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左文出山後不久,并州魏華公然造反,自封「大晉皇帝」,分設文武百官。同時,派遣「征南將軍」張子健一萬步兵六千鐵騎,突然進攻京城北部重鎮桐栩。時任桐栩太守高魚拼命抵抗,並派遣使者星夜趕往京城奏報朝廷,得知消息,朝野上下一片譁然。
張清夢在得知消息後,興奮的徹夜難眠,嘴裏不住自語:「這樣一來,統一北方指日可待!」
魏家長老魏副久當機立斷,切斷與魏華的一切聯繫,宣稱與叛賊勢不兩立,並將其從族譜上除名。他們的手段極快,以至於張清夢抓不到藉口,並且在之前的辯論中整個家族對魏華未曾有過一語袒護。張清夢也只能是暗嘆高明,暫緩動手。
同時,在御史大夫上官慶的操作下,戶部尚書李彬、兵部尚書魯衢紛紛落馬,小皇帝下令查抄家產。包括房屋土地、各處酒樓以及現存銀兩,合算起來共有白銀三萬兩,相當於目前朝廷五六年的收入。曾仕祿因為提前跳反,早就將貪污的銀兩盡數吐出,故而躲過一劫。
魏華造反是遲早的事,但誰也沒想到竟會如此之快。這一次朝廷之上對於出兵,無人膽敢發出任何反對之聲。兵部開始整頓軍備,準備一舉北伐,徹底收復并州。
很快,小皇帝在張清夢的授意下頒佈詔書,任命高魚為車騎將軍、征並軍總大將。封於濟滔為軍師將軍。封左文為行軍參謀。段崇文、魏翰林為行軍總管。上官慶、高丑負責後方軍糧補給。趙福里、關琅、苑航、張霸天為副將。共動用步卒五萬、鐵騎二萬,火炮一百門,於濟滔代任大將軍,率領軍隊趕往前線與總將高魚會合。
桐栩城郊外晉軍營
張清夢決定出兵的消息傳到前線,這使得久攻不下城池的張子健更加焦躁,強行攻城已有半月,己方傷亡慘重,但這桐栩就仿佛是鐵壁銅牆一般,不能撼動絲毫。到了這種關鍵時刻,他才終於放下獨斷的性格開始與眾將軍討論。
「桐栩久攻不下,張清夢又調往援軍奔赴前線,形勢萬分危機,還望諸位將軍進獻良策,以報大晉皇帝之恩德!」張子健向北拱手,朝一眾人發問。
這時,隨軍的江黎太守任簾站起身,分析道:「回將軍,桐栩城不可強攻,若要取勝,還需引狼出洞。」
「說來聽聽。」
「高魚堅守不出,長此以往,我軍糧草睏乏,必然不戰自敗。在下有一計,可引誘城中兵馬前來應戰。」
聽見這話,張子健大喜過望,連忙命人斟上美酒,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任簾雙目放光,聲音洪亮:「將軍可命人到城中傳播:『晉軍主副將不和,糧草匱乏,士兵渙散』。延於數日,將軍可棄營而撤退,顯示我方之『慌亂』。高魚威望尚低,不足以服城中諸將。即便計謀為其所破,諸將亦必私自出城追擊。將軍可誘其至北山谷中,再派遣冉櫨將軍截其後路,兩面夾擊,可獲大勝!」
「好!」張子健大拍桌子:「冉櫨將軍何在?」
一名銀甲小將出列:「末將在!」
「你便依任太守之言,速去準備,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
張子健仔細瞧着眼前獻策的男人,長相儒雅,一派長者風範,然而換上戎裝,卻是一副儒將氣質。兼備兩家學派的同時又孔武有力,是典型的「文武雙全」
「你是四哥的手下吧?」張子健詢問。
「在下現任江黎太守,為四爺封地。」
「你是四哥的人,為何在我營中做參將?」
任簾高聲回答:「無論四爺五爺,皆是我大晉皇帝之臣子。泰威帝國氣數已盡,非天下豪傑所不能代也,為陛下效勞,向五爺略盡微薄之力,任簾之願足矣。」
張子健淡淡一笑後,便命任簾總策劃這次行動,自己有意識地退居幕後。最後發現,任簾終是不解人情世故,儘管自身能力超群,但他的風頭完全蓋過了這個所謂「征南將軍」,張子健由此在心中埋下仇恨的種子。
幾日後
城中得到消息,晉軍突然間棄營撤退,慌亂景象可謂是狼狽不堪。這也正對應前些時日的流言。城中諸將一陣歡呼,紛紛請求抓住這一時機,出兵將其擊潰。
高魚先是有些顧慮,對着諸將詢問:「張子健強攻半月,為何今日突然撤退?」
衛邦侯史開之子史鉉滿面得意:「回太守,并州苦寒之地,況且又是遠道而來,我等堅守城中半月,賊軍必然糧草殆盡,軍心渙散。若乘勝追擊,必可生擒賊將!」年輕的史鉉熱血方剛,他迫不及待要立下戰功,千古留名。
聽着眾將的分析,高魚的顧慮早已煙消雲散,正當他要為此而下令時,趙福里連忙攔下:「太守,末將以為不可。」
簡潔乾脆的一句話,更是讓在場一眾將軍默不作聲。
「趙將軍有何見解?」高魚詢問。
「賊軍與我方才相持半月,豈會有糧草斷絕之理?雖已入冬,然據細作打探,賊軍餘糧至少可供三月,張子健斷不會以此為由撤退。」
高魚思索方才的話,的確有幾分在理。但滿腔熱血的史鉉不樂意了:「根源不再糧草,而在於他們主副不和,怯戰而退,此時不追,更待何時?」
「事出反常必有妖,末將對賊軍撤退仍有顧慮……」
高魚在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按兵不動,靜候援軍到來為上策。而史鉉像個孩子一樣大耍性子,怒斥趙福里的說詞為「妾婦短見」,氣沖沖闖了下去。諸位將軍心有不滿,輕哼一聲後隨着史鉉離開。
這些人剛出太守府,便扯着年輕的史鉉到一處酒肆,在酒精刺激的麻醉下,眾人將心中的怒火盡數挖了出來,紛紛大罵太守無能。
史鉉面對這群四十多歲的糙漢子,覺得倍感親切,一碗碗酒下肚,整個人也醉醺醺起來。
「高太守耳根子太軟,也是個無用之輩!真想不通大王為何會重用這種人?」
那群將軍起鬨道:「咱們爺們兒今天倒成了縮頭烏龜啦!?」
聽了這話,本就按耐不住脾氣的史鉉騰的站起身,揮手打碎了酒缸:「你們敢不敢出去殺敵立功?」
「唉喲,我說小兄弟!這搞不好是要殺頭的!」
史鉉紅着眼:「是爺們兒就不怕死!哪個有血性的敢跟我領兵出城?」
「好!有魄力!都跟着史鉉兄弟出城!」
眾人按部就班,領上各自的兵馬,共推史鉉為先鋒,這隊五千人的騎兵浩浩蕩蕩的湧向城門。守衛見將軍眾多,不敢阻攔,便速速打開城門,放下吊橋。八千騎兵縱馬奔騰,大地不停顫抖,房檐的積雪也順勢砸落。
軍隊行駛數十里,便隱約見得飄揚賊軍旗幟的軍隊。史鉉提起長槍,高聲大叫:「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在眼前啦,隨我殺!」
史鉉一馬當先,乘着駿馬,橫着長槍,如一簇流星飛奔在地面上。諸將及軍隊緊隨其後,馬蹄踏雪之聲越發激烈。
突然,那支軍隊調轉兵戈,眼裏流露出期待已久的殺氣。任簾一襲戎裝,乘着一匹汗血馬,雙股劍銳氣寒人,像是在渴求鮮血。
史鉉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後方早已是殺聲遍天,血流遍野。冉櫨率領的鐵騎沖潰了他手下的八千騎兵,更是被打的一敗塗地。
任簾揮動雙股劍,大吼一聲朝他奔襲而來。史鉉酒醉未醒,笨拙地挑起長槍刺去,誰料任簾輕鬆一躲,撲了個空。二人乘着馬試探攻擊,任簾抓住破綻,陡然間,那銳利的劍尖直抵史鉉喉結處。史鉉頓覺冷汗直流,嚇得手腳癱軟,而那些嚷嚷着護在周圍的將軍們,早已將它忘在腦後,紛紛逃命去了。
「孺口小兒,快快下馬受降!」
史鉉早已是肝膽俱裂,慌忙跪倒在地,雙手高高舉起,哭着求饒。任簾用粗繩的一頭捆住他的雙腳,另一頭扯在自己手裏。單手駕馬狂奔,史鉉像條蟲子一樣屈辱地拉扯在雪地之間,馬蹄幾次險些要踏碎他的頭顱,嚇得他褲襠被尿的結冰。城中兵馬見主將被俘,紛紛倒戈投降。
「這小子定是私自出城,我料高魚那廝必會派兵援助,冉櫨將軍斷後,其餘後撤三十里紮寨!」
任簾的判斷極為準確,趙福里幾乎是在史鉉出城的第一時間立即派兵接應,但出發倉促,僅帶了一千騎兵。剛剛抵達戰場,便與冉櫨軍團展開廝殺,冉櫨佔據優勢,幾乎要全殲敵方。趙福里自知兵敗,回馬疾跑。冉櫨不知怎麼,感覺心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燒。見趙福里勢單力薄,他揚起長戈,竟然一騎追在身後。
這可是個上門的獵物!趙福里心中竊喜,漸漸放緩馬速,然而冉櫨建功心切,快馬加鞭直衝而來。趙福里摟緊馬脖子,迅速俯身抓起一粒石子,大喝一聲:「招!」
只聽嗖的一聲,石子如同飛蝗般打中冉櫨左眼,痛得他翻身落馬。趙福里抓住機會,擒起他便飛奔回城,追擊軍隊竟因一時混亂,擅自撤了回去。
夜裏,任簾早已在軍營內外設下埋伏,他料定今晚高魚必來劫營,張子健將信將疑地聽其號令,埋伏之山谷處。全營將士整裝以待,氣氛隨着冬天的雪夜愈發緊張。
果不其然,高魚在得知史鉉被俘獲後,親率六千兵馬風風火火地來劫營,胯下的大宛馬鬃毛凝露,蹄裹紗布,領着軍隊殺入營中。
突然,晉軍從營寨四周殺出,被澆上油的稻草捆點上烈火,一車車沿着光滑的冰面徑直衝撞而來,四面火光遍起,殺聲滿天,箭如雨下。高魚自知中計,提着盤竹三叉戟瘋狂突圍。不料被張子健截住後路,高魚目光堅毅,握緊三叉戟,扯住韁繩。
張子健手中的兵器為金面雁嘴钂,钂頭分為三叉,中叉形似劍狀,兩翼叉形似雁嘴,每叉兩面有刃。配在他手上,更顯威風凜凜。
「今日遇見我張子健,便是你的死期!」
「亂臣賊子!待本太守取爾首級!」
駿馬奔馳而來,張子健用力揮動金面雁嘴钂,勾向高魚脖頸。
「唰!」一陣寒風划過,空氣像是被撕開一道劃縫。高魚僥倖閃過,他能感覺到,這個對手絕非泛泛之輩。
他在不停地調整呼吸,試圖冷靜下來。
張子健決不給他這個機會,雙手握緊金面雁嘴钂,像一條遊動的金龍,徑直捅向高魚胸脯。高魚連忙一架,兩般兵器發出劇烈鐵器碰撞聲,隨即陷入僵持。
許久,雙方氣力不減,張子健也暗暗佩服這個對手,高魚死死鉗住他的兵器,這令他有些束手無措。
決不能僵持下去!高魚聽得追殺聲逐漸逼近,便猛地向前一推,空刺一戟,趁此之機乘馬而撤。但奇怪的是,張子健並未繼續追擊,似乎是有意放他離去。直到任簾領兵追趕之時,高魚及殘餘部隊早已退回城中。
幾日後,雙方互派使者,決定一將換一將,以冉櫨來換回史鉉將軍。晉軍方面,任簾極力反對,他表示史鉉地位重要,不可輕易換回。
城中,趙福里也有過疑問。高魚解釋:「大王從海波起兵之時,史鉉父親史開孤守永州,寧死不降。大王哀嘆哭泣數日,追封衛邦候,收史鉉為義子。若有差錯,大王必會怪罪。」
張子健卻對任簾擅自弄權厭惡至極,在任簾申明利害關係時,他陰陽怪氣地嘲笑:「六爺,全軍將士還得多靠您才能進步呀!」任簾嚇得當場愣住,連連磕頭請罪,張子健一笑了之。
次日,雙方軍隊聚集於桐栩城下,號角連天,鼓聲不絕。晉軍方面,張子健走在前頭,任簾則牽着像一頭牲畜的史鉉跟隨。不知是誰在起鬨,晉軍開始一陣鬨笑嘲諷。趙福里壓不住火,粗暴地將冉櫨摔在地上,撞掉牙齒,這下才輪到城中軍馬耀武揚威。
雙方同時解開繩索,見身上沒了禁錮,二人幾乎同時向己方軍營奔去。任簾瞧准機會,彎弓搭箭,對準史鉉後背便要鬆手。
「賊將休放冷箭!」趙福里迅速從兜里掏出鵝卵石,噌的一下擲將過去,「啪!」打的任簾右手紅腫麻木,狼狽的撤退幕後。這下城上的士兵笑得更歡,紛紛嘲諷晉軍既無恥又愚蠢,晉軍士氣大挫,在張子健的命令下灰溜溜的逃跑,走出兩三里還能聽見不友好的吆喝聲。
更雪上加霜的是,晉軍發現被劫營那晚,有一輛滿是火焰的稻草車衝進穀倉,軍隊無人敢攔,三個月的軍糧付之一炬。誰能料到,晉軍竟以這樣戲劇般的結局收場。張子健、任簾星夜撤退,凍死餓死的士兵不計其數,直到次年一月中旬才悉數退至江黎城。而這時,征北大軍已於桐栩城會師。
左文向眾將分析:「現在大雪封山,通往新莊城只有一條道路——首先越過虎狼嶺,拿下孟慶城。以此為跳板,圍攻江黎城。江黎一旦掌控於我方,新莊城便唾手可得。屆時兵分兩路,一路收復并州西部,另一路聚集精銳,直插叛賊心臟!」
「除了戰略問題,我想還要考慮其他因素……」於濟滔指着牆上并州全境圖:「魏華經營多年,根系龐大,我軍所到之處切不可燒殺劫掠。其次,要旅派使者與四方部落交好,可用作外援。再三,要充分利用這『五虎』相互的間隙,使其自相殘殺,方才有可圖之機。」
關琅詢問到:「老將軍,江黎城如今形勢看,有何重要?」
「并州大雪,四路堵塞,僅此一路可行。重要程度不亞於蜀地之劍門關。」左文回答。
高魚踱步說道:「張子健一行人馬正駐軍於江黎。據龍雲部所探消息,江黎太守為任簾,是胡雄鷹的幕僚。此人善於謀劃,又武藝超群,絕非泛泛之輩。」
一切安排妥當,次日,高魚便率領着征北大軍浩浩蕩蕩地向北方駛去。昭德六年初的嚴冬,雲層密佈,雪花鋪天蓋地。旌旗卷着寒風,倔強地飄揚着。這場戰爭的結局會是如何?無論誰都沒有把握。
耳邊傳來的,只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凝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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