張君生那泛着光澤的眼眸。
張君生笑了笑:「姐姐可能誤會了吧,那兩個人不是我的父母。」
「你的父母在哪裏?」
「我怎麼知道!」張君生情急之下大吼一聲,然後又像只小貓一樣縮了回去。
姜晴月嘆了口氣,將他輕輕放回牆角:「有話接着說,不要吊着本小姐胃口。」
「我從很小就離開了父母,我甚至記不清他們長什麼模樣,父親的名字地位更是一概不知……」說到這,張君生略微抽泣一聲:「姐姐好歹曾經有過……曾經有過和父母的快樂時光……而我除了……除了這個身子,沒有任何東西是父母留下來的……」
風順着敞開的門吹進,吹落了少年臉頰上的淚。姜晴月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一時竟不知是可憐還是去恨了。
「我懂姐姐的痛苦,相思之物被破壞一定很恨我吧,這樣的話就請報仇吧,我不會跑的……」
是啊,姜晴月也明白,自己好歹曾經有過幸福歡樂的時光,而眼前的這名少年,不但沒有經歷,反而比自己更加痛苦。
「你把頭抬起來……」姜晴月捧着少年的臉,用衣袖幫其拭去眼淚。張君生溫暖地笑了,直到這時,姜晴月才真正注意到他的模樣,他只不過長的可愛,一顰一笑之間都透露着少年的單純與靦腆,讓人想去狠狠地去觸摸、去可憐一把。
姜晴月緊緊抱住張君生,失聲痛哭起來,兩個孤獨的靈魂相互碰撞,便化解了所有恩怨瓜葛。
「姐姐明白了……」姜晴月哭着安慰:「即便你的心中遍佈烏雲,我也願意陪着你,等待太陽光的出現……」
此刻,張君生感覺這位姐姐才是初升的太陽,這一刻所迸發的情感無比真誠,叩響了少年的心門。
姜晴月可以在張君生面前卸下所有偽裝,暢快淋漓地大哭一場,她不必顧慮一切,也不怕得不到同情。但多年的痛苦又怎是一朝一夕就能哭訴完的?母親說過,眼角點着淚痣的孩子,是註定要哭一輩子的。曾經的她絲毫不理解,曾經的她是多麼的快樂啊!
都說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但當兩顆同樣孤獨的心纏綿於一時,滿腔的委屈都會被帶出,伴着所謂的淚水離開身體。
烏雲飄散,一朵溫暖的光照射在少年的背上,輕游在少女的長髮間,這是蒼天僅存的善良。
「姐姐……姐姐還記得我的名字嗎?」張君生用衣袖擦拭着少女的眼淚,就像剛剛姜晴月待他那樣的細緻入微。
「對不起啊……」姜晴月搖搖頭:「我終是個粗心的人,記不清楚你的名字……」隨後,姜晴月低聲懇求道:「可以讓我抱抱嗎?」
在得到少年的默許後,姜晴月讓他背靠自己,輕輕地觸碰着張君生柔軟的身體。張君生像只受驚的小貓一樣,一動不動。
一陣說不出的芳香溜進鼻尖,這使少年的心更加躁動不安。
「這就是……女生的味道嗎……」
姜晴月將手貼在他額頭上,擔心地問道:「你還好嗎?怎麼這麼喘,臉也紅得發燙?」
這樣一說,張君生徹底紅到了耳根,他不明白身體為何有這樣的感覺,極力否認着自己的怪狀。
「可我感覺到,你的心跳好快……身體也不是很自然……」
張君生再也忍受不了這般溫柔的愛撫,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整個人都會酥酥麻麻到沒力氣。趁着最後一絲理智連忙掙脫開來,爬到了門口處。
「我……我……」張君生羞澀地垂下頭,不斷地對着嘴型,緊張的他竟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我要給姐姐做花環!做天下最美麗的花環!」張君生鼓足了勇氣,拼命吼出這樣一番話後,便扭頭跑出了少女的視野。
姜晴月哆嗦着嘴唇,望着空蕩蕩的院子,心中更是一陣五味雜陳。望着院內幾朵小草野花,臉上才顯出一絲微笑。
「謝謝你,張君生……我沒忘掉你的名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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